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14)
在胡連城外,他們的糧草應該就近擱置,不出意外,就該是浮崖城。
“也就是說,胡連城外并沒有多少敵兵?”池清穿好衣裳,坐到圓桌前。這事确實值得好好思量。
池清給餘杭亦倒了杯熱茶,一路趕回來,餘杭亦确實渴了。池清道:“浮崖城南北土地肥沃,他們剛搶了糧食,不應該只有那麽一點。”
“屬下帶人從東面荒地上往南走,那裏羽族騎兵出沒,遇到了好幾批。屬下覺得奇怪的是,屬下等人進去浮崖城,從城門口找到糧草,折騰了半個時辰,雖是夜半,卻也不至于只遇到四班巡邏的人。”
“空城啊。”池清眼珠子轉了轉,笑問:“越城他們呢?”
“不知道。屬下見有人追過來,就使勁跑。屬下跑出城後,就跟跑出來的人分了兩路,越中侯應該在後面吧。”逃命的時候誰還有閑工夫管別人跑多快。
餘杭亦吃口熱茶,把浮崖城南面難民的事情同池清一五一十的講述清楚。羽族人耍什麽陰謀,他猜不出來,或許池清能琢磨出來一二。
“你要不要歇一歇?”池清半響沒說話,就在餘杭亦以為池清不會開口的時候,池清突然問。
“兵貴神速。”餘杭亦只給了四個字做回答。
池清擡眸對上餘杭亦不知疲倦的眸子,勾唇淺笑。餘杭亦難得的對池清勾起了唇角,看來池清是要發兵了。敵人已經發現他們侵入過浮崖城,自然會派兵回守。餘杭亦一路快馬加鞭,要的就是趕在敵人前面。
當夜,骠騎大将軍命人吹響號角,集中兵力,開南門迎戰。
餘杭亦是水兵統領,沒有特別安排,他便跟在池清身邊,想一睹池清排兵布陣,好偷師。不想,池清只是站在城牆上,吹了一夜的冷風。
嚴德的重騎兵打頭陣,以“快”沖進敵人隊伍中,将敵人的陣型破壞,單峰帶的騎兵緊随其後。羽族将士反應過來,迅速後退。
步兵則是亂成一團,舉着大刀高喊着往外沖。
餘杭亦瞪大眼,他一心想看見的戰争場面就是這樣?池清寫的兵書裏面的內容都是騙人的不成?
那些步兵不是應該整齊劃一的往外沖,以無堅不摧的勢頭以一敵三,大敗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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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看到的是,騎兵亂沖一陣,步兵亂嚎幾聲,再然後就看不清楚了。
“失望了?”礙于有單峰的屬下在場,池清側過頭,悄聲問就站在他身後發呆的餘杭亦。
“有點。”
池清搖頭,往下面走,衆人急忙跟上。餘杭亦沒有跟,找了匹馬要出去,可惜守城官無論怎麽說都不給他開城門。此刻,別說南城門,其它的三個城門也斷沒有開的道理。除非,嚴德他們打勝仗或者吃了敗仗回來。
戰火足足燒了兩日。除了餘杭亦帶的幾個人,剩下的人都沒有回來。餘杭亦心急萬分,又去找池清,求他找人營救越城幾人。
“你知道我為何讓你去西南劫糧?”池清說完話,餘杭亦還沒應答,卻聽外面有女聲婉轉道:“婉兒炖了參湯,求見大将軍。”
“稍等片刻。”池清答道。
餘杭亦往外掃了一眼,低頭咬牙道:“是因為削缁兩城不是戰略要地,所以敵人鎮守在那裏的兵力不強。”
“不,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那裏今年也豐收,糧食在不斷的往湖西河邊運。你們過去了,其實不必到城裏,在外面打劫還不容易?”
餘杭亦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池清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怪他自作主張?他道:“您不是還讓人拿了躍牆頭的工具麽?”
“沒有。”
是越城準備的?餘杭亦想起越城翻牆頭的利索勁兒,深吸了口氣。劫糧草自然是在外面打劫更容易些,連糧草帶馬車一塊搶了。可是他不後悔,他也不是白去了浮崖城的。
“您到底救不救?”
“救。”池清轉身将餘杭亦壓倒在地,摸着餘杭亦光潔的下巴,癡癡的笑:“你就別去了,有馮羅在,越城幾人只要當時不死,就不會有事。”
“為何如此确定?”餘杭亦拍開池清的手。
“因為馮羅曾是黑甲軍的隊長。”
黑甲軍!餘杭亦瞪大眼。池清這麽信任馮羅的本事,想來越城他們幾個應該不會有事。還有其他幾個跟他分散逃跑的人,混到難民堆裏,也能保住性命。
81玉佩來處
“屬下能不能帶兵去收服失地?”餘杭亦問。
池清低笑:“你覺得一個九品官能在兩國交戰中帶兵?”
打劫糧草這種事就能交給他做了?餘杭亦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讨好的問池清:“屬下這次打探浮崖城虛實,是不是立了大功啊?”
“是啊,不過升官無望。除非你想被單峰當上頭一號的箭靶。”
提到單峰,餘杭亦倒想起件事來。“單峰帶兵出去了,我們現在占領了胡連城,舉了造反的大旗如何?”
“不好。”池清翻身起來,坐在地上。他對餘杭亦,沒什麽不能說的。“現在咱們內戰,只能讓外族人坐收漁翁之利。”池清可以造反,但是不會背叛大奉朝。
而且,單峰不會不留後手。
餘杭亦雙手撐地,半坐起來,往門外頭瞄了眼,不聲不響的起來要出去。池清比他還有主意,考慮的比他更為長遠,要是依他的意思,自然是快些造反,磨磨唧唧最沒意思。
“我把外頭的女人賞給你如何?”池清試探問。要是有天餘杭亦能吃吃他的醋就好了,為了每天看餘杭亦吃醋,他願意帶着一些男色女色在身邊。
“哈?”餘杭亦摸摸臉蛋:“不錯,您讓她今天晚上睡到屬下的床上去。”
這招池清早就對他用過了,無論在哪兒見到池清,這家夥都是這個臭脾性。當年在大将軍府,餘杭亦受不了池清激他,把池清後院幾個長得最好看的男色女色全都扒了衣裳丢進浴池了,結果被池清罰跪了一夜。
等他解了禁,就再沒見過那些人了。
當時池清是為什麽激他來着?餘杭亦歪頭想了想,哦,對了,是他問為什麽他不能在上面,池清笑話他下面的物件長得短,就是給他個活色生香的美人,他也挺不起來。
“其實……”池清猶豫半天,準備開口。餘杭亦卻拉開門出去了,門外站在個細腰不足一握的美人,餘杭亦瞪了一眼,呼哧呼哧往外跑。
剛過了圓拱門,就被蕭恒拉住。餘杭亦回頭問有什麽吩咐,蕭恒看了眼進了池清屋門的女子,笑着拿折扇拍了下餘杭亦的腦袋。
“你可別把咱大将軍看歪了?這女人是單峰送過來的探子,大将軍不過同他們做做假象罷了。”
餘杭亦擡眸瞅了眼蕭恒,為什麽會跟他說這話?還有上次他寫兵書的事不了了之,蕭恒嚴德他們也沒有多問,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他和池清的關系了?
“大将軍身居高位,尊貴無比,身負傳宗接代的重任,三妻四妾都是少的,這些色人自然不能少了,屬下追随大将軍,憑的是一腔忠心,看的是大将軍的本事,與其它無關。”餘杭亦板着臉道。
憑的是一腔忠心。大将軍要的可不是忠心啊。蕭恒在心裏嘆了口氣,決定替大将軍把話說破。大将軍那種隐忍不發的性子,讓人誤會了可怎麽好。
“其實,大将軍只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妻子,剩下的那些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罷了,大将軍可沒碰過他們?”
餘杭亦的耳朵動了動,惱怒的說了句“關我什麽事”,低着腦袋跑開。
“開城門。”
餘杭亦聽見大喊,從牆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伸着脖子使勁瞧,單峰和嚴德帶着大軍進程,個個都喜氣洋洋,百姓從家裏跑出來,紛紛叫好。
還是不見馮羅越城他們,餘杭亦強打起精神往回走。突然被人拍了拍了後肩,餘杭亦抓過那只手就要摔,卻在摸到那只略略粗糙的大手時,壓下了沖動。
“怎麽不去迎接大軍,你還沒見過打了勝仗被百姓夾道歡迎的場面吧?”池清看出餘杭亦情緒不高,說話的聲音柔的能叫人大熱天發冷。
餘杭亦踢了腳牆根,有氣無力道:“已經五天了,馮羅他們還沒回來,連李瑞傾他們幾個往西面逃的人也沒個信兒。”
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自主主張了,要不是他要去浮崖城探虛實,馮羅幾人也不會有危險。而且最可恨的事,逃命的時候,他撒丫子就跑,壓根沒想過幫一幫其他人。
“別難受了。他們就算有事,也是死得其所。”
“胡說,他們肯定沒事!”餘杭亦擡起頭狠瞪池清:“你不是說只要有馮羅在,越城肯定不會死。”要是池清敢說那是騙他的,餘杭亦非得揍池清一頓不可。
池清挑了挑眉,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他說的話不是有前提的麽?應該是越城被活捉,馮羅才有可能把人救出來。
他沒敢跟餘杭亦争辯,餘杭亦發脾氣的時候,他就是餘杭亦的屬下,哪怕是揍他一頓,只要能讓餘杭亦開心,他就願意。
“一個時辰前我接到消息,除了大軍戰勝,還有一個消息。”池清把餘杭亦的注意力引開。“嚴德要一口氣多下三座城池,但是單峰不許,說是怕羽族人反擊,只拿下了浮崖城,留下致果校尉古塞鎮守。”
“那難民呢?”
“進了浮崖城,但是沒有糧食。單峰把糧食帶回來了,說是等朝廷把糧草派發下來,才能給難民使用。”
“什麽?”餘杭亦冷笑。單峰這般做,那些難民哪裏還能有活路。
池清點了點餘杭亦的眉心:“最可氣的是,他打的旗幟上面寫的是‘池’。”
哦,餘杭亦鼓嘴點頭。單峰打的一手的好算計,這是既把糧食從老百姓手裏奪過來了,還把髒水潑池清身上去了。池清只能吃下這個悶虧,因為人家沒有錯,南疆将士現在是歸池清帶領,出戰打池清的旗號自然不會有錯。
在這一點上,他要跟單峰好好學一學。
再想想,經過上次的劫糧草還有這次的事情,池清的名聲在南疆應該臭不可聞了吧。
餘杭亦蹙蹙眉頭,為什麽他半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果然是讨厭的人辦的任何事,都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個單峰欠教訓啊。
池清又道:“這些難民餓死了,我恐怕就不只是被世人唾罵,怕是死後也得遺臭萬年。”
“不至于。”餘杭亦聽池清這麽唉聲嘆氣的,這才偷笑起來。他挺了挺胸膛,主動請纓:“讓屬下去把削缁兩城搶回來,奪到糧食救濟難民。”末了,餘杭亦得意洋洋的又加了句:“好解大将軍的難。”
“此刻怕是晚了。從羽族人的栖息地湖西河邊往削缁兩城,也不過四五日的光景,他們沒往浮崖城走,定然就去了那裏。”
“那只能問單峰要糧食了?”
“他不會給。”池清陷入深思中。
餘杭亦卻跺腳冷笑:“這有什麽難的,今晚不是得有慶祝酒宴麽,往單峰他們幾個将領的酒杯裏放點料兒。咱們關上城門,一夜還收拾不了不識時務的人?南疆的将士群龍無首了,我想,大部分還是會乖乖聽命的。”
“毒殺朝廷命官啊。”聽口氣,池清不怎麽贊同。
“造反早了晚了還不是一回事?”餘杭亦就看不上池清謹小慎微的性子。
池清比餘杭亦想得更多:“你想怎麽下毒,伺候他們吃酒的是他們的人,連做飯的也是他們的人。且,你沒見單峰右手中指上的銀指甲麽?你當他帶着是為了好看?”
那個銀指甲啊?餘杭亦撓撓頭,他以為那是單峰的兵器。
“我倒是有個想法,你去趟地方,運些糧食,還有藥材過來。”
“哪個地方?”皇帝巴不得池清背黑鍋呢,肯定不會發放糧草。餘杭亦抿嘴,難道池清在南疆還收藏了糧草。
“你拿着我的玉佩,往東北走,見到一片梅林,裏面有個大的茅草屋,就是了。你去求那戶人家幫你。”
胡連城東北那片不就是南國的地界了?餘杭亦心下明白,領了吩咐轉身就走。
池清拉住他上下打量:“去我房間,穿件能見人的衣裳。”
“屬下回去穿官服。”去求人,幹嘛還要穿能見人的衣裳。
“不行。”官服容易引人注目。
餘杭亦被拉着到了池清的房間,換了身銀白色金絲雲的長袍,寶藍色的腰帶中間嵌有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頭上束累絲金冠,脖子挂寶石璎珞。
“啧,醜死了。”餘杭亦對着銅鏡看了眼,不是很喜歡他的這身打扮,比池清平時穿戴的還要富貴上幾分。不過這樣的衣裳能趕路?而且更引人注目吧。
“張路,進來。”
張路!餘杭亦看向門口,張路進來單膝跪下。
“送戰校尉去梅林。”
餘杭亦稍一思索,就猜想出來了。張路八成就是池清派到他們餘府的。餘杭亦不屑地掃了掃池清,偷偷喜歡他這麽多年。
每次一想到這個,餘杭亦還是蠻高興的。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餘杭亦終于找到池清所說的梅林。一路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張路領着餘杭亦找到大茅草屋,立刻貓着腰要離開。餘杭亦忍了一路,對着張路的屁股就是一腳。好了,這個氣解了。
“大少爺饒命。”張路哀嚎着逃走。大少爺不可怕,大将軍夫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将軍夫人有大少爺的脾氣。
餘杭亦掏出池清先前交給他的玉佩,他還沒仔細瞧過這個玉佩呢,能被池清當做是兵符的玩意兒,想來應該是個珍寶。
他拿起來對着陽光瞧了瞧,成色倒是還行,不過稱不上珍品。啧,很有些眼熟。他拿近了細瞧,玉佩的下面果然有一小塊被磕掉的凹處。
是他的!
82媳婦奉茶
餘杭亦打量池清要他找的這個大茅草屋,還真是大啊。池清讓他過來借糧食借藥材,想來這家人應該是十分富有。既然有錢,為何要住在茅草屋裏?
他上前叩門,良久才有人将門開了。那人穿着粗布衣裳,約有四十出頭的模樣,眉目清秀,高鼻薄唇,神色間帶着沒睡醒被打擾的惱怒。
“打擾,我來找這家的主人。”餘杭亦忙上前施了一禮。看這人的舉止,并不像是下人,說不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死了。”那人模糊應了聲,就将門摔上。
餘杭亦耐着性子再拍門,要是不給他開,他就翻牆進去。
“幹什麽?”那人又将門開了,正要開口罵,卻瞅見餘杭亦腰間系着的玉佩,雙眼大睜,伸手要去搶,餘杭亦早退了兩步,不讓他拿到。“小氣什麽,我看看而已。”
看是可以,但是搶不行。餘杭亦拿下玉佩,卻不給那人,只問:“那這家的主人可活過來了,要是還死着,那就不給看了。”
“小娃娃,嘴巴還怪利索的,池清叫你來的吧,進來吧,我帶你去見他。”
見他?這人不是他要找的人?餘杭亦趕緊跟上去。院裏沒種什麽果木,倒是打掃的幹幹淨淨,院西面有竹竿搭晾衣裳,餘杭亦掃了兩眼,可不都是粗布衣裳,外袍瞧起來像農戶,裏衣确實極好的絲綢,而且,竹竿上只晾曬了兩個人的衣裳。
“汪。”
餘杭亦“蹭蹭蹭”往後退了三步,那人嗤嗤笑了兩聲:“動作也麻利,怪不得池清要你過來。”
要他過來運送糧食藥材,确實得動作麻利。不過,池清手下可有不少比他手腳快的。餘杭亦撓撓頭,踢開在他腳邊聞來聞去的小黑狗。
“這只可是池清的弟弟,你莫要傷了它。”
餘杭亦挑了挑眉,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好。天下敢直呼池清姓名的人可不多,就是王族中人也得看池清臉色辦事。這人居然敢罵池清是狗,想來身份不凡。
“傅良,有人找你。”
“孫汝,你幫我見他便是,何必擾我清夢,昨夜你被人服侍,我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那個被叫做孫汝的人聽了,卻也不惱,只自顧自坐在上位,端着茶杯吃茶,也不招呼客人,對屋裏冷笑連連:“你勞苦功高,不必下床了。池清送來的這孩子,我看着也不怎麽好,你既不見,我就打發他走了。”
“等等。”
屋裏傳來腳步聲,餘杭亦側頭看去,第一眼瞧見那個披了衣袍趿着鞋急匆匆出來的人,他心裏就知道是誰了,忙拜倒在地。“屬下見過傅王爺。”兩人不愧是父子,容貌相近。
“快把頭擡起來我瞧瞧。”
餘杭亦不明所以的擡起頭。
“啧,清兒的眼光還是随我。”傅良捋着胡子滿意的點頭,孫汝冷哼了聲不置可否。
“屬下是仁勇校尉戰必勝,奉大将軍之令特來請您相助。”還是把話說明白的好,開國公為什麽用審視媳婦的眼光看自己?他是仁勇校尉戰必勝,是來辦正事的,不是給來見公公的。“大将軍想借糧食十萬石。藥材不計,您能給多少就給多少,要治瘟疫的藥材,最好連大夫一塊給。”
此話一出,屋裏就沒人說話了。餘杭亦小心翼翼的瞅瞅這個,再瞧瞧那個,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麽了,這位衣衫不整站着的傅王爺,不是池清的親生父親麽,聽說比皇帝還有錢,難道還舍不得一些糧食和藥材?
“大将軍急用,請王爺支援一二。”餘杭亦忙跪倒在地。他給開國公磕個頭沒什麽,人家本來就是位高權重,跟是不是池清的父親半點關系都沒有。
“這實誠孩子。”孫汝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當餘杭亦詫異不解的擡頭望向他時,手裏突然被強行塞進來一只木制茶杯。
孫汝飽含深意的對着餘杭亦笑:“還不快給王爺奉茶。”
求人嘛,敬杯茶也是應該的。餘杭亦也不多想,膝行兩步上前,請傅良吃茶。
“哼。”傅良哼了聲,卻不接茶杯,慢悠悠往內室走。餘杭亦急喊了兩聲“王爺”,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把王爺給強拽回來。
“老東西。”孫汝翻了翻白眼,讓餘杭亦挺胸擡頭跪好了,跟着進了內室。
一進內室,就被傅良差遣着去打水,他看傅良慌裏慌張找衣裳穿,無奈笑道:“吃杯媳婦茶而已,至于你這樣,當了多少年南國之主了,連點架子也端不起來。”
“這不正是要端架子麽,吃媳婦茶自然不能太随意了,咱們家有咱們家的規矩,鄭重些總是好的。他是清兒的正妻,入了咱們族譜的,将來清兒當了皇帝,他就是皇後,你說吃皇後的茶我要不要正式些?”
孫汝絞了帕子給傅良擦臉,聽他這麽說,也跟着點頭:“随你的意思吧。這件顏色太深,不喜慶,穿那件紅色的。你沒瞧見,兒媳婦是穿什麽來的,人家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來見你這個公公的。”
茅草屋外頭瞧着簡陋,裏頭的地面卻鋪着層厚實的毯子。餘杭亦跪着倒也不覺得辛苦,就是忍不住擔憂借不到糧食。他琢磨着是不是因為池清放着南國世子不當,改了姓去當大将軍,所以傅良不認池清這個兒子了。
想不明白,為什麽池清會投身行伍,任他本事再大,戰場上的刀劍可是不長眼的。
“咳。”孫汝出聲提醒餘杭亦莫要走神,沒看見你家公公已經坐在高位上等着吃媳婦茶了麽?
“王爺,求你……”餘杭亦話還未說完,手裏一輕,他擡頭看着傅良把茶淺淺抿了一口,心裏的石頭才總算落了地。肯吃茶,就是答應了吧?
傅良将茶盅放到桌上,從手上将一只翡翠扳指拿下,遞給孫汝。後者噙着笑轉遞給餘杭亦:“這個收好了,這是王爺賜你的。”
“賜給我?”獎賞他跑腿?餘杭亦戒備的不肯接過來。
“拿着啊,你去取藥材糧食不需要信物?”孫汝笑的一臉和善真誠。
餘杭亦瞧瞧孫汝,再看向傅良,見傅良點頭了,方才謝恩收好。雖說敬茶求人,收信物辦事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他怎麽覺得就那麽不對勁呢。
“那屬下告辭了。”餘杭亦起身要走。
傅良擺擺手,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只是讓孫汝告訴餘杭亦去哪裏拿糧食和藥材,讓孫汝将人送出門去。
等孫汝回來,就見傅良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心滿意足道:“平時吃的也是這茶,今日吃起來怎麽就這麽香?”
“看着還滿意?”
孫汝上前去收茶杯,裏面已經空了。這老家夥在兒媳婦面前還裝模作樣淺淺抿茶喝,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的将茶吃幹淨。
“尚可。面相是個有福氣的,身板看着不結實,走起路來倒也虎虎生風,最難得的是人家放着養尊處優的大将軍夫人不當,跟着清兒南征北戰,清兒能有人時時刻刻伴着,就是無後我也認了。”
“也不能真叫他們沒個孩子,咱們這兩年留點心,給他們物色個好娃娃。”
“有兒子也沒用,你看我倒是有個兒子,本事不小,可人家多少年連面都不願意在你跟前露一露。還不如我的小兒子好。來,兒子,讓爹抱抱,明日帶你去獵兔子。”傅良将他們養的小狗抱起來逗弄。小狗不大喜歡他這個爹,龇牙威脅,小短腿使勁蹬啊蹬。
孫汝知道他有心結,一時也解不開,只能埋怨道:“這事難道怪池清?要我說,還不是你當年把他逼得太緊,想當年,他也是個斯文性子,為了不讀書不練武天天往外偷跑,連覺都睡不夠。現在好了,孩子有本事了,翅膀硬了,能飛了,你倒又數落起他來了。”
他抱怨完傅良,卻也心疼傅良難過,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他哪是為我?他是為了剛才進門的人。”
“你也別拈酸吃醋的,要不是餘杭亦,你兒子說不定還在街上跟着小混混們瞎跑亂逛呢。你們父子不和,別往他人身上賴。算了,不與你說了,池清要的東西,你趕緊去叫人準備吧。就當是給兒媳婦的聘禮,別窮酸氣,丢人臉面。”
“知道知道。”
餘杭亦和張路趕到說好的地方,是建在竹林外的客棧,客棧門前臨着一條河,河對面依稀能瞧見人家煙火。
“來人可是戰校尉?”餘杭亦一只腳剛邁進院裏,小二甩着布巾從客棧裏面沖了出來。
“正是,我是來……”
小二笑着将人往後院迎:“知道的。快進來歇息歇息,因着東西多,還沒運過來,主子安排小的先伺候您在這裏歇一夜,等東西到了,您也歇息好了,可以直接上路将東西給世子送過去。”
餘杭亦也累了,應下,跟着小二往後院的一棟小樓走。小二直接将他們引到了二樓,餘杭亦一進去,就看見整整一桌子的菜,香味撲鼻,引得他本就餓的肚子直打鼓。
“這麽多菜?”大略數數,也得有三四十盤。他轉頭問小二:“可是還有人來?”他大小是個官,九品可能也有南國的官接風招待吧。
“哪裏,不敢有人打擾您。您先用飯,廚房還燒着菜呢,過會再給您換一桌,這樣吃,菜都不會涼。”小二躬身給餘杭亦添酒:“熱水備上了,用完飯,您可以泡個澡。”
作者有話要說:一石糧食是六十公斤左右【各朝代不一樣,本文設定是六十公斤。】
83米中摻銀
南國真是有錢!
餘杭亦每道菜只吃了一口,小肚子也已經滾圓滾圓了。他泡在水裏,思量着這天遇到的事。先不說茅草屋那兩位對他的态度就有些怪,這個店小二更是讓他起疑,他不過是池清手底下的一個小武官罷了,至于大魚大肉的伺候?
莫非他們知道他的身份,把他當池清妻子看待了,所以他享受到的其實是南國世子夫人的待遇?池清很有可能是跟家裏通着信呢,所以那杯茶他敬的就有些古怪了。
想到這裏,餘杭亦把腦袋伸到水裏悶了會。
這筆賬一定要算在池清身上!
既然冤有頭債有主了,餘杭亦也就放寬心,吃好喝好睡好。張路也沒什麽事,在隔壁屋子呼呼大睡。
兩個人睡醒了,相約到大堂吃早飯。一出門,就看見後院滿當當都是袋子,有人拿着冊子在清點。
“校尉您醒了?小的給您準備早飯去。”店小二笑容滿面的招呼餘杭亦。
餘杭亦把他拉過來問:“這麽多都是給我準備的?”
“自然。主子說您來一次不容易,呸。”店小二自扇了一巴掌,改嘴道:“是少主子派人來一次不容易,多給準備點好。咱南國什麽都不缺,少主子開口了,自然是多多的供應。”
原先在清點的人忙過來,恭敬在冊子遞給餘杭亦:“這是清點好的冊子,請您過目。”
餘杭亦忙道:“客氣了,我大略看看就成。”他把冊子翻開,吓了一跳,光是糧食就好幾萬袋,這遠遠超過了他索要的數目。其它各色藥材應有盡有,就是人參林芝等各種名貴藥材,竟然也有不少。
太多了,開國公真是太疼兒子了。餘杭亦咬咬唇,在心裏唾棄池清的不懂事。
大夫給了三十名。雖然不多,可也夠了。餘杭亦大概猜測出池清要大夫和藥材的用意,羽族人本來就善用毒和蠱,他們把難民集中起來,定然沒安什麽好心。且,即便他們沒在難民身上做手腳,可這些人成天和屍體在一起,吃屍肉的也有,總是未雨綢缪的好。
軍醫倒是也有,不過是單峰的,人家未必肯借用。
那店小二和清點之人都是開國公的心腹,要不然也不能讓他們接觸到餘杭亦。他們彼此對望一眼,見少主夫人滿意,他們也好回去領賞。少主夫人是還不知道這袋子裏面還摻了什麽,否則怕是會更滿意。
說着話,馬車就陸續從後門牽了進來。有幾個壯漢還是往車上搬東西,餘杭亦看的心下歡喜,這些糧食藥材可都是救命的東西,多了救的人也多。
他看看時辰,招呼張路一起搬。店小二要攔,被清點之人攔下,那人低聲笑道:“随他吧。主子不是提醒過咱們,別做的太張揚,只把他當平常的九品官對待就好,你倒好,昨天準備兩大桌子的菜,不招人起疑才怪。”
店小二吐吐舌頭,嘴上埋怨:“說不讓張揚,又說可着勁兒的伺候。這不是叫咱們為難麽?”
他們這邊說着話,擡眼再瞧,卻見餘杭亦抽出把刀,對着米袋着劃開了。從口子裏溢出來,不只有米,還有小銀裸子。
原來餘杭亦搬米袋子的時候,感覺不大對,大米沒有這麽大個的。他打開一瞧,大米裏面竟然還摻着銀子。
南國是多有錢啊,銀子和大米是一塊放的?
“這個是主子的一片心意。”清點之人快步上前,同餘杭亦解釋:“不管這糧食是給誰吃,都能給大将軍博個美名。”那人抹了抹頭上的汗,這是少主夫人的聘禮,總不能都是大米吧,好歹得拿得出手啊。他不由佩服主子,這樣給少主夫人的聘禮也足了,美名還讓少主給賺了,啧,這算盤打得忒響。
銀子也好,難民缺的可不只是一口吃的,這樣連他們以後生活問題都解決了。餘杭亦沒往心上去,反正左右沒他的事,人家父子愛怎麽弄就怎麽弄吧。
他帶着張路、大夫以及傅良安排下來的護送人員,浩浩蕩蕩往胡連城走。回去可比來的時候費工夫,多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到了胡連城外。
餘杭亦沒讓他們直接進城,而是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躲着。他得去問問池清的意思,這糧食還是別從單峰的眼皮子底下過的好。
他進了城,正趕上大将軍去正廳談事情,就先回了他的小院。剛一進去,就感覺和他走的時候不大一樣,似乎更破敗了。倒不是說這院子,而是整個院子的氣氛。
張子和坐在院子中間對着朵早就凋零的花兒長籲短嘆,餘杭亦有些不安的走過去,想問問他走的這些天,李瑞傾他們可有消息了?
“戰校尉,你可回來了?”張子和見到餘杭亦跟見到救星一樣,實際上,餘杭亦真是他的救星。只要餘杭亦回來,單峰那邊的人挑事,就能有人幫他扛着。
“瑞傾他們回來了沒?”餘杭亦問。
“回來了。”張子和嘆氣道:“還劫了敵人一車糧食。”
餘杭亦眼睛亮起來:“好事啊。”他們是往西走的,看來是按原計劃去劫糧了。
“好什麽好,糧食是劫到手了,人回來個個不成樣子,他手底下的小福讓人把褲子都扒了,裹着布袋子回來的,丢死人了。”
這是什麽情況,餘杭亦坐下來聽張子和細說。原來李瑞傾他們一路往西逃,真遇上押送糧食的隊伍,他們人雖少,可穿着羽族士兵的衣裳,還有騎兵的兵牌。押送糧草的羽族将士也只有十幾人,夜裏不妨,讓李瑞傾他們偷了兩車糧草。
混進敵城的事,越城最拿手。偷搶的本事,還要數李瑞傾。
誰想,成也這身衣裳,敗也這身衣裳。他們一路只顧逃命,還沒來得及換下衣裳呢,就被餓紅了眼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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