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在為我擔心什麽……

辛祎忍住沒有笑出聲，撓了撓頭發，企圖掩蓋自己的笑意。

“你想笑就笑，憋着很難受吧。”江野冷言道。

辛祎重新将視線移到自己的書上，按了兩下圓珠筆按鍵，“圖書館是需要素質的。”

江野像是徹底被激怒了，他伸手将辛祎的書合上，雙手捧住她的臉面向自己，“我告訴你辛祎，除非你和我姐說不再當我的家教，不然你做一天，我就搗亂你一天，我學不好，也要拉着你挂科。”

辛祎眼眸平靜如水，就這樣平和的看着江野。他被氣的面色通紅，像一只奶獅，努力去僞裝兇狠的樣子，企圖吓跑猛虎。

“江野，實話實說，你的底子不差，但如果繼續這樣頹廢下去，真的就是自毀前途。”辛祎如是說道。

江野絲毫不領情，“我爸媽給你多少錢，讓你這麽盡心盡力的教我。”

辛祎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一個月五千。”

江野冷笑，“你知道我爸媽都是名校講師吧，他們不在家是因為去演講了，一小時五位數的收入。除此之外，我家全國各地都有房産，光是收房租一個月也有五位數的收入，這還沒加上我爸的私人公司，我們家每月收入幾十萬，你在擔心我什麽？”

辛祎平靜聽完，眼眸深似海底，聽江野說完後只是微微一笑，平靜道：“我擔心你花不完。”

江野看着辛祎的眼睛，圓圓的杏眼平和如水面，那麽溫柔從容。他一直覺得辛祎漂亮，那種不争不搶的漂亮，也許第一眼并不起眼，但卻像牆角盛開的薔薇，每每路過，都要感嘆枝繁葉茂的靜谧美好。

可恰恰是這種不急不躁的從容，每每将他打的落魄不堪。就如拳頭全部落在了棉花上，他使出全力備戰，旁人只輕輕彎了嘴角，他便潰不成軍。

江野猛然起身，在辛祎的注視下氣沖沖的離開圖書館。

辛祎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微閃，直到江野的身影從拐角處消失，那雙平和的眼睛才微微濕潤。她心中想幸虧他走了，剛剛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自卑都在生根發芽。

辛祎沒有要追的意思，只是五分鐘，她趴在桌子上，最後嘆一口氣，重新翻開書将筆記本拉到自己面前。

她在心中不免讪笑：你看，我連自卑的時間都沒有。

Advertisement

江野坐在圖書館外的臺階上足足五分鐘，他回過頭去看，背後空無一人。又打開手機，沒有一條信息。如果換是江陽，他可能還沒走出圖書館，巴掌已經落在頭頂。

他回憶剛剛辛祎的眼神，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連閃動都沒有。

江野“哼”了一聲起身，自言自語，“有什麽了不起的，不找就不找，我去上網打游戲，不比看你臉色強。”

他依舊氣沖沖的，剛一出校門就看到一家網咖。

江野走進去，拿出身份證給前臺小哥，“先開兩個小時的。”

小哥接過身份證，看了眼證件號又看向江野，冷淡道：“抱歉，我們網咖不對未成年營業。”

江野有些吃驚的看着小哥，張張嘴想要辯解什麽，可又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又重新接過身份證，不死心的問：“那附近有沒有未成年可以上網的。”

小哥頭也不擡，“出門右拐四百米小胡同，走到頭上四樓。”

“謝謝。”

江野出了門，按照小哥的話找到那家黑網吧。

網吧開在居民樓內，一進門就是前臺，狹小的房子拉着窗簾，五顏六色的球燈照的人眼睛都是眩暈的，房間彌漫着泡面和廉價香煙的刺鼻味道，江野捂了捂心口，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前臺坐着一個染着紫色頭發的女孩，瞧着和他年齡差不多，眼睛周圍是重重的彩色眼影，飛揚的眼線顯得人難看極了。她嚼着口香糖，翹着二郎嘴，正用膩死人的聲音發語音，看到江野後眼睛都發了光，連忙起身，“小哥哥上網麽？”

依舊是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聲音，但現在他無處可去，只好點頭，将身份證遞過去，“兩個小時。”

紫頭發女孩媚笑着接過他身份證，仔仔細細看了一眼，視線又在他臉上來回掃描，弄得江野十分不舒服，“小哥哥，我們這裏上網不用身份證。”邊說，她從吧臺內走出，領着江野往她認為最好的房間內去。

江野走進房間，這裏應該屬于主卧，帶有獨立衛生間，剛一進去，尿騷味就沖的人眼睛快要睜不開。

“可以把窗簾拉開麽？”江野問道。

紫發女孩搖頭，“不行，會被舉報的。”

江野無奈點頭，從女孩手裏接過身份證坐到安排好的機器前。女孩像是不願意離開，又在江野身邊徘徊許久。

江野自然不關心女孩在幹什麽，他又拿出手機看了看，依舊是空蕩蕩的界面，沒有任何消息。

他心中有些不忿，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宣洩，于是主動點開辛祎的聊天界面，選擇錄制視頻。

紫發女孩本已經走到門口，看到江野錄視頻又返回他身邊，“小哥哥，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後你常來，給你優惠。”

江野楞了一下，下意識的将辛祎頭像點開，進入主頁，“不好意思，她醋意大，恐怕不行。”

紫發女孩突然變了臉色，冷淡“哦”了一聲，冷言道：“這裏不許錄像，删了。”

“好。”

江野懶得和她争執，點開相冊将剛剛錄的視頻删掉，紫發女孩看了看才離開。

見紫發女孩離開，江野重新點開微信，依舊沒有消息。他明明只是删了相冊視頻，怎麽微信傳送的消息看不到麽。

江野不死心的點開和夏子烊的聊天框，随便選了個圖片發送過去，再進入相冊删除該圖片。

過了有三分鐘，夏子烊發來語音，“可以呀，野哥的槍法就是牛。”

江野皺了皺眉，回：“你能看到圖片？”

他的疑問倒是把夏子烊弄得疑惑了，連發了五個問號，“你手機懷了？”

江野沒有再理會，他确定是辛祎沒有回自己。

黑網吧，呆久了，剛剛難以忍受的空氣也習慣了。

只是玩了一個多小時，江野覺得今天的游戲體驗差極了，把把輸。

他嘆一口氣，從座位起身，走進衛生間。

昏暗的網吧，怕是只有這裏明亮一點，江野甚至覺得有些刺眼。

衛生間內到處都是黑黃色的尿漬，馬桶圈都沒掀起來，白色的桶壁上還挂着沒沖淨的排洩物，江野覺得入目的每一眼都令他作嘔。

從衛生間出來，江野坐在座位上覺得心口都是痛的。

就在此時，房間外面傳來男人女人的聲音，聽着不像小孩子，應該是家長跑到這裏抓人。

男人氣的拖拽椅子，“你不上學跑到這裏幹什麽！”

小孩子聲音聽起來比他還小，“我不喜歡讀書，我不去學校。”

“你敢不去，老子今天就把你的腿打斷，小升初你給我說不上學，我和你媽每天起早貪黑打工，就是讓你在這裏打游戲麽？”

男人女人的咒罵聲，小孩子的哭叫聲。江野看向周圍，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反應，甚至還有人在語音罵人。

男人的聲音再次傳進房間，“你到底想要爛到什麽地步。”

江野突然之間覺得喉嚨要沖出些什麽，他推開凳子，從房間內出來。路過前臺，紫發女孩依舊低着頭看手機，看到他出來，先是激動而後又平靜下來，“怎麽了？”

江野沒有回答，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一百元人民幣放在她吧臺桌上。

紫發女孩聲音伴着他的離開一同傳進樓道，“不用這麽多。”

江野下了樓，扶着牆幹嘔許久，直到眼睛一片模糊。他大喘着氣像一縷魂魄飄出胡同，重新走進光明裏，江野心中五味雜陳，看着過往的人和車，他有些迷茫。

就這樣漫無目的得再次游蕩回辛祎的學校內，他站在圖書館外許久許久，最後還是邁上臺階。

再次進入圖書館，江野覺得這裏簡直就是仙境。明亮安靜，氣味馨香，沒有不文明的咒罵聲，沒有刺鼻不堪的氣味，唯有沙沙的筆聲和翻書聲。

江野按照記憶，找到早上和辛祎所坐的位置。凳子還是他離開時拉開的距離，習題冊也還展開放在哪裏，就像他只是去上了一個衛生間，不曾離開。

辛祎像是困極了，抱着書包趴在桌面上。

江野靜悄悄的落座，原木桌面上鋪着辛祎寫的筆記，字體娟秀玲珑，就像她人一般，安靜整齊。

放在他面前的習題冊也被判改了他寫過的題目，錯掉的題旁邊是标注好的知識點，，還有他故意刁難辛祎時讓她教自己的題目，也寫着密密麻麻的重點。

他的視線不由控制的落在辛祎臉上，喉結微微上下翻動。

辛祎像是感覺到什麽，睜開眼睛。兩人視線就這樣沒有防備的碰撞到一起，江野再次潰不成軍，剛想說什麽，就被辛祎搶先，“今天不寫到第四頁，就不用回家了。”

說完，她将臉轉到江野看不到的那面，耳內飄進沙沙的書寫聲，辛祎嘴角不由揚得高高，這一次對戰，她又贏了。

不知過了多久，辛祎昏昏沉沉的感覺到有人将薄薄的紙頁蓋在自己臉上，刺眼的光瞬間消弭。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臉上熱乎乎的，像是有什麽氣息噴在皮膚上，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江野的臉，她險些驚叫出聲。

江野壓低聲音，用氣聲在她耳邊輕輕道：“姐姐，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