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離了夷山,進了炻州境地,別是景色。沒了青松的常綠,地勢變得平坦,滿目是枯草山坡土屋人家,天氣濕冷濕冷的,冷得刺骨,半點兒不見雪。

兩人緊趕慢趕,到了武知縣已是十一月中旬。

一大片嶺上白梅,淡香拂來,安錯很喜歡,騎在馬上折了一支道:“梅花可開胃生津,疏肝開郁。”

遲衡笑:“營帳就在前邊,回頭給你摘上一斤泡茶,慢慢開。”

遠遠見一群兵士在練兵,不是尋常的縱橫陣列,而是呈斜行錐型,陣法極是鋒利,羽甲林立、氣勢萬千。再看最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揮鞭有力,指揮若定。

是容越。

遲衡一陣驚喜。

遲衡自己沒有指揮過橫豎成陣的千軍萬馬,也沒有在兩軍對壘時出戰過,最多是領着千餘人,以淩厲之勢突襲敵營,平素訓練也多是精兵勁襲,所以他對陣法知之不多,更沒有這樣統領過訓練過。

這些人中,只有岑破荊領過。

想不到從沒有領過兵的容越指揮起來竟然如此娴熟自如,真叫他大感意外。

安錯也好奇:“遲衡,你平常就是這樣啊,好威風!”

遲衡把安錯領回帳營,見到了溫雲白,雲白問詢之後,領着安錯到偏堂,一一安頓好。

遲衡奔去正堂,岑破荊正忙得焦頭爛額。

見了遲衡,一拍大腿,狠狠給了他一拳:“可算是回來了,怎麽耽擱那麽多天,還以為你叫霍斥給留下當乘龍快婿了呢。”

“去!你給霍斥生個女兒讓我娶啊!”

“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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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鬧兩下之後,遲衡說道:“是你讓容越指揮練兵的嗎?真是不錯,乍一看都看不出來是新兵呢!”

岑破荊笑:“容越啊,你真是給咱領回來一個寶。”

細問之後才知道,不是岑破荊教他的,而是容越自告奮勇去練的。容越自小在紫星臺,耳濡目染的除了星相之外,更有與星相相關的玄陣兵陣。容越是怎麽都琢磨不透的星相,對兵陣玄陣等卻是都爛熟于心。好容易得了實踐的機會,容越躍躍欲試。

試過之後,還真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遲衡,這就是野路子和正路子不同,咱們都是野路子,自己摸索或單打獨鬥,費勁得不像話;容越就是正門出身,稍一點撥就不一樣。實話說,他那些陣法我有些聽都沒聽過,就挑了幾個實用的讓他練。你看了?不錯吧!我都吓一跳!”

遲衡訝然地笑:“看來還真是撿回來一個寶,還以為他盡給我生事呢。”

“誰給你生事呢?”無聲無息,“寶”在背後發話了

脊背一陣發涼,遲衡笑嘻嘻:“誇你呢,我們幾個都沒你上手快,兵陣練完了?”

将銀盔摘下往桌上一放,容越道:“不是看你回來了麽,再說兵也會累歇一歇再練,跟着你的那個不是你的小情人吧,長得怪清秀的。”

小情人?

岑破荊笑出聲:“什麽小情人?你又撿回來一個?遲衡,你真是走哪裏拐帶到哪裏,什麽人都能順回來。”

砰砰!

同時兩拳毆在岑破荊身上,岑破荊笑:“行行,我錯了一句話招了倆。去把淩罕雲白叫過來,咱們商量一下攻打壘州的事。朗将有令:盡快進攻壘州。如能在年前拿下壘州,對年後顏王軍的大面積鋪兵,将大有裨益。”

“年後才鋪兵?”

“對,朗将前兩日被召回京城了,年前進攻濘州一事肯定不可能了。”岑破荊鋪開地圖,“朗将已将顏王軍的大部分兵士悄然移至元州,意在濘州,咱們不需去擔心。年後也好,至少,顏王軍不至于兩面受敵。”

遲衡皺眉,不明白如此時機,朗将為什麽又被召回去了。

不多時,溫雲白和淩罕都來了。

五人聚在一起,正式商讨進攻壘州一事。遲衡先将連橫霍斥一事說了。霍斥将先攻嵬城,如此一來顏王軍最好能選擇離嵬城近的城池,敲山震虎也好,交相呼應也好,才能和霍斥連橫得上。

岑破荊與他們早說過,所以都不訝異。

畢竟征戰之際哪有恒定的敵人和恒定的朋友,互惠互利最佳。

接着遲衡的話,容越說了:“在你們去無水縣之後,我将壘州鄰武知的那幾個城池粗略地摸了一遍非常嚴密,在顏王軍占了炻州後,壘州就嚴陣以待,駱驚寒三令五申令諸城池嚴加防範。即使冷成現在這樣,都不見松懈。”

容越都看過了?遲衡的心定了一定。

岑破荊說:“遲衡,若是要距嵬城近,又距武知縣近,那就只剩下漁水城、餘令關、止城了。漁水城距嵬城最近,但絕不宜強攻;餘令關,上控漁水城,下聯止城,布兵必然也多,地勢極好,偷襲都難;如此一來,就剩下止城了。容越也探過止城,當屬防備最是薄弱的,地勢平坦也宜于進攻。”

“你們商定,最近攻擊止城?”

溫雲白道:“不是。止城之北,餘令關之南,是木子河,順河而下,可抵達木子縣。木子縣因不在邊界,守護或許也會相對薄弱。從将領的部署上也可看出:守護木子縣的将領是李古,軍銜比其他諸城的将領均低。咱們先攻木子縣,然後回馬,與霍斥一同攻擊止城,如何?”

遲衡琢磨了一下:“我贊同先攻木子縣。”

雲白道:“那麽就定了,攻下之後,咱們再回馬……”

遲衡打斷他的話:“雲白,一項一項來,說清楚。首先,如何先攻下木子縣,你們的計策如何?冬天水少,咱們船只更少,木子河冬天也不結冰,怎麽順着木子河下去?”從壘州地域上看,木子城陷進去的,如何能悄然無聲地進去,而不驚動其他關口和城池呢?

雲白道:“我之前想了個法子,壘州城池之間交往密集。我們佯裝攻擊餘令關,木子縣必然會增援餘令關,兵士往來頻繁。我們可扮作壘州兵士,這樣,多可引數千餘兵士進入木子縣。”

千餘也不夠。

“臘月,壘州家家戶戶都要鳴炮敬神,咱們可以扮作商人,以賣鞭炮為名進入木子縣。這法子頂多能進百餘人,進入木子縣後,木子縣沿河的居民多飲河水,我們可往河水緩流的地方投毒,引發惶恐。這時候再引數千兵,佯裝肅清投毒亂民,趁虛而入。”

這法子,有點兒毒。

“此時李古必然會察覺,我們可趁機攻城,他肯定收兵全力守城,則我們後邊的兵士可傾數進入——因為前邊聲東擊西的法子,別的城池還在關注餘令關的動向,必然來不及援兵。”

岑破荊、容越、淩罕均面色平常,看來早就商量過了。

遲衡說道:“這法子歹毒了點,但可行,下毒時務必要注意分寸。那麽,誰來佯攻餘令關?要聲勢浩大的話,必然得是——破荊你了。”

不錯,只有岑破荊親自統兵,才可能讓人相信。

岑破荊點頭:“可以。我領數千兵,可以給他造出數萬兵的勢,必然叫壘州全州将領都知道,顏王軍要攻餘令關了。”

虛張聲勢。

岑破荊指着容越淩罕說:“扮作壘州兵士一事,可由容越引領;投毒一事,毒都已經備好,淩罕來做;攻城的話,你二人一起。遲衡,你領其餘兵士在後,攻城務必速戰速決。”

一念閃過,遲衡道:“你們的毒是什麽毒,喝了會怎麽樣?”

淩罕答:“輕則口吐白沫,重則死亡。”

雲白微皺眉。

遲衡一聽就明白這毒必然不是輕的:“太狠毒了,我帶的——郎中安錯,讓他配一些奇藥,既能達到目的,又不要傷了無辜百姓,打戰是打戰,不要損了陰德,何況攻下木子縣咱們還得守呢。”

進攻木子縣一事,就是如此。

遲衡指着地圖道:“攻下木子縣後,你們準備進攻……止城?止城的城将是石韋?”止城在木子縣的西南方向,北邊是餘令關、漁水關和漁水城等。

雲白點頭:“正是。”

遲衡立刻道:“止城不能攻擊。因為石韋是遠近聞名的儒将,治兵如其人,綿裏藏針,從不鋒芒畢露。”

岑破荊若有所思:“止城看上去像棉花,一進就是磁鐵。四五年前,夷州的亂軍就曾妄圖進攻壘州,皆是陷了止城,那時就是石韋為将,尚不到十八歲。可是,也只有止州最弱,與霍斥一起連橫,應該沒有問題。”

遲衡道:“如果是從木子縣回馬,咱們寧可去攻漁水城。”

衆人面面相觑,容越困惑:“為什麽不攻擊駐兵不到十萬的止城,而要攻擊重兵駐紮、城池堅固的漁水城呢,這樣不是更難攻擊嗎?遲衡,你是不是在石韋手裏吃過虧?”

岑破荊調笑:“聽聞石韋是難得的儒将,俊美非常,你莫非心動了?”

遲衡連踢了他三腳,哭笑不得:“滾!我都沒見過他!”

衆人都一起笑。

遲衡把地圖展開:“我寧願與險關固城較量,也不願和良将較量。因為和他們鬥,一則他們足智多謀,計謀不容易得逞,二則他們就占着人和的優勢,一呼百應,三則他們狡詐,咱們一個不小心就陷入泥沼之中。我們若将兵引向止城,極大可能會被石韋拖住,陷在這一地脫身不得,最後被壘州的援兵圍攻。我的直覺就是,繞開止城,盡量讓它成為孤城,最後攻擊也不遲。”

97、鍛煉肌肉,防止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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