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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早晨全家人被這夥破門而入,都被捆了起來。

遲衡疑惑了:“既然喜歡,為何不迎娶回去呢?”

紀策悄聲地說:“我猜,麻慎是大家子弟,必是要門當戶對的,這是其一;其二,麻慎一看就懦弱,定是不敢與父母相争,所以偷偷摸摸的來了。這家人受了麻慎的恩惠,舍不得趕。所以拖拖沓沓的。”後來,遲衡暗下與麻慎詢問,果然與紀策說的分毫無差,心中對紀策越發佩服。

眼看着雨也小了,遲衡正要出發。卻見麻慎垂頭喪氣地出來了,怕是三妹将他罵了。

遲衡說要往矽州城去,麻慎有氣無力地說:“去矽州哪裏?小弟也要回矽州城,不如同去,我識路。”

紀策問他怎麽一人出來了,莫非三妹一個人在裏邊?

麻慎說,是三妹将他趕出來的,叫他以後再不要來了。他一副沮喪的模樣,一身華服也髒得不像話,眉毛又細又稀。

紀策仔細聽了聽屋裏的動靜,正色說:“我覺得不對勁,你再進去看看。”

麻慎耷拉着腦袋,不動。

遲衡急了,用力将他推了一把,麻慎被他推得差點跌倒在地。遲衡叉着腰大聲說:“讓你進去就趕緊進去,紀副……的話十有十一層是準的,鬧出什麽事,後悔你都來不及!”

麻慎遲遲疑疑,又推房門去,卻推不動,原來反鎖住了。

麻慎拍門,蔫蔫地說着些道歉的話,裏面沒動靜。那一邊三妹的大哥惱了:“麻公子,今天成這樣,你趕緊回矽州城去,叫我爹看見了,又生氣。”

麻慎聽了這話,蔫頭耷腦地要走。

這等磨蹭的,遲衡心裏都替他急躁,上前啪啪啪把門拍得山響:“三姑娘、三姑娘、三姑娘……開個門。”

喊了數聲沒人應答,紀策說:“大事不好,趕緊踹進去……”

話音未落,遲衡大腳一開,門咣當一聲倒下了。房子正中間,三妹正吊在梁上,兩腳離地,地下凳子都翻了。麻慎當即驚得呆在了原地,遲衡二話沒說,上前抱住了三妹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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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她已經臉色發青,一口氣噎在喉嚨裏。

遲衡狠狠拍了一下,她才緩過氣來。

等她緩過氣來,就更熱鬧了,公公和奶奶都跑過來,又是罵又是舉着拐杖要打;麻慎最是傷心,竟然抱着三妹不放,淚如雨下,嘴裏說着些晦氣的生死同穴的話。

整個房間頓時亂成一鍋稀粥,小孩也湊熱鬧哭,紀策無奈地說:“遲衡,今天不是黃道吉日啊!”

55、全都是假的,只有騙子是真的

【五十五】

紀策無奈地說:“遲衡,今天不是黃道吉日啊!”

遲衡看得心裏直撓,對紀策說:“真不知道麻慎哭什麽,一個大男人只會哭,百無一用是書生——呃,紀副使我不是說你。哭又不頂用,我要是他,二話不說立刻就帶人走,拖拖拉拉像什麽話,再說都現在這樣了,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紀策似笑非笑:“你不是他,怎知他的難處?”

沒鬧多久,公公見到麻慎在一旁又是勃然大怒,把他趕回了大堂,一邊趕一邊還揮着拐杖:“滾回去,滾回去,滾回矽州城裏去,你這個喪氣鬼,滾……滾……滾……”一口氣上不來,要背過氣一樣。

老大老二見妹妹緩過來,沒有大礙:“麻公子,趕緊回吧。”

麻慎一臉悲戚,失魂落魄地坐一旁不肯起來,握着三姑娘的手就是不放,遲衡看不過眼,心想要是把老爺子氣出毛病來又是一場官司,遂半攙半拽把麻慎拉出了院子,彼時雨已停了。

哐的一聲,院門被關上了。

遲衡苦笑不得,心想自己說什麽也算是恩人吧,怎麽就跟掃地出門一樣,再一想,那家人接二連三遭災,也夠煩了,只想趕走麻慎而已。

只有紀策并不惱,反而問麻慎:“麻公子,如今這時辰矽州城門已經要關了吧?”

麻慎還有些恍惚:“無事。”

城門一旦關閉,一般人是不許出入的,想不到麻慎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紀策追問一句:“不知麻公子家在矽州城哪裏?”

麻慎沉默。

紀策了然笑了一笑:“我們是尋矽州城城主麻七麟城主的,還請麻公子引路。”

麻慎這才一怔警覺地問:“你們找麻城主做什麽?”

“我們是受麻城主舊友所托,請麻城主助一臂之力的。初次到矽州,一無所知,還請麻公子引路。”紀策佯裝一無所知,誠懇地回答。說罷,還問麻慎家在何處,家中有兄弟否雲雲。

麻慎吱吱唔唔敷衍,思量了半天,看紀策也是一派書生打扮,末了才坦誠:“紀公子,遲兄弟,方才在三姑娘家承蒙相救。實不相瞞,麻城主正是家父。”

紀策作驚愕狀。

麻慎遂娓娓道來。原來他正是麻七麟的長子,與矽州城一沙姓武将的二女兒結親,但他并未見過沙姓女子,反而對三姑娘一見鐘情,二人相戀三月餘。但他自幼懾于父親的威嚴,相戀之初,即與父親提及解親,每每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擔心父親一怒之下,找三姑娘家的麻煩,再不敢提。

三月,即是婚期。

麻慎一直對三姑娘及其全家瞞着身份,不敢提自己是麻家長子。今天,才是與三姑娘挑明,恐是不能攜手一生。誰知不等多說,就遇上了劫匪一事。所以三姑娘會上吊,一則是被父母責備,二則是傷心了。

紀策追問:“所以,三姑娘一家,至今均不知你的身份?”

“正是。”

紀策轉念一想,徐徐地說:“麻公子,你可是真心想和三姑娘在一起,也不是沒有辦法。在下有一個主意,或可讓麻公子兩全。”

麻慎大喜,又質疑:“當真?”

紀策笑得雅致:“君子成人之美。當然,事成之後,我們也是有要事相求的,到時,還請麻公子多多提攜。”

将心中主意一說,麻慎一邊聽,一邊點頭,眼睛慢慢浮現出期望。

果然矽州城城門緊閉,麻慎亮出一塊鐵牌時,守衛兵士二話沒說将三人迎了進來。

被安置在一個客棧。待麻慎離開後,遲衡湊上前,佩服地問紀策:“紀副使,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他是麻七麟的兒子的?”

“首先,他是矽州城人;其次,他的衣服樣子普通,但非常名貴,且出手闊氣;以及,他完全無視矽州城城門時辰,可見,身份非同一般。再次,他說他叫麻慎。而我所知,麻七麟的長子叫麻謹之——謹慎謹慎,次子叫麻行之,一文一武,性格截然不同。”

“啊,這就猜到了?”

“還有,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令牌,只有極少人能得到這種随意出入的……”故弄玄虛之後,紀策笑了。

遲衡也啞然失笑。

兩兩笑過之後,紀策心情不錯:“能遇上麻慎,還真是天賜良機,若拉攏了他,請兵一事才能多了一份勝籌。”

次日,依紀策的計劃,遲衡、紀策、麻慎三人又回到三姑娘家。這次,麻慎與昨日不一樣了,他帶來了整整一箱金銀珠寶,在老大和老二的注目下,徐徐打開,璀璨若星。一瞬間,鴉雀無聲。

麻慎端坐在客廳,什麽話也沒說。

紀策将老大和老二拉到一旁,這才不急不緩說明來意:麻慎公子和三姑娘心心相印,倘若三姑娘有心,即刻可迎走。

老大和老二在驚愕之後,紛紛說:此事不妥,沒有迎親禮節,要遭人笑話。

紀策便笑着将緣由一一說來。昨日遇劫及自盡之舉,三姑娘與麻慎心意可見一斑。兩人早就情投意合,迎親是遲早之事,只是麻慎當下太過着急,未曾準備。且三姑娘已有孕,恐怕拖一時,就傷了三姑娘雲雲。

老大老二目瞪口呆。

紀策本就巧舌如簧,掐準了老大和老二的貪財,又讓他們誤以為都已木已成舟,并暗下意思:順水推舟,不要到時人財兩空。三說兩說,連蒙帶騙,将二人說得心動了。

末了老大說,三姑娘願不願意,得由她做主。

紀策又去說服三姑娘。

三姑娘依舊是傷心且茫然,紀策心下更有信心。

當即先說了麻慎的誠心,又坦承了麻慎目前的艱難,因他一則有婚約在身,二則是麻城主的長子,此事非同小可,只怕不是那麽輕易能進麻家門的。最末,紀策說,若三姑娘能扮成自己的妹妹,到時借機,在麻七麟面前,獻給麻慎做侍女,就水到渠成了。只要在一起,便不愁以後了。

三姑娘本就與麻慎情投意合,以為山窮水盡,誰知這一轉,竟能看到柳暗花明。

聽紀策口若懸河說了,兀自想了半個早晨,終于堅定地點頭。

兩相同意了,紀策又轉而問老大老二。二人收下聘禮,紛紛說父親那裏無需擔心,自然由他們斡旋,大不了說送三姑娘去了別處,以躲麻公子雲雲。

自此,紀策便将三姑娘領走了。

出了院門,看不見了舊庭院,紀策慢慢停住了馬,向三姑娘說:“從今開始,你就是我的妹妹了——紀三娘。”

遲衡一路跟着紀策,聽他說着模棱兩可的話,一話三說,亦真亦假将人騙得亂轉。便想,幸虧本心是好,不然,以紀策的嘴,把良家女子騙走也難說。

回到客棧,遲衡忍不住說了心中的想法。

紀策噗的笑了:“我又得教訓幾句:不是我想騙就能騙的。知道人為什麽會受騙嗎?因為他有了貪婪之心。一旦有貪心,無論什麽都會往好的地方想。老大和老二一直縱容麻慎進出家門,難道會沒有想到妹妹的名節重要?無非就是貪財而已。既然早有貪心,一則聘禮滿足他們的貪心,二則令他們産生不安。所以,明知此事草率,他們也會自我安慰,為了妹妹日後的幸福,順而收下觊觎已久的珠寶。”

“三姑娘呢?”

“咳,現在叫紀三娘。紀三娘會跟着麻慎走,是因為她信麻慎。人一旦心中有情,比什麽都傻。”紀策斜看遲衡。

而那廂,麻慎與紀三娘正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全然不顧旁人。

紀策嘆了口氣,重重地咳了一聲,對麻慎說道:“麻公子,今天只是第一步,紀三娘能否順進進貴府,明天,可一點兒也不能有差錯。”

麻慎立刻連連說不敢。

次日,遲衡先是快馬騎到沙家,給沙姓将領呈了一封厚禮,說是麻慎所贈。又拿出一個精致小盒,說要親手贈予未婚妻子。沙姓将領十分高興,便将女兒叫了出來。他的獨生女名沙葉,長得英姿飒爽,個性率直,頗有乃父之風。

沙葉把小盒打開,把信條一看,對遲衡點了點頭。

遲衡知道此事成了,便告辭。

很快,遲衡又鞭馬到了麻七麟府邸的四堂,四堂,正是麻慎的弟弟的內寝。遲衡到時,麻行之正在院子裏引弓射箭,濃眉大眼,身姿矯健,箭箭飛出正中目标。

遲衡忍不住鼓掌喝彩。

麻行之停下:“你是何人?”

“麻二公子,我是令兄的朋友遲衡,令兄說再過十日,便是你十八歲生辰,他有一個大禮要送你,請你立刻去。”

“哥哥找我嗎?什麽大禮不能直接送到我這裏來?也就三兩步而已。”

“令兄說,他這個大禮不宜在家。”遲衡看了看左右,上前悄聲說,“因為,令兄要送的是一個女子,說切記不能讓令尊知道。”

麻七麟一向嚴厲。

麻行之果然訝然又心動,笑說:“哥哥要送我……他不是經常說什麽思無邪,授受不親之類的,什麽時候開竅了?”

“十八生辰,自然不比以前。”

遲衡、麻行之二人縱馬,很快到了一個高臺之下。層層臺階之上,有個小樓,擡頭看,麻慎正在窗口招了一招手。麻行之本來還将信将疑,一見哥哥,全然放下戒心。

高高興興爬到小樓,小樓是環形,遲衡将他帶着轉了一圈,指着一個房間說:“那女子在裏頭。不過,令兄特地交代了,今天只是讓你看看,你若滿意了,就将玉佩交與女子;你若不滿意,徑直離開就是。”

“哥哥也太……行。”

56、全都是假的,只有騙子是真的

【五十六】

許是年輕,平日裏又不太接觸女|色,嘴上固然豪爽,真正要見了還是忐忑。

十八歲的麻行之将貼身的玉佩摘下握于手中,抑制住激動,好奇地推開了門扉。只見屋子中央立着一位杏黃長衫的女子,生得高挑,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只見她光映照人,娥眉飒爽,英氣迫人,沒有一絲脂粉氣。

與平常見的低眉順眼的侍女截然不同,麻行之一見十分歡喜,到底年輕,說不出話來。

女子沒有扭捏,落落大方地問:“可是麻公子?”

麻行窘迫點了點頭。二人相對無話,只是互相打量了一番,女子想到什麽似的,眼神移開,嘴角上翹,不掩心悅,那模樣更是惹人喜。

見狀,麻行之飛快地将玉佩放于桌上,扭頭離開了。

看着麻行之古銅色的臉漲得通紅,遲衡就知道這事成了,朝屋裏瞥了一眼:沙葉正疑惑地拿起玉佩,若有所思,嘴角噙笑。

“遲衡……我将玉佩給她了,一切聽我哥哥安排就是。”

遲衡笑道:“請麻公子往這邊去。”

遲衡前腳才走,麻慎和紀策就敲開了那個房間。

麻慎與昨日打扮全然不同,只見他穿着一件灰色衣裳,映襯得臉色蠟黃,雖生的端正,但眉間萎靡,無精打采。并且佝偻着腰,時不時咳嗽一下,從嗓子中擠出來一樣,尖利得像黑鴉,聽着很不舒服。

等麻慎自我介紹後,沙葉才知眼前這個是自家夫婿,不由得訝然,并皺了一下眉頭。

她是直爽女子,紀策已猜出心思。

三言兩語之後麻慎借故去找小二,留紀策一人在。

見沙葉眉間抑郁,紀策慢悠悠地說:“麻公子近來有些小疾,沙姑娘勿要介意。我勸他呆家不要受了風寒,他偏不聽,說十分想見沙姑娘,一片癡心叫人感動。雖私下見面不合禮儀,其心可鑒。”

文绉绉的一大片,沙葉皺眉問:“不知麻公子病了多久?”

“不是什麽大病,就是受了風寒而已,也就一個來月,可比以前好多了……麻公子雖然身體弱,詩書是一等的好。”紀策看着沙葉手中的玉佩,微微笑,“果然麻公子對沙姑娘情有獨鐘,連貼身的玲珑玉都給了。”

沙葉眉頭又一皺,卻不說話。

麻慎引着小二進來:“我們有六個人,泡上好的雪霧香茶。咳,咳咳咳,真是奇了,行之怎麽還不過來?”

說話間,遲衡引着麻行之就進來了,遲衡一臉惶恐:“啊?這裏……公子,方才,方才,方才我引錯路了。”

大家一臉疑惑。

麻慎裝作不明所以,對沙葉介紹了麻行之。

麻行之一臉僵硬,看着未來的嫂子,頓時臉色都變了,更別說她手中還撚着自己的玉佩,倉促之下,麻行之匆忙告辭:“哥哥,沙、沙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麻慎一邊咳嗽一邊疑惑地勸留,麻行之沖出門去。

沙葉見都是男人,也見了許久相見的人,便也匆匆告辭。她一出門,還沒走幾步,就見麻行之站在前邊,臉漲得發紅:“我不知姑娘是哥哥的未婚妻子,剛才冒昧了。”

麻行之濃眉大眼,這一急額頭都冒汗了,頗為狼狽,情也真摯。

沙葉此時心思也複雜。

她愛憎分明,本是聽從父母之意嫁與麻七麟長子。她見過麻七麟,心想長子必然也不弱。哪知麻慎一介病弱書生,形容萎靡。人與人,不能比,一比就高下立判,相形之下,麻行之比其兄就好很多。說什麽天定姻緣,如果與那樣一個病怯怯的人過一輩子,聽一輩子咳嗽聲,不得抑郁死?

人皆有第一印象,一旦烙于心中就難以去掉。

沙葉勉強笑道:“有什麽關系。”

說罷,沙葉不再看他,擦肩而過,徑直往南邊走去。麻行之想起玉佩還在沙葉手中,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便隔幾丈遠跟着。

沙葉不是尋常弱女子,耳力眼力俱佳,早察覺麻行之跟着。

一路不急不緩,直到沙府。

遲衡一路跟在二人後頭,心想這事差不離了。就等着麻慎根據紀策的吩咐,在背後推一把了。

當天,麻行之垂頭喪氣地回到府邸,麻慎還故作驚訝地說:“行之,哥哥找你了好久,說好送你大禮的,都怪遲衡這小子帶錯路了,他真是的,也不多看一眼。”

麻行之苦惱地抓頭。

“沒事,哥哥直接給你帶過來了。”麻慎說罷,一招手,一個塗着血盆大口的女子驀然出現。

麻行之生生吓了一大跳,連連搖頭。

麻慎一不做二不休還給他挑了好幾個,把麻行之看得頭皮發麻:“哥哥我都夠煩了,趕緊讓走,趕緊別讓爹瞧見。”

把那幾個女子打發了,麻慎也露出煩悶的表情,跟弟弟說:“今天是我第一次見沙葉,她怎麽見了我,很不高興的樣子,莫非是嫌棄我一介書生?哼,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至少也滿腹詩書,武将不成,以後當個文臣也妥妥的。”

麻行之不說話。

“她看你,比看我還多。”

麻行之吓一大跳:“哥哥這可不能胡說,我只與她見了一面,什麽話也沒說。”

“遲衡說見了她你很高興,還把傳家玉佩給她了。”

“誤會了誤會了,哥哥說玉佩定心意……”

“哼,剛剛哥哥給你挑了這麽幾個女子你都不樂意,怎麽見了她——她可是你嫂子,你就樂意了!”麻慎很不高興。

麻行之一跳三尺高,大叫冤枉:“我又不知道她是嫂子,剛剛那幾個怎麽能跟她比啊。”

“看看看,連親嫂子你都敢肖想!”麻慎怒。

麻行之張口結舌。

麻慎趁機說:“罷罷罷,跟你玩笑話的,你是我弟,什麽品行哥哥能不信?沙葉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呢。哼,一個女子,不好好繡花織布,還騎馬射箭,成什麽話。要不是父親拉攏沙武将非讓我娶她,我才不要這麽一個母夜叉呢。娶回來我就納妾,別叫我天天對着刀槍的。跟她在一起,還不把人給吓死。再說了,她還接了你的佩玉,這要論起來,就是不貞不潔!”

不貞不潔?麻行之睜大了眼睛:“什麽?”

後來兩天麻行之跑去了沙府好幾次,借機替兄長送彩禮,見了沙葉也說不出要佩玉的話,沙葉也不提還的意思。而麻慎又整天都在他面前叨叨沙葉的嫌棄,說來說去都是不相配、不願娶的話,麻行之最後聽惱了:“哥哥說什麽話,不就是給了個佩玉嗎,你不娶我娶,沙葉有什麽不好,長得比你看上的那些好多了!”

後來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在麻慎的撺掇之下,麻行之徑直向麻七麟提出娶親之事,麻七麟提鞭要打,麻慎拉住了父親,左右是說心甘情願。後來麻夫人也出面勸說:“反正都是我們娶,沙家願意就好。”

麻七麟向沙将領剛剛一提換親的事,沙将領喜得一拍大腿:“呀,好!這有什麽不好……都是麻城主的虎子,跟城主結親家,是沙某的榮幸!”

兩家都是皆大歡喜。

麻慎連夜就給紀策報喜訊來了,激動得語無倫次,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等他離開後,遲衡贊嘆道:“紀副使果然厲害,看以前把麻慎難得想自盡,這事三下兩下就成了。還真是,早遇上你,這親事早散了。”

紀策失笑:“想得輕巧。成了,也是因為麻慎按照我的棋一步步走,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半分不差。”

遲衡追問他想這種缺德點子的竅門。

紀策笑:“這可是我吃飯的訣竅——罷了,說說也沒什麽。切記:不要去騙,而是找到需要的人。就跟做生意一樣,有人嫌棄的,卻是別人渴望的。只要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一定會皆大歡喜。所以,我可不是本着拆散的惡意,而是本着撮合的好意。拆一對,成兩雙,我積大德了。”

遲衡覺得他在狡辯,又無從反駁。

紀策慨嘆:“把人拆散是最容易的,何況是兩個沒見過又沒感情的人。因為拆散只要外在,情衷卻是人的內心驅使。我再絞盡腦汁,也是沒法讓不喜歡的兩個人如膠似漆。”

這句實在在理。

“當說客,得對症下藥,給什麽人說什麽話,這就是說話訣竅。給予人利益,并平衡其中的利益關系,是成事的訣竅——你以為這只是麻家的事?”紀策詭谲一笑。

遲衡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沙家是背後決定成敗的關鍵之舉。于麻七麟來說,哪個兒子娶不重要,娶的本身,才重要。

嘆服了半天,遲衡又問:“紀副使,咱們到矽州城五天了,再不跟麻七麟提合作一事就遲了。”

紀策敲了敲他的額頭:“笨,放長線不行啊。”

57、全都是假的,只有騙子是真的

【五十七】

放長線?

遲衡不知道紀策想放多長的線,不過這裏能磨蹭,元州出兵在即,那可磨蹭不得。再不提“圍魏救趙”一事,釣魚竿就得斷了。

第二天,在麻慎的引線之下紀策和遲衡拜見了麻七麟。

麻七麟年近六十,兩鬓斑白,面如蒼松,生得肅穆,三绺長髯也半數發白。早在三十餘年前,麻七麟就被元奚王朝先帝派到矽州做太守,苦心經營多年,終讓矽州成了他的私屬州界。麻七麟與朝中權臣素來不和,元奚大亂以來,他便以矽州屢遭天災為由,不再繳納任何賦稅。

矽州踞元奚一界,離京城甚遠,皇帝鞭長莫及,聽之任之。

見紀策是顏鸾派來的,麻七麟縷了縷心前長須含笑道:“顏鸾?是顏老将軍的六孫子?真是白駒過隙,想當年老将軍勇猛過人,京城人争而睹之,盛景難再啊。彈指間,孫子都獨當一面了。”

麻七麟何其老練,見了紀策的身份,即知他的來意,也不挑明,只問些元州近況。

紀策回答謹慎,一字一句頗為斟酌。

“紀副使,想不到你與犬子竟有交情。”寒暄過後,麻七麟将麻慎招來,“謹之,将紀副使和遲使者引到矽州城轉轉,這邊風土人情亦是別有風情。”

紀策從容告辭。

這是第一次會面,太過平常,連來意都沒來得及說,就被麻七麟輕飄飄堵住了。

遲衡出來後大為緊張,偷偷與紀策說:“麻七麟到底什麽意思,願不願意出兵?我看他一點出兵的意思都沒有啊!”

“老奸巨猾,我也看不出他打什麽算盤。”

風土人情是沒心情看了,遲衡又說:“什麽時候把紀三娘獻出去啊,麻慎都急得不行了。”

“到底是他急啊還是你急啊?我看你比他還急!”紀策逗笑了,杏眼一挑,“現在獻紀三娘不是等着讓麻七麟起疑嗎?其次,現在唯有紀三娘能牽制麻慎,是一份勝算。”

看來,麻慎這顆棋子不用到廢,紀策是不會放的。

現如今麻慎對紀策極為佩服,百依百順,正好為我所用,說不定能撬動麻七麟。遲衡唯有如此自我安慰了。

遲衡和紀策被安排在麻府的偏堂住下。

在紀策的明示暗示之下,麻慎領着二人去麻行之的住處玩耍。麻行之年少率真,見哥哥與二人親切,他也絲毫不設防,與遲衡一起比馬練刀,很是是放得開。遲衡提及自己攻入夷州殺敵的事,麻行之立刻面露羨豔,躍躍欲試:“你去年就上陣了?我數次請纓,讓我爹派我去打一打杭竺那個老狗賊,他非怕這怕那,死活不讓我去。看吧,杭竺越來越嚣張了,去年屢次在矽州邊界侵擾,還以為我矽州沒人呢。哼,晚上的時候我就跟爹說去。”

不知道麻行之說了些什麽,第二日,麻七麟召紀策和遲衡二人來見。

第二次會面,這才涉及正事。

又一番敘舊後,說起了當下形勢。紀策并不隐瞞元州的窘況,将元州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擺,麻七麟撚須道:“顏王軍是王朝之師,老夫出兵,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矽州勢單力薄,已難自保,更別說挑釁實力強大的濘州了。且不說挑釁,矽州之東的矽濘關,至今仍頻遭濘州侵擾,不得安寧。”

紀策微一沉吟,笑道:“朗将亦深知城主的困擾。矽濘關向來是兵家必争之地。”

矽濘關,乃是矽州與濘州邊界的一處關隘,依山築城。誰得了矽濘關,誰就得了天賜地利。目前,矽濘關歸屬于矽州,但矽濘關的邊關小城卻屬于濘州,所以雙方相争不已。

“所以這次,特令遲衡與我前來,或能為城主暫緩這一苦惱。”

麻七麟饒有興致:“你們有什麽計策?”

紀策看向遲衡:“遲衡,你來說一說戰事。”

遲衡說話直接明了,自然沒有紀策的婉轉:“其實無論是您還是杭竺,一狠心都能拿下矽濘關。為什麽狠不下這個心呢?誰先動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動過之後一定會元氣大傷。于杭竺來說,矽濘關遠離濘州的州心,他拿下也未必能保得住,若不能一口氣吞掉并向矽州侵吞百裏以上的地域,就不能動。然,從地利上來說,矽州是優于濘州的。矽州不動,對于濘州都是威脅。但您的顧慮在于,誰去拿下矽濘小城?拿下之後誰去守護?”

這些老生常談,麻七麟了然于心,只點一點頭。

“但假如,您能夠一口氣将濘州軍趕到百裏之外,并侵占濘州的西濘城,以城為界,杭竺肯定無可奈何。”

麻七麟立刻反駁:“首先,且不論如何能侵占得了西濘城。就算攻下,杭竺必然攻擊,彼時我軍必會陷入曠日持久的相争之中,絕非上策。”

“攻下之後的事您無需擔心。春日水漲,西濘城外的大河就是天塹;夏日西濘城炎熱不堪,杭竺出兵也是疲兵;秋日幹燥,西濘城地勢高峻,一把火下去,杭竺近不得……冬日的話,天寒地凍更絕無可能。只要有良将駐紮,如此拖延上一年,站住腳了,杭竺再想奪去,必定得出十倍百倍的力氣。到時,形勢将同如今的矽濘關一樣僵持,城主可高枕無憂。”

麻七麟轉念一想:“那必得有良将駐紮,方可。罷了,暫不說攻下之後,你且說,當下如何攻下?”

遲衡笑了,原來人是這樣被套住的。

朗聲道:“攻城容易,只需勇将。朗将派末将來,正是助城主一臂之力。若城主能出千名精兵,末将願出征讨伐杭賊!”

麻七麟笑了,笑得高深莫測:“這怎麽使得?”

“遲衡,這是矽州……”紀策佯裝阻止,說罷給麻七麟施了一禮,“遲副将心直口快,城主莫往心裏去。朗将的意思,是讓遲副将輔佐麻二公子,不日奪取西濘城,是我們顏王軍的誠意!”

顏王軍,确是作戰的一個好招牌。

且不論當下如何被猜疑,只要不受鉗制,顏王軍一旦出征,勢不可擋,百戰不殆。所以對于遲衡的口出狂言,麻七麟亦沒有出言相譏。

“行之……”麻七麟微一遲疑,轉向遲衡,“遲副将才十七?當真是少年英雄啊!”

紀策道:“顏王軍裏全是年少将才,能所向披靡,正因年輕氣盛——方才遲副将也提過,令郎可是千裏挑一的好騎手好将才啊,放到顏王軍裏,最最起碼也是個校尉。”

麻七麟但笑不語。

無人時,遲衡問紀策:“你确定麻七麟會給一千個精兵?萬一全是老弱病殘怎麽辦?”

“一千兵對于麻七麟來說就是一瓢水,你以為他會少那麽一千個兵?再說,又是麻行之帶兵,你說他會派什麽兵呢?”

“他手底下将領那麽多,憑什麽會是麻行之?”

“從麻七麟與沙家結親就可知,他十分倚重武将。他能将矽州交給誰?難道是懦弱還多情的麻慎?當然是次子麻行之,從麻行之的住處及平常行為都能看出!從麻七麟會動心的除了城池,更是麻行之能夠撐門拄戶。如今,正是他兒子嶄露頭角的大好時候,就他看如何決斷了。”

遲衡道:“萬一,他還是謹慎起見呢。”

紀策扼腕道:“嗯,不無可能。所以,我還得生點兒事,以确保萬無一失。”

等麻行之過來,紀策十分高興地告知:“方才我們與城主建議,讓你去攻克西濘小城,這下你可大展身手了!”麻行之當然高興得不像話。

次日,有些消息不胫而走,同時帶着一些模棱兩可的傳聞:諸如,沙将領春風得意,一則結親,二則兼攻城大任雲雲。如雨入林,倏然不見一點兒波瀾。

此時的遲衡憂心忡忡,掰着指頭說:“紀副使,消息也傳出去了,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紀策拿着書卷,悠然自得:“如果動靜大到你都知道,那就不是動靜。你不見時不時有些五大三粗的人出入麻府嗎?以及,麻七麟都沒時間管咱倆了嗎?就跟海一樣,起的是微風,最後的浪可是高好幾尺。”

“我沒見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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