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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難得,讓人眷戀,像夢裏那樣。遲衡甚至貪婪地想:如果血能一直這麽流着,看他心疼的樣子,那麽溫暖地抱着,也好啊。

可血卻好死不死的,停住了。

顏鸾慢慢松開手,關切地問:“好了嗎?疼嗎?”

遲衡轉過臉面向牆壁,不再看顏鸾。顏鸾只當他因展現了狼狽一面而不好意思,遂調笑說:“好一大盆血,年輕氣盛就是好,要放到炻州王那一群老頭身上,早就血盡而亡,等不到你活捉了。”

“唔……”遲衡恨恨地咬牙切齒。

“回炻州城叫大夫看一下,別是什麽病根。”顏鸾看了看門外,雨淅淅瀝瀝的,看樣子似乎馬上就可以停下了。

“朗将,你冷嗎?”遲衡弱弱地問。

“這種天氣有什麽冷的?”顏鸾滿不在乎地說,上半身已經全部幹了,“不過要到了晚上,肯定就冷得不行了,雨停了就走。”

“我冷得很。”遲衡低頭,臉頰發燒,不敢看顏鸾。

唔了一聲,顏鸾大大方方地把遲衡再度抱住了,調笑着說:“平常看上去刀槍不入的樣子,現在還知道說冷了。這樣才好,別病垮了才知道扛不住。”

其實,遲衡很熱,熱血沸騰。

可如願被抱,很快他就痛苦地又推開了顏鸾,蹲下去。因為,某個該起時不起來、不該起時瞎起來的地方,已經硬生生地翹起來了,褲子都快頂破了。或者說剛才就已經硬了,只是現在注意力才終于轉到了此處而已。

顏鸾不明所以。

“頭很暈,我先蹲一會兒。”遲衡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臉來面對顏鸾了,只能裝病。

他很希望雨能一直下,這樣可以和顏鸾多呆一會兒。但雨偏偏作對一樣,纏綿了一會兒就停了,把遲衡氣得直撓牆。顏鸾沒急着走,而是先把薄薄的紅裳都洗幹淨、擰幹,才把馬牽過來。

“遲衡,還行嗎?咱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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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衡起身,某個地方已經乖了一點兒,終于可以昂首挺胸了。

二人騎上馬往回走。可沒多久,那雨就跟回籠覺一樣,又迷迷蹬蹬地來了,飄飄灑灑越下越大,頗有瓢潑大雨的氣勢。這雨反反複複的,其實縱馬回去也是可以的,無非就是淋一場大雨。顏鸾看了看氣息奄奄的遲衡:“算了,還是借宿一晚吧,叫人給你弄點吃的下下火。”

依舊是剛才路過的農家。

顏鸾說明來意,男主人見二人都氣宇軒昂,再看看這天,就答應了,順便給顏鸾一件長衣:“山裏的天氣,別看現在沒什麽,到了子夜,蓋被子都嫌冷。”

二人将獵來的飛禽給了女主人,吃了頓美味的晚飯。

天氣很快黑如墨織。

二人被安排在小房子裏睡下,遲衡縮在床的裏邊,側身背對着顏鸾,不吭聲,心裏卻焦急如火,心想這可怎麽辦,硬得如成火鐵了。

顏鸾只道他噴血噴得多了沒力氣,沒在意。

入夜了,遲衡因失血太多,又被雨一澆一激,渾身開始忽而發冷忽而發冷,忍不住發抖,跟雨灌進腦子了一樣,開始渾渾噩噩犯糊塗了。顏鸾晚睡慣了,一下子還睡不着,察覺到他的異常,便關切地問:“遲衡,怎麽了?”

遲衡知道是朗将,但神志已經迷糊了,吸溜着鼻子脆弱地說:“朗将,我冷。”

被子都蓋身上了,三月末也沒火爐。

顏鸾嗤的一聲笑了:“那就趕緊靠過來,明明不行了還死扛着,這麽大人還跟小孩一樣別扭,跟我九弟一模一樣,真是叫人……沒法說。”

聽了這話,遲衡轉身就抱住了顏鸾的腰。

被子是硬的,顏鸾是柔軟的,抱着又合手又暖心,遲衡心裏一沖動,撲到顏鸾身上,雙腿将顏鸾一纏,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遲衡迷迷糊糊地說:“朗将,好舒服。”

沒料到他這一出,顏鸾正要推開,碰到遲衡的皮膚着火一樣灼熱,應該是感冒了,顏鸾心裏一軟,輕喚遲衡的名字。

一開始還應聲,後來就不應了。

顏鸾小心地動了一動,一個用力翻了過來,兩人面對面側躺着。

遲衡卻不肯放手,緊緊抱着顏鸾的腰,雙腿都同鐵鏈一樣絞住了顏鸾的腿。顏鸾掙了兩下,他反而越纏越緊,嘴裏含混地說:“朗将,好暖。”

顏鸾笑了,反手抱住遲衡:“夢見我是火爐了?”

彼時,遲衡還留有一分清醒的,所以還知道仗着虛弱得寸進尺。

到了後半夜,遲衡就燒得徹底迷糊了,夢見自己跌跌撞撞地找不到路,一會兒下冰雨一會兒着火。不多時,腹部那股邪火竄了上來,他覺得頭脹得難受,胯|下硬硬的更難受。

遲衡想用手去蹭一蹭,即使撫摩一下也好,舒緩一下腫|脹,可手卻不得空,緊緊地抱着一個東西。

到底抱了什麽?

東西抱着很舒服很舒服,手剛剛好圈緊。夢裏也看不清,只覺得十分重要,十分重要,手無論如何也不能松開。

于是,他收緊了手,挺起下半身開始往東西上蹭。不知蹭到了前邊的什麽,總之很得勁。真是舒服,蹭一下,*的舒服,全身都要發顫,渾身血脈都叫嚣着繼續。

可懷裏的東西卻向後退,想掙脫遲衡的束縛。

遲衡急了,用盡渾身力氣将他牢牢禁锢住了,臉不自覺地蹭上去,涼得好舒服。他的雙腿很自然地絞住了懷裏的東西,不讓他走,而且迫切地向前使勁蹭着,蝕骨的快感由胯|下竄到腹部、竄到脊梁骨,遲衡很舒服地哼哼了兩聲。

71、誰多情情了

【七十一】

懷裏的東西怒了,給遲衡胯|下狠狠一彈。

啊的一聲,遲衡的凄慘聲劃破靜夜。痛,痛痛痛,比砍頭還痛,痛徹全身。他的身子痛苦地縮成一團,下半身瞬間遠離了那東西,手卻根本不想放開,還是緊緊抱着,深怕一松手就會跑掉,一邊委屈地發出唔唔聲,頭被燒得更難受了。

安靜了好大一會兒,迷糊了好大一會兒。

可還沒有結束,很快,遲衡腹內的火又上來了,在腹部翻滾着,叫嚣着,要沖破脆弱的束縛。遲衡忘記了剛才的遭遇,本能地向前蹭了一蹭,無比的快樂直沖腦頂。

懷裏的東西也焦躁了。

遲衡怕他離開,加快了蹭的速度,兩條腿緊緊地壓着,用盡渾身力氣,向下壓着磨着蹭着,陣陣快感翻湧而上。遲衡的腦袋很迷糊,但耳朵卻異常靈敏,聽得見整個房間粗重的喘氣聲——有自己的聲音,還有不是自己的聲音。

懷裏的東西更煩躁地掙脫。

再大的力氣,也禁锢不住懷裏的東西惱怒的掙紮。

眼看就快被甩脫了,抱不住,要飛了,遲衡真的要哭了。他本能地飛速蹭着,帶着迷糊的近乎哭泣般的呻|吟和呓語:“唔……別走。”

漸漸的,停下了。

懷裏的東西不再掙了。

而後,聽見很清晰的一聲嘆息,有無奈,更有無奈的縱容。

遲衡歡喜地再度抱緊了,還想繼續向前蹭時,胯|下之物被握住了,遲衡呻吟一下,一股舒服頭頂的感覺散到全身,酥酥麻麻的,這種被擁抱被觸摸的感覺,逍遙得要把天靈蓋都掀開了。

不止是握緊,還有壓迫似的揉捏,以及上上下下的撸順,弄了好大一會兒,胯|下之物十分爽快,遲衡舒服得連雙腿都壓不住了。抽搐般的快|感,太舒服了,像最熱最熱的天涼水入肚,像最冷最冷的時候溫泉包裹。

*蝕骨之後。

一股暖流噴湧而出,渾身一軟,遲衡渾身力氣被抽走了,綿綿的趴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房間響起了輕笑。

人間四月,布谷鳥兒勤啼,山間的清氣滲如血脈,渾身舒展。

遲衡睜開眼,頓覺心曠神遠,手腳格外有勁,血脈跟被打通了一樣清明爽利。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跳下床,推開門見青山披紅挂翠,雲出山腰,飄飄渺渺缭繞一帶,叫人心生隐逸。

顏鸾坐在院子裏,手執馬鞭,看三個小孩玩耍。

遲衡高興地跑上前:“朗将,你起得好早。山間的空氣就是清新,聞一下,心啊肺啊五髒六腑都是清的。”說罷,還癡迷一般地閉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顏鸾笑了。

這一笑,總之是很好看,雖然帶着微微的嘲笑。

遲衡的耳朵一燒,面子上還是大大方方,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湊上前:“朗将,咱們什麽時候出發,不急的話,我去挖幾棵杜鵑花回去種,好不好?”

顏鸾把馬鞭輕輕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這麽喜歡啊,不如把你種在這裏,好不好?”

最末一個詞,還是學着遲衡的口氣。

遲衡咧嘴笑了。

“昨天都燒糊塗了,這麽快就活蹦亂跳,真是皮實經風又經雨,看來以後随便使喚了。”顏鸾調笑說,“趕緊牽馬去,今天得把打前鋒的都統定下來,紀策肯定等急了。”

“朗将,有我吧?”遲衡咬了咬嘴唇。

“呵!”

顏鸾的紅衣迎風,格外鮮豔,那飄灑的長發,恣意飛揚。遲衡鞭馬,心尖随着那衣裳飛了起來。

回去時候,容越正叉着腰教訓辛闕:“你大哥是一大活人,我能把他藏起來啊?藏也得有地兒藏,你瞅瞅這房間,你再瞅瞅這院子,你再……嚓,遲衡,你小子上哪裏去了!”

辛闕高興跑過來,短發亂蓬蓬的:“大哥,今天要定都統,我可擔心你又不在。”

遲衡把他的亂發一揉:“這兩天有事。”

“有事,你還真是有事!真正的大忙人一個,在鬼地方我鬼都不認識,你好意思就讓我一人跟這小鬼大眼瞪小眼。”容越敞着衣裳,叉着腰,鼓着臉頰,兇巴巴的,兩條腿又直又長。

遲衡嘻嘻一笑,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

容越噗的笑岔氣,一拳打過去。

瞬間,小院子熱鬧了。

沒過多久,岑破荊就來招呼大家去将軍府的大院子。遲衡看了一看,不見曲央,便去他住的地方找,見曲央靠着一棵樹,手指關節撐着下巴,在思索。

聽見遲衡喊聲,曲央擡起眼睛:“我不去競都統了。”

遲衡愣了:“為什麽啊,不是說得好好的一起去嗎?選的上選不上,先去了再說啊,你這樣把我們甩一邊算什麽啊?梁千烈的手下,都沒人競得過你,難道還怕段敵手下的人?”

曲央搖了搖頭。

遲衡急了:“我去找梁千烈啊,看現在還來得及不,怎麽還沒打就先敗下陣來啊!”

“急什麽?”曲央隐隐地笑,“不是說想讓我和你一起嗎?”

啊?

“我和梁胡子說了,不競将領,不領兵。”曲央悠悠的說,“只利用手裏的信報,跟你呆一起就是了,這樣兩全其美,他同意了。”

遲衡又驚又喜。

曲央反問他:“這兩天你都和朗将在一起嗎?”

遲衡一滞,想想曲央是什麽人,肯定瞞不過他,遂點了點頭,喜笑顏開:“嗯,我幫他跑跑腿,送個信什麽的。”

“他還能缺送信的?”曲央睫毛一垂,蓋住了眼眸。

遲衡覺得氣氛有點涼涼的:“曲央,一起去那邊看看吧,難得這麽多人。”不由分說,拉起曲央的手就往外走。不得不說,曲央的手是他握過的最涼的,肌膚裏透出的涼。握着他,像握着一把銳利的刀一樣。

想起昨晚的溫熱,遲衡臉又燒了。

院子人頭攢動,遲衡拽住曲央往前擠。顏鸾與紀策先到了,一人一邊坐在高椅之上。顏鸾旁邊是梁千烈,梁千烈下一臺階,就是岑破荊、辛闕和容越他們,個個激動萬分。

好不容易擠到了,遲衡這才松開曲央的手。

曲央一來,旁邊的空間立刻空出了一些,人都離他遠了一些。容越偷偷地覆在遲衡耳邊:“還是曲央厲害啊,他看人一眼人就發抖,為什麽啊,他是不是做過什麽吓死人的事?”

遲衡趕緊把容越的嘴捂住:“瞎說。”

辛闕立刻棄了岑破荊,跑到遲衡旁邊,哭喪着臉:“大哥,破哥說這次不帶我,你可一定要帶我啊!”

遲衡扶額。

顏鸾坐在高椅之上,将遲衡的一舉一動看得分明,見他與朋友相處都很親熱、很随意、很無拘無束。顏鸾若有所思,嘴角微微挑起,含着一縷笑。

遲衡覺得他在對着自己笑,頓時心都要跳出來了。

其實,八個即将被選出的都統和副都統,都是各自從左右将軍挑的人裏選出,兩相一平分。只要是被左右兩将軍相中了,排在前頭的,懸疑都不大。

說是競選,年輕的大小将領也不全是沖着此次都統位置來的。大家都知道這個朗将十分喜歡提拔人才,且不拘一格;也知如今顏王軍大為擴張,機會很多,所以都想在他面前露個臉。

果然,名單一出來,有喜,有失落,但都心裏有數。

岑破荊和遲衡自然是在第一列。他們是梁千烈主推的人,本就率領過黑狼的,更宜前鋒攻克,衆人都知道,所以并未引起波瀾。倒是左将軍段敵那邊,人選似乎挺出意料的,引起一陣喧嘩。

每支隊,一個都統和一個副都統。

岑破荊是都統,因他戰功卓著;遲衡是副都統,他的戰功尚未立起,人皆知厲害,卻不知能帶多少兵。就是梁千烈,也不能打包票。

雖然早是勝券在握,岑破荊還是很開心,豪氣地抱着遲衡說:“太不容易了,想和你并肩作戰一次,還得睜大了眼睛找機會。咦,曲央怎麽沒中,梁千烈也挺看好他的啊,什麽機密都只和他說。”

遲衡将曲央的事一說。

岑破荊瞟了一眼,悄然說:“這樣真是最好的。還好他退出了,我總覺得梁千烈會把你和他配成一對。”

“為什麽?”

“還用的着說嗎,曲央就是獨行俠,跟誰都不理,只跟你配在一起能見他跟活人一樣。”

“你怎麽也這麽說,他跟咱是一路出來的。”

“是一路,但跟他呆一起,就是頭皮發麻。诶,元州王和他的那些将領見了曲央都跟見鬼了一樣,知道為什麽嗎?聽說有一次,就你跳河假死的那一次,曲央以為人家把你殺了,逮住一個将領問。不知那将領說了什麽,惹怒了他。結果,活生生的啊,他把人家骨頭剔成骨頭,肉剔成肉。所以見過的人,都怕他啊。”岑破荊覆在遲衡耳邊,還做出發抖的姿勢。

遲衡逗笑了,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岑破荊對曲央總有偏見:“你怕他不?”

“哈,哈哈哈,我怕個辣子!”岑破荊笑得詭異。

“那還總說那種話?小心曲央聽了傷心。”

岑破荊狠狠拍了他的肩膀:“我能傷他的心啊?得了,我直說,他這個人心狠手辣,沒事你少去招惹,知道吧!”

遲衡不明所以。

“算了,送佛送到西,不點破還不行。這幾天你是不是都和朗将一起?早晨你是不是和朗将一起回來的?”

72、誰多情了

【七十二】

“算了,送佛送到西,不點破還不行。這幾天你是不是都和朗将一起?早晨你是不是和朗将一起回來的?”

遲衡點了點頭。

“早晨,曲央一直坐在一個隐蔽的角落,很專注。正好我見了,就挺好奇的,納悶他怎麽在那站着。等了好大一會兒,你和朗将就路過了,他騎馬在前,你騎馬在後,我正稀奇呢,曲央就走了。你說他這大半天,等的是誰?”想了一想,岑破荊補了一句,“反正當時臉色很難看。”

遲衡瞪他。

岑破荊跳開:“都是哥們,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曲央這種人,什麽事都敢做的,也什麽都能做。萬一鑽牛角尖,勸都勸不過來。嗯,你還和他拉拉扯扯這麽多情的……”

遲衡給了他一拳,氣急敗壞:“誰多情了!”

雖然岑破荊沒個正經,話是大實話,遲衡長心眼了。想起曲央早晨在院子時,是心情不好,也問自己和朗将的事了。把他拽過來後,才變得和顏悅色了。

遲衡有點頭疼,思量來思量去,覺得還得說什麽。

于是跑到曲央跟前,問:“明天就出發了,梁千烈有沒跟你吩咐什麽啊?”

“跟着你們就成。”

遲衡張了好幾次嘴,直愣愣地說:“那個,那個,你覺得朗将人怎麽樣,我很喜歡他。”

曲央臉色一僵。

“朗将救過我,第一眼我就很喜歡他,因為他我才進了夷州的軍營。他若不是朗将,我也會追随他的。就算他是朗将,我也一樣,不會在乎別人說什麽拍馬屁之類的話。我喜歡跟他在一起。”

“你什麽意思。”曲央冷冷的說,直視的目光像深潭的黑水。

是啊,說這些是什麽意思,難道希望曲央也喜歡他?朗将也不是黃金,人人都喜歡。遲衡尴尬地說:“我不知道你喜歡他不喜歡。”

曲央愠怒,擠出一句話:“我在顏王軍,只為了我自己。”手中的彎刀憤然一拂。

遲衡尴尬站着。

“喜歡他,是你的私事。喜歡誰,是我的私事。兩不相幹,犯不着擺這麽明白說!”曲央硬邦邦地扔下這一句,拂袖而去,黑衣如鐵,留下一陣寒意。

遲衡呆在原地,懊惱不已。

次日,四月初一,出征。岑破荊和遲衡披挂上陣,率了一千人。朝陽之下,顏鸾為他們發放了顏王軍的旗幟,遲衡滿心春風,心口洋溢着使不完的信心。本來想和顏鸾好好的道別,礙于人多,最後也只是說了句:“朗将,保重!”

劍戈森森,快馬如刀。

他們這一隊向炻州之西進軍,不多時,炻州城已抛在腦後。

曲央、容越、辛闕三人則是作為普通兵士,跟在行軍行列。辛闕是早熟悉,容越則很快與大家打成一片,曲央卻依舊是一個人,抑郁寡歡。

遲衡特意放慢了馬,靠近了:“曲央。”

曲央撩了他一眼,沒做聲,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

“那就好。”遲衡岔開尴尬的話題,“再向西,就到炻州的苦茲郡了,那個地方瘴氣叢生,又臨近西南王的地盤,炻州王會呆在那邊?”

“會。”

“也是。他和元州王在一起,元州王不怕瘴氣,向北,是夷州,向東,是海;向南,是他國領地;只有向西還能茍延殘喘。”遲衡沒話找話。

曲央不吱聲。

“多謝你送我的雪青馬。”遲衡拍了拍胯|下的馬,“剛剛成年,腳力越來越好,比起朗将的血蹄寶馬一點兒也不差!”

“喜歡就好。”

炻州的西邊,鄰的是苦茲郡。

苦茲郡非常特別。

整個郡比元州和夷州都大,原不是隸屬元奚國。元奚始帝打下江山之後,幫助苦茲郡郡王驅趕了外敵,因此郡王便依附在元奚國屬下。長久以來,苦茲都有自己的郡王,郡王土生土長,與元奚王朝的封侯不相幹。一年到頭,苦茲郡的郡王會上貢些土産上來,作為賦稅,如此已成慣例。

苦茲郡多沼澤多濕地多未開化之地,且有他們自己的風俗習慣,與其他州完全不同。苦茲郡的郡民自守領地,在交界處少有往來,也各不打擾,已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所以歷屆炻州太守也絕不越界。

卻說他們一行人到了炻州與苦茲郡的邊界,岑破荊下令:搜尋歸搜尋,不得擾民,更不得與當地苦茲民衆有糾葛。

卻又遇上一件有趣的事。

容越生在濘州,氣候幹燥,不似這邊的濕熱,很快就出了一身痱子一樣的疙瘩,痛癢難當,吃了随軍郎中的藥也不管用。他尋思着,既然是苦茲的地盤,當地或許有偏方。于是,就趁着空閑,拉着遲衡跑去找郎中。

苦茲郡是一個山寨一個山寨連綴而成。

容越喜好裸着上半身,露出那纏腰的游龍紋身。他的高頭大馬一跑,當真是意氣奮發的俊朗男子,風頭無雙,一路引得男男女女都看。遲衡也不比他差,唯獨穿得嚴實,拿一把大刀威風凜然,倒是頗能引得老者贊賞小孩羨慕。

遇上的這山寨名叫琉瓦寨,郎中卻是個妙齡女子,叫琉娅。

她生性活潑,熱心善良,人見了就喜歡。琉娅查看了容越的癢處,笑了一笑,把一罐外擦藥拿出來。容越心思單純,一見大喜,讓琉娅給他抹上。琉娅本是有些遲疑,見容越坦蕩,也就慢條斯理替他抹了,纖纖手指抹得十分仔細。

琉娅的哥哥琉蒙回來了,三十餘歲,臉龐方正,瞟了一眼容越,又瞟了一眼妹妹,忽然說:“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容越點頭。

琉蒙一笑說道:“後天我們這裏有個集會,一年一度很熱鬧,我妹妹是琉璃寨的花主,你可以來。”

容越好奇地問花主是什麽。

原來,每逢四月,這裏有個花主會。花主就是每一個寨子裏選出來的,最漂亮的那個姑娘。十裏八寨,每個寨子都得出一個,鬥美比豔拼巧。

鬥完之後,選出最驚豔的那個,叫花王。

說起來真是遺憾,連續二十年了,琉瓦寨都沒出一個花王。名聲傳出去,人人都說琉瓦寨無美人。

琉蒙這麽一說,容越看看琉娅,同情地脫口而出:“蒙哥,你們今年恐怕也要……唔。”

遲衡一把将他的嘴捂住。

實話說,琉娅長得也不錯,甜甜的臉,一笑一酒窩,眼睛烏黑有神,可人俊俏。但要說有豔驚四座的漂亮,确實得違背良心。

琉蒙倒沒在意:“寨子裏的年輕小夥也都去,到時比歌,比武,比誰快,比誰有勁等等,看誰最後能抱得花王回家,你們也來湊個熱鬧。容小哥騎馬很有派頭,說不定拔得頭籌。”

容越和遲衡同時搖頭:“不行,我們要打戰。”

琉娅中抿嘴一笑,逗他們:“你這藥,得連抹三天,一天都斷不得,要不,會癢的抓破皮膚也不頂用。而且只在我這裏,用我熬出來的藥水洗最後一遍才行。”

她這一說。

雖然看上去挺像玩笑的,不知是真是假,容越也不能倔強,加之癢确實少了些,第二天依舊來上藥。到了第三天,就是花主會那天。容越拽着遲衡又來了,一到寨子,兩人傻眼了,寨子空空的,人都跑去看花主會了。

他們到那會上時,是下午時分。

容越問花主在哪裏,有人一指。順着指頭看過去,有二十多個女子站在一個高處,與衆人隔開,穿金戴銀,均是盛裝打扮,花枝招展,一笑一颦都勾人魂魄。

奮力擠過去,卻見琉娅站在最旁邊,面露悲傷。二人不敢直接叫琉娅,就問旁邊的人怎麽回事。一個熱心的人咿咿呀呀說起來。

上午,是花主之間的鬥法:鬥容貌、鬥嗓音、鬥女紅。

下午,是年輕小夥的鬥法:若是看中了哪個花主,小夥就投一支孔雀翎給她。然後拿着花主給的繡巾去參戰。小夥之間要搏鬥、要比武等等。贏了,就是給花主增光。贏得越多,這個花主就越有可能成為花王。

上午的時候,琉娅就已是中等偏下。

下午,琉娅的容貌又不是最出衆的,追慕她的人也不多,孔雀翎得了最少。即使有那麽幾個同寨的小夥,也很快就在男子的搏鬥中敗下陣來。

這麽一來,她是最不可能成為花王了。這種事關系寨子的顏面,自然難過。

挨得近,琉娅也聽見他們敘述,越加恥辱,嘴唇抿得更緊。

容越大為感慨,對遲衡說:“這怎麽行,琉娅雖然長得不是花王的容貌,好歹也是我的郎中,我等着她回去給我藥水呢。”

這種火上澆油的話,怎不叫人光火。

琉娅怒目:“哼,容越,我要是得不成花王,別說藥水,我給你潑一瓢毒水,叫你一身長爛瘡,從頭長到腳!癢不死你,疼死你!”

旁人紛紛大笑。

一旁的哥哥琉蒙搖頭說:“妹妹,你真是的,豆腐心就罷了還刀子嘴,難怪孔雀翎得的最少。”

琉娅托着沉甸甸花冠,抿嘴倔強看向前方。前方是跑馬的男子,沒有一個帶着她的繡巾——這可真是花主的奇恥大辱。

看着她明明傷心還死撐的樣子,容越大笑:“不就是面子嘛,我們給你撐!”

跑去讨了兩支孔雀翎,遞一支給遲衡。

遲衡覺得不對勁,沒接孔雀翎。

正要勸阻容越,誰知容越心急手快,啪的一聲,把兩只孔雀翎都扔進了琉娅的花籃子裏。

旁人見了,都紛紛起哄叫好。

騎虎難下了。

看容越一副撸起袖子要大戰一場的興奮勁,遲衡想了一想,也不要緊,都是玩耍,出不了大事。

琉娅氣惱瞪容越。

遲衡好笑地說:“琉娅,快給我們繡巾,一會兒太陽下山了。”将繡巾纏在束發上,遲衡和容越鬥志昂揚地上了戰場。

73、誰多情多了

【七十三】

花主會是玩耍的集會,人擠人,十裏八寨都來了,圖的就是熱鬧,年輕的小夥兒們使足了力氣,想博得觀看女子們的注意。

容越和遲衡直奔目的去。就為了比贏,看能不能掙個花王,讓琉娅高興高興。

先是引弓射箭,非常輕易奪了第一。

單人搏鬥分了好幾個場,遲衡上去,費了點勁,把人都撂倒了。容越那邊更是嚣張,甭管誰上來,他都把人叉下去了,十分勇猛。出來這麽兩個新秀,起哄的人多了,不服的男子更多,紛紛上來挑釁。撂翻了人越多,他們倆贏得就越多。

唱山歌那裏,遲衡自覺無能,壓根兒沒上。容越喜愛玩,那高亢嘹亮的嗓子一亮,大家都望過來,雖然唱的不是苦艾郡的曲子,也是博得了一些喝彩。

跑步那裏也不消說,這倆人手腳都快,雖說力氣也花得夠嗆了。

賽馬,容越和遲衡更是輕輕松松就拔得頭籌。

還有打混架的一項,就是一群人的群毆,不分彼此,掄拳頭踹腿,遲衡和容越同心協力,把人都給打趴了。尤其是容越,打得興起,上衣一撩,游龍一出,兼腿腳功夫好,引得衆人喝彩不已,女孩子們都羞了,卻忍不住看,紛紛私下說哪位花主把這小夥迷了。聽見贊揚,容越得意洋洋,更是把招式耍得十分好看,遲衡忍不住發笑:“容越,悠着點,萬一出事咱倆都得兜着走。”

搬重石這一項,倒沒能抗住那些大力士。

唯獨有些奇異的比試,他們實在狠不下心去,比如吃螞蟻、吃毒蟲、生剝長蛇吞膽,容越看一眼,當即吐了,哇哇大叫:“遲衡,讓我吃這些東西,給十個花王也不幹!”

還有的比試,把人四肢都窩成一團的,骨頭軟得像沒有一樣,都能擠進小罐子裏去,看得人渾身長螞蟻一樣難受,遲衡捏了捏胳膊上硬硬的肌肉,嘆道:“想讓我練這種沒骨頭的功夫,除非朗将……”

他倆這麽一攪和,場子就更熱鬧了,二人長得都出挑,身材又好,幹什麽都拔得頭籌,更有一個喜歡耍帥的,一個沉穩的,莫說女子,就連男子也紛紛叫好,敗在他們手裏也樂意。

待夕陽西斜,花主會到了最末一個環節。

選花王。

一看孔雀翎的多少,二看少年小夥的輸贏。這一比較,分出高下。其中有一個女子十分美貌,得了最多孔雀翎,滿滿一籃子。而琉娅,孔雀翎雖不多,但“仰慕”她的兩個小夥都是最棒的。兩個花主之間,衆人紛紛耳語,漸漸的,傾向貌美女子的多了。

正待決意時候。

卻見那美貌女子看了看自己孔雀翎,又看了看容越和遲衡,将堆滿孔雀翎的籃子推到二人中間,嘆息道:“雖然這麽多,有什麽用。我若有他們中的一支,此生就無憾了!”

說罷,羨慕地看了一眼琉娅,摘下花冠,含憾離去。

這一年,琉娅成了花王。

花主一選,琉瓦寨揚眉吐氣。不提後來熙熙攘攘的烤羊又鬧了一番,眼看夜深了,衆人把容越遲衡二人簇擁一個堆滿鮮花的房子旁,又問:“你倆誰贏得多?”

遲衡手指了指容越。

衆人訇然大笑:“你小子可有豔福,快進去吧!”

于是在暈暈乎乎之中容越就被推了進去,正迷糊着呢,就見琉娅低頭坐在一個花床上。見容越進來,羞澀地一笑,眼神移開,無比的溫柔,像水一樣。

容越真的暈了,迷迷糊糊地過去:“琉娅,你是要給我去癢的藥水嗎?”

琉娅沉默,嘴角含笑。

再傻愣愣的,容越也覺得不對勁,再問了一遍,是要給自己抹藥嗎?

琉娅翹了翹嘴角,開口道:“傻瓜,只抹藥你還需要這麽賣力!過來,把衣服都脫了,我給你全身都塗上。”

背後一陣涼風襲來,容越一個激靈,急忙退出房間。

衆人才把他推進去就見出來了,紛紛困惑。

琉娅的哥哥琉蒙打量着他整整齊齊的衣服,忽的笑了:“衣服都沒脫,你小子該不會不行吧?”

不行?我還有什麽不行的?

容越正要辯解,遲衡察覺不對勁,一把捂住他的嘴:“琉蒙哥,天都晚了,我和容越拿了藥水得趕緊回去。”

那一群人又哄然湧上來,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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