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三條
陳清淮其實不太會探脈, 但他的左手有靈符加成,但凡胡楚體內有什麽異常,都能直接反饋到他的左手上。
“小心, 他的脈非常古怪。”
“恩。”陳老師并起三指落在少年的手腕上, 紅光一閃, 一道對峙的氣流逐漸湧現, 很快就形成了一個氣波,迫得一旁圍觀的張則靈倒退了三步。
剛好高長合進來,輕輕扶了人的肩膀一把:“我聽說那姓胡的小子出事了?”
“多謝。”張則靈道謝完,才說起正事, “不算出事,他的身體本來就異常,現在只能說是經由此次事件,有了表症。”
玄門醫學上,有了表症才能更好的對症下藥,相較于從前, 這其實是一個好現象。
“什麽表症?”
兩人說話的功夫, 陳清淮已經将探脈的手收了回來,怎麽說呢,跟陰氣幹架的時候, 他都沒有這麽謹慎過。
“如何?”
陳清淮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細密密的汗珠:“非常古怪, 他體內……并沒有陰氣。”
“什麽?這不可能!”
事實上, 如果不是他自己探的脈,陳老師也不會相信的, 因為即使是現在, 胡楚身上依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陰氣, 只是相較于從前, 淺淡了許多,就像是毛筆快沒墨了寫出來的字一樣。
但這層薄霧正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增長着,相信不出幾日,大概就又能長成從前的厚度了。
因為陰氣過薄,所以不能出九號樓?是九號樓在“庇佑”胡楚,還是九號樓在借胡楚恢複元氣?
陳清淮見的世面還是不夠多,腦子裏甚至連一個頭緒都沒有。
“張則靈,你們天師府有過這種情況的記載嗎?”
“沒有,聞所未聞。”張則靈說完,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開口,“但他這種情況,顯然不能再放任下去,我去打個電話。”
高長合見張則靈痛快地離開,想了想,也說要去打個電話。
陳清淮:……被老頭子拉黑的人,沒有電話可以打。
不過好在環境處的後勤工作做得極好,沒一會兒就送了早點過來,還是何烨送過來的。
“淮哥,有蔥香拌川和小馄饨,還有一些煎包煎餃,你要吃什麽?”
“品種還挺豐富,随便來點就行。”他這會兒餓得都能狂旋三碗面,這些都給他來一份也能吃完。
何烨就直接去外面拎了一沓打包盒進來:“處長他們呢?”
“外面打電話呢,這裏沒信號,你吃過了嗎?”陳清淮一邊幹飯,眼睛的餘光卻一直盯着胡楚,大概是因為食物的香氣,少年感覺有醒來的征兆。
他想了想,左手聚起一道靈氣又将人安撫下去了。
目睹虛空施展靈力的何烨:……這難道就是天才的世界嗎?
“吃過了,淮哥你要去休息一下嗎?”
陳清淮看了一眼昏睡的少年,搖搖頭道:“暫時不用,我來都來了,就一口氣把問題解決了,你們處長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正說着話呢,張則靈就出現在了門邊。
白日裏的筒子樓很昏暗,環境也屬實是不大好,但張少天師毓秀鐘靈,俯一出現在門口,竟有種光華自生之感。
簡單來說,就字面意義上的蓬荜生輝了。
“有線索嗎?”
張則靈搖了搖頭:“我師父剛好閉關了。”
……這也太不湊巧了,難怪這電話打得這麽快:“沒事,要不要吃早點?環境處送來的,還熱乎着。”
“哦對了,昨晚在下面太匆忙,沒有作自我介紹,我叫陳清淮。”
“清淮酒的清淮?”
果然有修養的人就是不一樣,不像某給摯友,還秦淮河的秦淮,啧:“對,張少天師也喝酒嗎?”
“不喝,但是……師父他老人家很喜歡。”
确實隐隐約約聽老頭子說起過,說什麽老天師壽辰,玄門搜羅了多少多少好酒送過去,那如數家珍的酸溜溜模樣,現在陳老師都記得一清二楚。
何烨看着兩位大佬閑談吃飯,雖然氣氛平和,但莫名地覺得自己非常多餘,想了想,還是悄悄退了出去。
然而不巧的是,他貓着腰剛出了房間,就被處長撞了個正着。
“你偷偷摸摸幹什麽呢?被鬼上身了?”
何烨:……處長不招人喜歡,真的是有理由的。
“處長,這裏沒有鬼。”
“誰說沒有的,你當這裏其他的筒子房為什麽都關着門?”昨天他和張則靈進來的時候,這些門可都是開着的,可費了他們不少功夫才把鬼關進去的。
何烨:……打轉處報告!明天就打!
成功把小新人吓走,高長合背着手進去,就看到簡陋的屋內,兩個人其樂融融吃面的場景。咦?是他錯過了什麽嗎?
“假和尚,愣着幹什麽?你不餓啊?”
“當然餓!不過你們居然丢下我先吃了?”說好的天師府張則靈是個進退有度的端方君子呢。
“誰讓你打個電話打這麽久的。”
高長合端起一碗沒開的面就吃了起來,他吃相豪放,沒一會兒就半碗面下肚:“沒帶手機,找人借不需要時間啊。”
有句話,陳清淮老早就想問了:“你為什麽那麽不喜歡帶手機啊?”
現代人,誰都能離得了誰,但能離得了手機的,陳老師敬佩他是條英雄好漢。
某位處長聞言,卻像是被踩中了雷區似的,抻着脖子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什麽理由。”
張則靈看了一眼高長合,倒是沒說什麽,只端着碗吃面。
“倒是你,昨晚上來得這麽快,陳老師很認真負責啊。”高長合努了努嘴,道,“我剛才給師父打電話,他稍微給了三條思路。”
“哪三條?”
“第一條,就是胡楚他本身并不具有異常,是他身上帶了什麽東西,導致陰氣繞身,與九號樓勾連在了一起。”
說起正事,三人不約而同放下了筷子。
張則靈聞言略一思考,就否定了這一條:“陰氣繞身,對常人乃至于初入門的天師,都有很大的危害,這少年卻并不為陰氣所傷,絕對不可能是外物攜帶所生。”
“沒錯,我也這麽覺得,而且如果真有這種東西,我們早該發現了,不可能現在還圍在這裏大眼瞪小眼。”高長合比了個二字,繼續道,“所以,這第二條,就是他己身命格奇異,可以容納世間所有‘氣’。”
“有這種命格嗎?”
“我師父說有,而且第三條,也與第二條有關。”
“怎麽說?”
“我們不是胡楚,你們怎麽知道這些陰氣,對他完全無害呢?”高長合忽然咧嘴一笑,“我們修佛的,和你們修道的不同,不要太依賴外物來判斷是非。”
……陳老師很有理由懷疑,後面這句話是在影射他方才手機的事,啧,真小氣。
“既然如此,等他醒來,問問當事人就知道了。”陳清淮站起來,準備回家一趟,“你們晚上,還要再探下面嗎?”
“探!”是兩個重疊的聲音。
行叭,陳老師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少年,得虧今天是休假日,不然他可真沒閑工夫打白工。
騎上車回家,大哥已經上班去了,陳清淮洗了個澡,睡到下午才懶懶散散地爬起來。
“松伯,有吃的嗎?”
“有有有,哦對了,清淮你朋友情況,怎麽樣了?”松伯笑着關懷道,昨晚一夜未歸,進展應該非常迅速吧。
不怎麽樣,甚至情況還有些棘手,但陳老師自然不會說出口:“還行吧,等下晚上要去送個飯,要是大哥問起,松伯你替我說一聲。”
“好好好,送飯好啊,我這就是準備食盒,要補湯還是菜色豐盛些?”
想起胡楚那細胳膊細腿的模樣,陳老師道:“要點清淡的湯吧。”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松伯今天的笑容異常的慈祥和藹。
陳家廚子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好,陳清淮吃完飯換了身衣服,就帶着松伯準備的食盒殺去了城中村,他來得也巧,胡楚不久前剛剛醒來,張則靈倒是不在。
“既然你來了,我去歇會兒,晚上估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高長合說完,就直接走了。
陳老師彎身進去,就看到胡楚端端地坐在窗邊,眼神直愣愣地望着房間頂部的那個小窗,像是在看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
“陳老師。”
“恩,給你帶了點吃的,要吃嗎?”
胡楚看向桌上簇新的藤編籃子,隐隐能聞到食物芬芳的味道,這籃子和整間房子都非常格格不入,像是誤闖進來的過客一樣。
就如同,陳老師之于他一樣。
“我可以嗎?”
這時候倒會賣乖了:“當然可以,本來就是帶給你吃的。”
專門給他的啊,胡楚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最後還是沒安耐住下床,拖了個塑料馬紮坐到了簡易的木桌旁邊。
“這湯看上去好好喝,是老師熬的嗎?”
“不是,是老師家裏的人熬的。”他要是有這手藝,老頭子也不至于急于把他丢下山了。
家裏人啊,真好,可惜他沒有家人呢。
湯很好喝,濃郁鮮香,一看就是用了心煲的湯,不像是路邊快餐店随便沖的蛋花湯,也不是學校裏那種免費盛一大碗的紫菜湯,胡楚喝得很珍惜,等腹部微微發熱,他才謹慎地放下碗,擡頭道:“老師,你問吧。”
陳清淮忍不住失笑,今天這機靈勁看來又回來了。
“那老師問了,你會如實回答嗎?”
胡楚點頭:“恩,會的,如果是老師問,我不會撒謊。”因為撒謊,好像也沒什麽意義。
于是陳老師直接開口:“所以,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對我抱有那麽高的好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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