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受傷的黑衣人

賴小苗一骨碌爬起來，就看見自己的身旁躺着一個人。

穿着一身的黑衣，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根本看不清長什麽樣子。

仔細一看，身旁還有斑斑的血跡。她剛剛看到的血，估計就是從他留下的。

“喂，你還活着嗎？”

賴小苗試探着叫他，但又怕他不是個好人，只能躲得一米多遠地方一身戒備的看着。

一連叫了幾聲，他都沒反應。賴小苗心裏咯噔一下子，該不會死了吧？

賴小苗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戳那人的臉。

“喂，喂，活着沒有啊？”

大抵是樹枝戳的疼了，那人猛的伸手拽住了樹枝，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猩紅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賴小苗。

“媽呀！”

這給賴小苗吓得一個激靈，手裏的樹枝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腿軟了，連站起來跑的力氣都沒了。

兩個人直勾勾的看着對方，賴小苗這才看清楚這人的樣子。濃眉大眼，不像那種尖嘴猴腮，一眼看上去就是壞人的那種。

賴小苗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生怕這人會猛地撲上來。

劫色還好，這要是劫財，她啥都沒有，只有一條命了。

“我……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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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沙啞的嗓子艱難的說完這句話，兩眼一閉，“砰”的一聲又倒了下去。

這下可把賴小苗看傻眼了，試探的湊上前去，拿着小棍使勁的戳他的臉。

這下可用上勁了，但他半天也沒反應。

賴小苗想走，可這裏夜晚時常有野獸出沒，一個大活人丢在山上，她又于心不忍。

這要是給他弄下山，她也沒那把子力氣。

賴小苗愁壞了，坐在他身邊跟個洩了氣的皮球似得，萎靡不振。

啊……有了，她記得上山的時候有個山洞，她可以先把他扶到那去，自己下山找村民去。

這人指望着他走路肯定不行了，賴小苗也扛不動他。

她手腳麻利的砍了幾根竹子，剁成一節一節的做了個竹筏，給他拖上。

好在山洞不遠，賴小苗使出了吃奶的勁，才把他拖進山洞。

這人傷的挺重的，身上都是血。

賴小苗用嘴嚼爛了自己找的藥材，又撕了自己身上幹淨的衣服，撿着他胳膊上，還有腿上那些傷口能包紮着的地方給他包着。

臨走的時候，賴小苗不放心，還是把自己身上帶着沒舍得吃的半個餅子放他手邊上。

能做的只有這麽多了，至于他能不能撐到她找人來，就看他的命了。

賴小苗背起背簍小跑着下山去，今天走的比較遠，上山就用了一個多時辰，下山雖然快點，還是得大半個時辰的跑。

她累的氣喘籲籲的，眼看到了村口，老遠就看見張家大伯疾步朝自己走來。

賴小苗面上一喜，剛準備喊大伯上山救人，那張家大伯卻連連朝她揮手：

“小苗，小苗，可算找着你了！”

賴小苗顧不得喘氣了，小跑幾步，走近才問道：“大伯，你找我啥事啊？”

“苗啊，趕緊回去，你娘……咽氣了。”

賴小苗一聽，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昨個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咽氣了？

“苗啊，聽大伯的趕緊回去……”

張家大伯話還沒說完呢，賴小苗就跑了，背簍和鐮刀也顧不得撿了，拼了命的往前趕。

“這娃命苦啊。”

張家大伯嘆了一口氣，撿起小苗丢的背簍和鐮刀，才朝小苗家跑去。

……

賴小苗還沒等跑到家門口呢，老遠就聽見哭聲。

有小弟的，還有老祖奶的……

她家圍了許多的村民，站在門口觀望着。又跟着傷感抹眼淚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她走到院門口，他們都自動給她讓道，然而那一腳怎麽也跨不進去。

她這麽努力的幹活，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她那苦命的娘。

“姐……”

她沒進去，她七歲的小弟卻看見她了，哭着跑到她身邊，撲進她懷裏放聲大哭。

堂屋的中間支這幾個凳子，凳子上放着門板，她娘就放在那木板上，蓋着一張白布。

老祖奶坐在她娘的身邊，哭天喊地的。罵老天爺沒良心，瞎了眼，這麽早就讓她娘沒了命。

賴小苗哭不出來，靜靜的看着這一切。

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吓人。

張家大伯趕了過來，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勸道：“小苗，進去吧，進去看你娘最後一眼。”

他是村長，這家子的事，他怎麽都要管一下。

見村長說話了，旁邊的村民紛紛也勸道：“小苗，這家就靠你了，你可要堅強點啊！”

“是啊，人死不能複生，小苗你可要寬心……”

賴小苗牽着嚎啕大哭的弟弟，走進院子裏。沒進堂屋裏，就抱着她弟弟坐在門沿上。

她腦子一片空白，別人說什麽都聽得見，就是說不出來一句話。

……

小苗娘擱在家裏放了一個下午，晚上張家大伯就找人來把她娘埋進了賴家祖墳裏。

這裏有講究，白天不許送人，也不能擱在家裏過夜，怕她魂魄留在家裏不肯走，下輩子就投不了胎。

她娘年輕，沒備棺材。家裏也沒錢去買一副棺材，家裏的老祖奶就把自己的給了小苗娘。

老祖奶說他娘苦了一輩子，不能讓她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賴小苗晚上還得做頓飯，招待村裏幫她葬娘的人。

得三碗白花花的大米飯，在加一頓好酒，這叫送葬飯。

賴小苗家沒有大米，只有粗糧。沒辦法只能跑到楊家奶奶那去借，在到張家大伯那借一壇子酒。

她帶着喪，不能進人家門。楊家奶奶隔着院門把三碗大米遞給賴小苗的時候，淚眼婆娑的。

“小苗，回去好好的，三天喪期過了我就去看你老祖奶去。”

賴小苗說好，又道了謝，這才轉身跑回去，給人做飯去。

回到家，拿着大米進了廚房，才發現早上炖的雞還在。

鍋子裏一整個雞，都炖的爛透了，她娘臨死也沒吃上。

一家都是慈悲心腸的人，可偏偏老天爺就是不長眼。

她鼻子一酸，這才忍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