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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忙碌雖然可以遺忘,心痛還在,那根刺還在,生疼。
“沒事,跟着千烈,也是顏王軍的人。”顏鸾拍了拍他的肩膀。
遲衡微仰頭:“朗将,我跟着你,就是送信嗎?”
“你認為這只是送信?”顏鸾反問道。
沒來得及細問,後邊就傳出洪亮的一句:“臭小子,在元州呆得都不肯回夷州?”
回頭一看,着黑色戰袍的梁千烈滿面紅光。
“将軍,我以為朗将和你說了。”遲衡不好意思地撓了撓短發。
梁千烈狠狠拍了下他的後腦勺:“朗将說是朗将說,你說是你說,能一樣麽?一聲不吭,誰知道你小子又想不開了不是。回頭,看看誰來了?”
“破荊。”遲衡驚喜交加。
岑破荊更比以前不同,着暗紅色戰袍,身姿挺拔,胸膛橫闊了許多,整個人英氣十足,二話不說,一拳狠狠揍在遲衡的胸膛,依舊把遲衡疼得叫苦不疊。
“是兄弟太不夠意思了,差點死在夷州東山也不見你來救一下。”
遲衡但笑不說話,見岑破荊的拳頭又要飛過來,只一個勁求饒。遲衡也知道他是說笑的,真要是那麽困窘他就不會說了。
“有正事,你們來出去敘舊。”梁千烈不客氣地把二人攆出去。
且不說二人一見如故,岑破荊避開了所有關于鐘序的話題,只給他說了許多戰事,把遲衡聽得心潮澎湃,仿佛那波瀾壯闊的沙場浮現在眼前一般。說着說着岑破荊就抱怨開了:“這次,你說什麽都得跟我去夷州東山,到時候戰事一開,南下攻炻州,我們就是前鋒了,你得和我在一起。”
遲衡笑了:“你一人不是好好的。”
“一個好漢三個幫,我一個人太單薄。再說,你不上戰場多可惜,咱們練了這麽長時間不就是為了點兵點将?梁胡子都說了,只要你願意,上哪裏都成,那你必須和我一起啊。”岑破荊霸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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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朗将在一起。”
岑破荊頓時噤聲,無語了半天嘟囔道:“怪不得梁胡子說左昭出的馊點子,把你送出去就是錯的,鐵定回不來了,原來是這麽回事。朗将……朗将真的那麽讓你迷?我覺着,還遠不至于讓人神魂颠倒,你被下了*湯吧……”
遲衡揍了他一拳,笑了:“說什麽的,再說我不客氣了。”
岑破荊怪怪地瞅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含義不明地說了一句:“這樣,也好,總比那樣好。”
“什麽?”
“沒什麽。不過你得想清楚,跟着梁胡子你很快就能當校尉,攻下炻州還得升;跟着朗将,就不那麽好說話了,朗将旁邊全是舊部,要在其中嶄露頭角可不那麽輕易。你為何不選擇迂回戰術:先跟我一起打前鋒,到時一起攻下炻州,兩軍合并,你頂着戰功的話就一樣了,他旁邊的将領沒話可說了,你還是能和他一起。”
遲衡搖搖頭:“不,不想,變數太多,告別之後會怎麽樣誰都拿不準。”
岑破荊壓低了聲音:“你心裏拿定主意了?”
“對。”
岑破荊拍了拍遲衡的肩膀:“雖然挺舍不得你。不過,你喜歡就好,山水輪流轉,指不定我們就轉到一起去了。哎呀,我什麽時候能遇上喜歡到神魂颠倒的人啊……”說着自己都樂了。
二人就在門外坐着聊,聊着聊着驀然聽到桌子哐當一聲響,激憤的聲音破門而出:“京城京城什麽狗屁京城,老子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聽那麽狗屁诏書了,炻州,大好時機,難道就因為狗皇帝一句話,咱們就停了?就因為那些奸臣賊子的讒言和威吓,咱們就慫了?你們都留在元州,老子一個人打炻州,三個月拿不下,人頭落地。”
正是梁千烈吼出來的聲音。
又是一聲桌子響,一個武将同樣怒不可遏:“光杆一個,當然想幹什麽幹什麽,我們在京城全是拖家帶口,脖子上都拴着脖子,你說不慫就不慫?再說,咱們是王朝之師,你梁千烈想叛了不是?”
梁千烈狠狠呸了一聲:“王朝給過什麽好處,除了一個絆子又一個絆子,還有什麽?刀是自己打的,糧是自己種的,見過這麽坑的王朝之師沒?王朝是往死裏坑咱們啊,朗将,上次打夷州老子就不爽,拉拉扯扯多長時間,還‘收複河山’?黃花菜都涼了!”
這時又有人反駁了。
總之吵吵鬧鬧,比激水都嘈雜,聽那一聲比一聲高,眼看都要打起來,遲衡和岑破荊都側耳聽着。
“都給我坐下!”
52、胸懷都是被委屈撐大的
【五十二】
“都給我坐下!”顏鸾一聲怒斥。
頃時,一片靜寂。“梁千烈,滾過來!段敵,坐回去!吵吵鬧鬧像什麽,一個一個就不能坐着說話,就這德行,指望滅誰,就能把自家的牆毀了!”
看不到顏鸾的臉,能想象出那氣得夠嗆的樣子。
将領們終于安靜下來,開始各抒己見,都不扯喉嚨喊,聲音低了。遲衡和岑破荊傾耳聽着,卻聽不真切,一着急,貼到門邊,可沒聽兩句,一個朗朗的聲音響起:“岑破荊,你在此處做什麽?”
岑破荊跳将起來:“啊,紀文書啊,我和遲衡在等右将軍。”
遲衡也迅速站直了。不知何時站着一個人,十足的書生打扮,一襲半舊的淺藍衣裳,面容明淨、氣質隽雅。
他就是顏鸾的謀士紀策。
紀策手執書卷,漾起笑:“這次相商非同小可,朗将和将軍們得到晚上才完,你們可先去元州城轉悠轉悠,今天是十五元宵,難得一見的萬人空巷。”
“好!回見!”岑破荊一邊回答一邊拉起遲衡就溜。
市集上果然人多,沿路擺滿了花燈,天色未晚,已有好些錦衣女子出來賞燈。二人還真老老實實地穿街走巷,四處溜達。
賞過了百司鎮的花燈,再看元州城的,頓時黯然失色,遲衡興趣寥寥。岑破荊不是好新奇之人,走着就乏了,夜色也籠了一半,二人尋了一個少人的角落坐下。旁邊有一老頭,正喜滋滋挂花燈,他的花燈皆古老。
驀然安靜下來。
岑破荊性子直率,說話不含糊,臉上的抱怨一覽無遺:“你剛才也聽到了,跟梁胡子對着拍桌子的叫段敵,是左将軍。段敵是跟着顏王的,比朗将資格還老。軍功很大,愛瞧不起人,尤其是對咱們夷州總是很鄙棄。”
“為什麽?”
“将兵帶兵作戰,挑的不是城池的繁華,而是戰略的重要性。夷州地勢平坦,不是兵鎮要地,易攻也易丢。不像元州城,攻下之後,利害關系十分明顯。”
遲衡點了點頭。
“二人立場也不同,梁胡子是力主快攻,不予炻州王喘氣的機會;段敵則主張暫緩,先休養生息。話說回來,段敵的憂慮也有道理,他一方面顧慮王朝的施壓,對将領們親眷的要挾;另一方面,更有局勢上壓迫。元州之西北,是濘州。濘州的杭竺對元州一直都是虎視眈眈,據信報,他的大軍都已壓在元州與濘州的邊界了。只要顏鸾調軍南下,杭竺一定會乘虛而入,到時,保不住元州,損失就大了。”
“朗将的想法呢?”
“朗将?你知道朗将的出生嗎?他的大哥是赫赫有名的顏王,三姐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四哥是翰林院尚書,九弟從小就成為了皇帝的伴讀……聽上去很顯赫,其實不然。聽梁胡子說,顏王本就不擅争權奪勢,皇後也無實權,只是看着光鮮,顏家勢力早被架空。皇帝和權臣既想用顏王來肅清諸王,又怕他功高蓋主。抉擇之下,才有了顏家六子顏鸾出山的事。其實顏家所有的人,都是權臣要挾顏鸾的籌碼。明知有些命令不可理喻,朗将也不得不從。”
遲衡想起寺廟裏,顏鸾無力地趴在床上,那一刻,那麽沮喪、且無力。
“朗将也挺不簡單的。當初顏王的舊部,自恃功高,飛揚跋扈,一開始很不服顏鸾。先後拿下夷州元州,衆人才服了他的管束。”岑破荊挂起一只花燈,感慨道,“還有,知道為什麽單單把梁胡子左昭放在夷州做後盾?一是關系鐵,二是這倆無牽無挂,有時可以無視京城的命令——這些就是朗将想要做,卻不能明着做的。”
遲衡點了點頭,将顏鸾的言行聯系起來,漸漸地明了了一些東西。
“咦?這是誰家的小孩子?”岑破荊忽然提高了聲音。
循聲看過去,一個二三歲孩子站在他倆跟前,粉雕玉琢,十分天真,望着岑破荊的花燈,目不轉睛。
“想要嗎?你家大人呢?”岑破荊笑眯眯彎腰。
小孩接過花燈,高興得不像話,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麽,看他颠颠着小步子,走路幾乎要摔倒一般。遲衡将他抱起:“誰家大人這麽粗心的,丢了小孩也不見找的。”
沒走兩步,忽然斜斜地穿過一個人來,見了遲衡二人,忽然就大聲呼喊:“這裏,在這裏呢!”
原本還是靜寂的,忽然就湧過來一群人。
更有一個急得頭發都歪一邊的女子沖過來,一把搶過了孩子,而後幾乎失聲痛哭,狠狠地抱着小孩,把小孩都吓哭了。遲衡忍不住上前:“夫人,這個小孩……”
不等女子說話,旁邊的仆人惡狠狠地說:“把我家少爺藏到這裏,你們是何居心?”
岑破荊怒了:“什麽藏?什麽居心?怎麽說話的?你們自己看不好小孩,還反咬一口,走丢就全怪別人是不?”
仆人惱羞成怒,指着岑破荊的鼻子罵道:“怎麽不是!怎麽不是!我們家小少爺一個人能走到這裏來?沒人拐帶他能到這裏來?揀到小孩你們還不吭聲,不是人販子是什麽?”
岑破荊惱了,岔開五指一把推過去,仆人應聲跌倒,嗵的一聲。
這可像炸了馬蜂窩,那仆人就吆喝開來了,其他都是熟人,自然幫着仆人說話。遲衡的臉也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喊:“讓那小孩過來,說說怎麽來的,我們對他做什麽了沒!”
小孩早被母親吓得哇哇大哭,哪裏還能說話。
地上那仆人還要扯岑破荊,岑破荊一腳踹過去,那仆人滾了好幾滾,這下可撒潑開來了。一群人都圍将上來,個個撩起袖子上來幫忙啊,眨眼間就成了一場混戰。岑破荊氣得滿臉通紅,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遲衡一邊抵擋一邊拽着岑破荊要走。
就在這時,出來一行巡兵,拿着長矛長槍,吼開了:“都讓開,都讓開!”
好容易都停下來,巡兵頭領聽衆人把來龍去脈一說,再看看岑破荊和遲衡,又看看那小孩,一時定奪不下,就問二人的來路。遲衡答自己是夷州的兵士,随右将軍來到元州城,如何莫名其妙遇上這小孩雲雲,來龍去脈一說。一聽都是自己人,巡兵頭領也就明了了,大手一揮:“都走吧?各把各的孩子看好,大過節的,指望都給你們看孩子呢!”
仆人還是吱吱哇哇的亂叫。
這時,出來一個人,身着普通衣裳面色沉郁:“怎麽回事?都圍這裏幹嗎,鬧什麽呢?”
巡兵頭領一瞧,趕緊恭恭敬敬回複:“報左将軍,小事。”
遲衡一看,是左将軍段敵,旁邊還站着梁千烈、顏鸾、紀策等人,均是尋常衣裳,所有人的都好似要去賞花燈、酒樓聚宴一樣。
段敵聽了巡兵頭領的敘述,斜眼看梁千烈:“梁右将軍,還是你的兵威風,又是偷小孩,又是群毆,在我的地盤還都風生水起啊?”
梁千烈把二人往身邊一拽,粗着嗓子說:“長眼睛的都能看清,我這倆校尉,個個褲|裆裏的家夥硬邦邦。偷小孩你信啊?養別人的孩子給自己戴綠帽子,好玩啊?再說,哪個當兵的能閑出毛來養孩子?左将軍,你的手下辦事還真夠可以,明眼人一瞧都瞧得出的事,愣是鬧得跟上衙門一樣大,是我的兵鬧事,還是有人護短啊……”
“千烈!”顏鸾上前一步,“沒事的都趕緊散了。”
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氣魄一看就足,找孩子的那些人嘟囔着,很快就散了,那個仆人也躲在衆人中間灰溜溜地跑了。巡兵更知趣,行個禮,就散了。直把岑破荊氣得,手關節拗得咯吱咯吱的響。
段敵卻不滿了:“不管緣由是什麽,擾民了就是擾民了,按軍法,就得處置。搞得人心惶惶,意欲何為?莫非在你們夷州的地盤,無法無天慣了?”說罷,還蔑視地看了遲衡岑破荊一眼。
梁千烈正要暴怒,顏鸾站出來:“左将軍有理,軍有軍規,無端擾民需責十大板。千烈,你看如何?”
梁千烈壓住發作的脾氣硬邦邦地說:“哼,元州地盤,我能說什麽。”
眼看板子要打下來,紀策發話了:“二人好心送孩子出來反而遭惡仆誣陷,一時憤慨,情有可原;但當衆聚毆,實屬不該。若一味責備,以後豈不是都寧願袖手旁觀?不如以功抵過,令二人巡視元州城,徹夜不得休息,也算護得一方平安,朗将,你看如何?”
顏鸾挑了一眼梁千烈和段敵,都不吭聲。
“那就依紀文書。”顏鸾說到。
這下氣氛終于緩開了,梁千烈不憤了,段敵不怒了,遲衡岑破荊也不用受皮肉之苦。衆人閑閑散開時,遲衡聽見顏鸾對紀策戲谑說道:“紀文書果然了得,和得一手好稀泥啊!”
53、胸懷都是被委屈撐大的
【五十三】
“紀文書,和得一手好稀泥啊!”
“有人愛當炮撚子,就得有人當炮灰,我能怎麽樣?添一把火燒個精光?看到時你怎麽救場?”紀文書輕飄飄地扔出一句。
顏鸾和紀策互相打趣,十分熟稔。
遲衡不自覺地靠近顏鸾,被岑破荊一把拍在腦門上,好笑地說:“醒醒,喝*湯了?咱還得巡城呢!”
暫不表月懸半空,一夜繁華。
次日,直至天色大亮遲衡才睡下,一覺到正午。渾渾噩噩中聽見砰砰的響,睜眼見梁千烈拍着自己的鋪蓋:“遲衡,走了,跟老子回夷州了!”
遲衡一個鯉魚打挺起身。
岑破荊接話了:“欸,沒指望了,被左哥說中了。”
梁千烈瞪了岑破荊一眼:“睜眼說瞎話,朗将才跟我說遲衡就想回夷州,他想要也沒用。到底是老子帶的兵,不是随随便便就‘叛’了。哈哈,趕緊收拾,回家!”
遲衡尴尬地站着不動。
岑破荊撇嘴:“怎麽樣?”
好在梁千烈豁達大度,也不逼迫,兩手一揮:“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到哪裏都是老子的兵,跟着顏鸾也好,免得段敵這王八羔子仗着跟顏鸾近,時不時使絆子,老子接都接不住。”
當然是玩笑話。
梁千烈帶着岑破荊去道別,臨走了,湊到顏鸾跟前,大大咧咧地說:“顏鸾,老子把遲衡交給你了。他性子軟,讓幹什麽幹什麽,你別指着老實人欺負啊,有一點虧待老子饒不了你。還有,段敵那王八羔子看着老子的人,肯定不順眼,你別拿着板子胡打啊!”
顏鸾一腳踹過去:“走吧你,我虧待誰了!”
目送梁千烈和岑破荊縱馬離開,直到連一點黑影都看不見了。人走了,喧嚣也去了,府裏難得清靜了。
府邸的三堂是顏鸾的內寝,帶一寬敞書閣,正适合指點山河,他更喜在三堂見客。
三堂裏,除顏鸾,紀策也在。
将遲衡招過來,顏鸾對紀策說:“紀策,這是梁千烈的得意弟子遲衡,刀法好得不得了,百裏挑一的,問他要人,跟要剮他的肉一樣。上次不知怎麽地,忽然送過人來。還真是,用過才知道好用啊。”
紀策聞言微笑,對遲衡點頭。
“很少人能入花雁随的法眼。”顏鸾加了一句。
得了贊揚,遲衡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抿嘴笑了一笑。不知道花雁随誇不誇人,但真的不是難相處的人。
顏鸾不滿了:“怎麽回來就變拘束了?放開點,別這麽悶葫蘆的。”
“是,朗将。”
一旁的紀策笑了:“朗将,再別教訓了,莫不是我在這裏,他放不開怎麽的?”
紀策笑得舒展,如沐春風。要說謀士,大抵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雖然都運籌帷幄,氣質卻各有不同。比如左昭的機敏卻顯得親切,古照川的精明就不加掩飾,紀策則有名士之風,讓人愉悅且生敬。
顏鸾敲了敲青玉案子:“遲衡,走進點兒。”
遲衡靠近顏鸾。
顏鸾沒廢話,開門見山:“元州地勢險要,但目前,元州西北的濘州和西南都在虎視眈眈,就等本王調軍南下,他們乘機攻入。這些軍情,不消多說,你都知道吧?”
遲衡趕緊點頭。
昨天正好岑破荊也提過,濘州的杭竺,西南的西南王,元州的尴尬局勢。
“西南王離得遠,經不住遠征勞頓,咱們耗得起;但濘州離得近,說攻就攻過來了,而且杭竺與咱們是勢不兩立,他絕不會放棄這等機會。”
顏鸾手指劃過大好河山。
“再看整個元奚的形勢,濘州的西邊是矽木州,矽州被麻七麟所控制。濘州和矽木州向來龃龉甚多,杭竺和麻七麟也十分不和。紀文書想了個法子,圍魏救趙——如能讓麻七麟進攻濘州,杭竺肯定就無心元州了。”
這法子是好,可就算素來不和,麻七麟也不可能沒事就挑釁濘州。
見遲衡心生疑惑,紀策解釋:“沒有利益相誘,麻七麟不可能輕易出兵,說不定還樂見其成。而朗将和我與麻七麟均沒有打過交道,所以,這次你我将一同去矽木州,與麻七麟一見。”
顏鸾接話了:“遲衡,你就是護衛紀文書,平安去平安回。”
原來,紀策是去當正兒八經的說客。
紀策手無縛雞之力。
遲衡确實是護衛的不二人選,一則是他本領高強,二則是他不失機警,處事也穩重。能讓花雁随贊上一筆,可見遲衡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對于顏鸾的推選,紀策不置可否,含笑說了一句:“以前,都是朗将與我一同出去的。”
遲衡一拱手,朗聲道:“紀副使放心,遲衡縱然舍命,也會護得一路平安。”紀文書的職位是副招讨使。
聽他這麽正經的稱呼,紀策都笑了。
“又來了又來了,總繃着不嫌難受?難怪千烈都說你規矩多。”顏鸾扶着額頭。
游說麻七麟事不宜遲,遲衡與紀策次日就啓程了。
臨行前,紀策叮囑顏鸾一些事,無非是萬一有變故如何行事,如若無變故又如何。遲衡直到最後也沒插上話,等紀策終于上馬了,遲衡眼巴巴看着顏鸾,腹內有萬語千言。
顏鸾疑惑地問:“你有什麽要說的?”
遲衡噎住了。
“紀策不比你我皮糙肉厚,他可是風一刮就倒的。個中厲害我就不多說了,記得一定要護衛好,我以前與他可是寸步不離。”顏鸾想了一想,“還有,不許說舍命不舍命的,你都舍命了,他能好?都給我好好的回來!”
遲衡咽下所有的話:“是!”
依舊站着。
最後吞吞吐吐,說起了人瘟或将發作的事,顏鸾凝思一下:“這還吞吞吐吐,早該告訴我了。我知道了,會立刻安排的,你趕緊走吧。"
遲衡與紀策各騎一匹馬,一路向西。
二人需穿越濘州方能到達矽州。濘州是個狹長的地勢,所以雖一州之隔,矽州距元州亦是很遠。
行路越往西,天越冷,山骨陡峭多荒郊野嶺,穿山過雲巅,下河破凍冰,且不說一路上遇到的艱難,有些地方甚至寸步難行,所幸沒有大礙。
白天行路匆忙,晚上到了客棧,紀策并不立刻休息,而是将一些見聞寫下,尤其是濘州的地理和民生,以及一些不為人注意的地方。
遲衡在一旁看,也會說上幾句。
一開始寡言,後來見紀策為人疏朗,越發問得勤快。紀策便與他解釋,一來二去,遲衡漸漸了悟,對運籌帷幄深知了一層,也見識了紀策的洞察知人的能力。
就說這天,二月初,風漸暖,柳枝條抽綠。到達濘州最西邊的地域,二人尋了一家客棧住下。濘州人嗜酒如命,處處的客棧均擺了許多酒壇子。
晚飯時,二人坐在大堂之中,叫了三盤小菜。不多時那小二急促促地端着盤子來,重重放下走了。遲衡一看,卻不是自己點的菜,遂叫住小二。
小二心不甘情不願,過來一瞧,果然錯了,二話沒說端起盤子,滿臉不悅,風一樣地走了。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遲衡忍不住都要氣了,紀策讓他消消氣。
大堂坐有三四桌人。
紀策看了一圈,斷言:“也是遇上咱們好說話,這小二,待會兒少不了一頓吵。”
才吃到一半,就聽見哇哇嗚嗚的喧鬧聲,遲衡聞聲看過去,果然見那小二插着腰站在中央,氣呼呼地喊道:“十二壇酒,一滴不剩,怎麽地,還想耍賴?喝酒不想給錢,那就別進來,店小利薄,概不賒賬!”
一個大漢拍案而起:“你這厮,嘴欠打,誰沒錢?看漏了不行,誰賴你們一壇酒!”
小二更高聲了,嘴裏嚷嚷這“不要臉、借酒耍瘋、不給夠錢不讓出門”等等不絕于耳。吵吵嚷嚷了一陣,眼看要打起來了。掌櫃的跑了出來,看了這局面,都是老熟客,遂把小二狠狠罵了幾句,打發進竈房了,又三兩句圓場,酒壇子一點,很利落地把銀子收了,臨走了,少不得點頭哈腰賠笑臉。
遲衡轉過頭:“紀副使,你如何猜出小二會吵的?”
紀策笑了:“小二的脾氣急躁。那桌客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還有些無賴相,小二瞧他們的眼神就很煩躁,所以我猜會出事。”
“這掌櫃的,雇了這麽一個小二,可真夠嗆。”
紀策搖搖頭:“你只知其一。看那個掌櫃也許精明,一副軟面的樣子,那桌客人就算少付幾個錢,他也絕對拉不下臉來硬要。就需要這麽一個小二,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斤斤計較,一毫不差。掌櫃賠的無非就是幾句好話而已。小本生意,少一壇不算什麽,但如果縱容一次兩次,以後可就收不住了。”
遲衡覺得十分有理。
“此地民風彪悍,又慣喝酒,幹什麽都得硬氣點兒才行。”
果然很快,小二又出來了,毛巾往肩上一披,一副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模樣。風風火火給客人端菜遞飯。而掌櫃則閑閑打着算盤,絲毫沒有責備小二的打算。
54、胸懷都是被委屈撐大的
【五十四】
草木發花,春光晴好。
一路風雨兼程,到了矽州已是二月初,眼看離矽州的州府矽州城不遠了,天下起雨來,淅淅瀝瀝。二月的雨涼,遲衡收了缰繩,四處張望,見前邊有一戶尋常人家,土牆大院,大門緊閉。便跑馬過去,叩響門扉。
不一會兒有人的腳步聲近了,打開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滿臉兇相,粗聲粗氣地說:“幹什麽呢!”
說罷打量了他一下,兩眼盯住了遲衡的大刀。
遲衡連忙将刀放在門檻旁落不到雨的地方,以示無害,拭了拭臉上的雨珠:“大哥,打擾了,我們沒帶傘,想躲躲,雨稍停就走。”
見大刀放下了,主人狠狠皺了一下眉:“進來吧。”
原以為會被拒絕,想不到還同意了,遲衡将兩匹馬随意一栓,回頭見紀策面色凝重,一腳還跨在門檻上,不由分說把他拉進院子:“快進來吧,雨下大了。”
根本沒留心紀策的顧慮。
院子十分齊整,牆上攀着迎春花,挂一藤淡黃小花,一看就是家有賢婦。向南有三間大廳,各自門上貼着春聯——這一大家子應是至少分有兩戶的。
主人将他們領到中間大廳,大廳收拾得很齊整,正堂上擺了祖宗的畫相,慈眉善目,相堂上還擺着香爐及上貢的香果。堂中間擺着桌子、椅子、茶幾,牆上有年畫,總之十分家常。大廳旁邊是兩個裏屋,門都緊閉。
明明是很有生活氣息的房子,且很整齊,全然不似主人的兇煞氣。
遲衡問起主人姓名,主人支吾了一下,說姓賈,名賈九。
“你們先坐,我泡茶去。”賈九讓二人坐在方桌子前,往裏屋喊了一句:“五哥,沒事,兩個躲雨的。”裏屋沒人應聲,賈九也不在意,轉身離開。
遲衡環視了一圈,目之所及均十分幹淨,頓時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往紀策靠近低聲說:“紀副使,這裏不太妙,咱們還是離開吧。”
紀策嘆了一下。
可等不及二人出門,賈九已端了一壺茶上來,眼睛像刀子一樣戳了幾眼,往二人面前一推:“兩位小哥,喝點。”
遲衡低頭不語。
這茶水顏色很深,紀策端起茶就要往口裏送,頓時把遲衡驚了,站起來啪的一聲打落杯子。賈九怒了,兇煞的眉緊皺了起來:“不知好歹!給你們招待茶,你們還打爛我們的杯子!”
遲衡一手拉起紀策就要往外闖。
賈九往門扇邊一橫,手中亮出了一把匕首:“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你們以為這裏是客棧!”
啪的一聲,兩邊的門豁然開了。
赫然站着五六個壯漢,個個滿臉橫肉,其中一人打量了遲衡二人:“夠倒黴的啊,躲雨都能躲到我的刀下了,可真夠可以啊。”他就是賈九口中的五哥。
遲衡心裏一揪,跨步上前将紀策護在背後:“你們是什麽人!”
五哥冷哼:“早晚讓你知道!”
旁邊是兩條長凳,遲衡腿一勾,長凳橫在前方,又抄起了另一條:“識相的,就趕緊讓我們走,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
五哥哈哈大笑:“你小子還輕狂得很,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個不客氣法。”
“紀副使,你往後邊去,不要傷着。”遲衡豎起了長凳,左邊是香堂,見背後是角落和牆,心下更定了。紀策沒謙讓,很利落地站到角落處。
說話間,一員大漢搶先上來就要奪凳,遲衡将長凳一掄端直拍下去,啪的一聲打在大漢手骨上,大漢疼得當即哇哇大叫。
另外那些人見狀,紛紛圍上來,各自手持刀具,也有掄起凳子的。
遲衡哪裏放在眼裏,凳子掄得像刀一樣,連拍帶劈,把那幾個大漢拍得鼻青臉腫。更有奸詐如賈九的,試圖進攻紀策。遲衡長腿一撩,另一條長凳飛了出去,撞在賈九腿骨上,頓時将他撞倒在地。打得如秋風掃落葉一樣勁急,遲衡越打勁越大,這幾個大漢都怕了,紛紛往後退。
其他人都不足為懼,但那五哥卻不同一般,擡手飛出一把飛刀。
铛的一聲。
飛刀被長凳一擋清脆脆地落了地。五哥不甘心,又飛出五六把,遲衡把凳子舞得跟綢帶一樣,唰唰地打落,那五哥才懼了,向後退去,遲衡腳尖一踢,那飛刀倏然飛了過去,釘入五哥的肩膀,血流如注。
這些人怕了,紛紛奪門而出。受傷的五哥也要跑,遲衡幹脆利落地拍下一凳子。
五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遲衡還要追上去,紀策說:“別追的,趕緊看看屋裏的人。”
遲衡推開門,就見屋子裏橫七豎八捆着的一家人:兩個老人,兩個小孩,兩個中年男子,兩個中年女子,都是莊稼人模樣。最裏面還有一男一女,女子是二八華年,甚是美貌;男子是剛及弱冠,面如冠玉,亦很文弱。
嘴裏都塞着布子,見了遲衡二人,嘴裏嗚嗚直叫。遲衡上前,将大家都解開。
那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把暈在地上淌血的五哥綁了起來,又把二人請到上座。把碎了一地的茶杯都收拾幹淨了,遲衡悄聲對紀策說:“你明知有詐,怎麽還喝啊?”
紀策瞅了一眼:“又不是真喝,我就沒想硬拼硬……就你愣!”
沒等遲衡問紀策原本是怎麽計劃時,就見最年長的公公指着美貌女子罵:“叫你不要讓他進來,看看,怎麽樣,一家人都惹上災星了,要不是恩人今天來救,還不知會是怎麽樣!”
女子倔強地一扭頭,進了房間,文弱男子徑直跟了上去。
公公氣得捶胸:“看看,看看成何體統!老大老二,你們也不管管,遲早有天,腦袋搬家了,才知道後悔!禍星啊!”
老大上前,煩躁地說:“爹,都已是這樣了,您就別折騰了,早早嫁出去不就得了。”
老二也不悅:“爹,拿人錢財時怎麽不說這話,現如今不願意,也來不及了,你讓妹妹的臉往哪裏擱啊?”
幾個人越吵越兇,最後吵得不可開交,倒把遲衡和紀策二人晾在一邊了。吵到最後,公公氣得渾身發抖,腳一跺:“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要娶,趕緊娶走,不想娶,以後就別進這個門!晦氣!”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遲衡漸漸聽出端倪裏,原來那個文弱男子姓麻,叫麻慎,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子弟,看上了貌美的三妹,便時常借故來看她,且出手十分闊氣,金銀送了許多。如此這般時間長了,就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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