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與我的愛永遠站……

辛祎肉眼可見劉蘭的緊張, 她眼睛在那瞬間停止眨動，只呆呆看着自己，嘴唇微微顫抖着,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像是蘊含了萬千的愧疚，而這種眼神更加深深的刺痛着辛祎。

母女兩人遙遙相望, 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最後是姚峰不忍妻子如此, 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将人護到自己身後, 繼而向辛祎解釋道：“一一，我們不是要刻意瞞你的。”

辛祎舔了舔幾近幹裂的嘴唇, 據那張孕檢單可知，劉蘭已經懷孕有四個月了，這段時間她們經常電話聯系, 劉蘭也和她說了很多幸福的時刻，卻唯獨沒有告訴她這個隐秘的幸福時刻。

那瞬間辛祎只覺的心口百味交雜，就像候鳥剛剛找到了一個溫暖的落腳巢穴, 然後緊接着發現她并非是唯一的主人。

辛祎前一秒鐘有多幸福, 後一秒鐘就會有多惶恐，這來之不易的愛, 好似在下個瞬間就會立刻消失，然後她會再次變成了沒有家的孩子。

可她也知道, 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評判這個孩子。

姚峰于她, 不過是愛屋及烏, 此刻的包容不過是因為劉蘭。

她确實無法一時之間就去信任一個人, 她與辛國偉尚且流着一樣的血，也不曾得到過他半分愛意。

辛祎再看向劉蘭和姚峰，只有強行擠出一個微笑, 像面對任何一個陌生人，用和善來僞裝自己，她像是嚼着一口玻璃渣，緩緩說道：“恭喜媽媽，恭喜姚叔叔。”

之後的那頓飯，全部都是辛祎愛吃的菜，可她卻吃的味同嚼蠟，幫着劉蘭收拾完碗筷後便借口太累回房間休息。

她将房間窗戶打開，午後的陽光立刻便洩了進來。

很奇怪，那種強烈的暖意此時怎麽也照不進她的心裏。

她有半刻的迷茫，而後拿出手機撥通了江陽的電話。

江陽那邊鬧哄哄的，能聽到江野在問是誰的電話，聽到江陽說是自己，他便一個勁的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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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煩死江野了。”江陽沒好氣的将江野從卧室趕出去，“已經這麽迫不及待的要向我分享擁有新家的快樂了麽？”

她一個小時前剛向江陽說了此前的快樂，繼父是如何一個寬和的男人，媽媽過得也十分幸福。

或許是上天也見不得她過得好，才讓她短短不過半天，便樂極生悲。

辛祎聲音淡淡，問道：“你真的很讨厭江野麽？”

江陽明顯頓了一下，連笑意也斂起幾分，疑惑的回：“鬥嘴肯定是有的，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小鬼可是住在我心尖上的少爺。”

“陽陽，我媽媽懷孕了。”辛祎聲音通過電流傳到江陽那邊，她語氣十分平靜，可卻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波濤洶湧。

江陽沉默有三秒，才緩緩問道：“你現在的想法是什麽？”

這是辛祎得知這件事後，第一個問她想法的人。她眯着眼看太陽，覺得真是刺眼，“我親手把我爸爸送進了監獄，或許換來的懲罰便是我的媽媽也不再只有我一個孩子了。”

一滴淚順着她臉頰緩緩流下，随後被她快速抹去。辛國偉從前的種種作為，她很多時候不覺得傷心是因為沒有在他那裏得到過愛，所以也不渴望愛。

而劉蘭卻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是她曾以命維護的人。

“一一，或許并沒有很糟糕，只是你在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親人。”江陽柔聲安撫道。

辛祎強抿出一個笑，嘆口氣，“我再想想，或許就像你說的，我只是多了一個親人。”

挂斷電話，她将白色紗幔拉上，熱烈的陽光立刻柔和起來。

她在心裏默默和自己說，那個孩子，将會是她的親人。

江陽也曾和她說過，當得知自己有了一個弟弟的時候，她起初內心也是十分抗拒的，甚至大吵大鬧過，還企圖用離家出走來聚焦父母的關注。

直到江家父母從學校辭職，選擇創業後，家裏便只剩下她和江野。

在無數個沒有爸爸媽媽陪伴的夜晚，是他們姐弟兩個相互依偎，迎來白晝。

辛祎長長呼了口氣，腦海裏忍不住去回憶那張孕檢報告。

雖然還是覺得心髒刺痛，但也不是全然不能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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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江野的電話是次日清晨，此時的天空還灰蒙蒙的，辛祎正朦朦胧胧做着夢。

“我在頤溪一中門口，你來接我。”

辛祎眯着眼睛去看手機屏幕，确認了那是江野，她才猛然坐起，“你說你在哪裏？”

“頤溪一中，來接我。”小孩一字一頓，聽不出情緒。

辛祎慌忙換了一件衣服，和劉蘭打了聲招呼便奔向頤溪一中。

江野裹了件黑色羽絨服，随意的坐在學校門口的石階上，看到她後遠遠的吹了聲口哨，流裏流氣的。

“你怎麽來了？”辛祎跑的氣喘籲籲，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氣。

江野含笑看她，揚着蠱惑人心的桃花眼，将手裏的早餐遞了過去，“我說是來給你送早餐，你信麽？”

辛祎單手撐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接過早餐袋子，輕笑出聲，“不信。”

江野不以為然，站起身子，拍了拍褲子，“确實不是來給你送早餐的，我是來給你送溫暖的。”

辛祎覺得更加好笑，“頤溪最近的天氣非常好，不穿棉衣也不會覺得冷。”

小鬼挑眉，張開雙臂，“如果只是嘴硬，就抱一抱吧。”

其實見到江野的那一瞬間，辛祎就猜到他為什麽而來。之前她沒顧得上委屈，更多的是對即将要失去的愛十分惶恐。辛祎鼻尖猛地一酸，抽了一下，她朝着江野邁了一步，然後将臉埋了進去。

江野的聲音低沉，在她耳邊暈染開來，滿是寵溺，“我家小姑娘真的受委屈了。”

辛祎這才微微顫抖着肩膀抽泣起來，“我好像要失去媽媽的愛了。”

她那麽懂事一個小姑娘，從來不敢給任何人添麻煩，生怕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便會被人讨厭。

即使面對劉蘭，她也從沒有展現過孩子氣的一面，永遠都是乖乖的。

江野的手輕揉揉進她發絲，良久說道：“無論別人愛不愛你，我與我的愛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忍耐了這麽久，辛祎終于哭出了聲。

“我保證，你在我面前，可以做姐姐，可以做妹妹，可以做女兒，可以做自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成為的人，“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很執拗，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就會是我最後一個喜歡的人。”

辛祎微微顫抖着肩膀，因為傷心，因為暖心。

“江野。”她一說話，震得江野心口都是麻的，“謝謝你。”

“誰要你謝我，我要你也愛我。”小孩輕笑，手下力氣重了半分，拍了下她的頭，“但也可以不愛我，我希望你能更愛自己。我是真的很心疼你呀，我的一一。”

此時對面的商鋪亮起了燈，老板打着哈欠開門，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街角擁抱。

冬日的清晨萬籁俱寂，那份委屈随着初升的太陽慢慢被撫平。

“江野。”她輕聲喚道，“我現在開始有點期待那個小生命了，我希望他是個弟弟，然後像你一樣。”

像他那樣光輝偉岸，可以成為別人的光。

在每個見不到太陽的夜晚，都亮起皎潔的月光。

江野低聲，“我現在反而開始有點擔心了。”

“嗯？擔心什麽？”辛祎反問。

小鬼嬉皮笑臉，将她抱得更緊，“擔心，你會不會有了自己的親弟弟，就會分走對我的好。”

辛祎從喉間發出細碎的笑，彎着眉眼擡頭看他，“不會，弟弟只是弟弟，但你不會只是弟弟。”

江野臉頰驀的緋紅開來，瞳孔內四散着雀躍，“那還會是什麽？”

“我不告訴你。”邊說，辛祎邊從江野懷裏掙紮着要出來，卻被抱得更緊，似是要揉進骨血裏。

“你不說，我就一直抱着你。”小鬼聲線嚣張，揚起分貝，驚得辛祎忙擡手去捂他的嘴。

辛祎害羞，咬着嘴唇哼唧，“你小聲一點，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你先放開我，天快亮了，一會兒大家都要往這邊看。”

江野也不再逗她，松開手，“那你先把早餐吃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辛祎乖乖聽話，坐在一邊将早餐吃掉。

“去哪裏？”

江野伸手去牽她的手，辛祎緊張一躲，卻被抓的更緊，“現在躲，有點晚了。跟着我走，準沒錯。”

迎着初升的太陽，辛祎跟在江野身側。

她微微仰頭看這個少年，他側顏豐神俊朗，已經長成大人模樣，正在悄然的為她遮蔽風雨。

兩人最後停在一家母嬰超市，辛祎微怔，“來這裏幹什麽？”

江野側頭，在她耳邊輕語，“給我未來小舅子買禮物。”

辛祎輕咬着嘴唇，眼角眉梢是溢出來的笑，“都還沒确定是弟弟還是妹妹呢。”

“那就買雙份，無論是小舅子還是小姨子，我都會一碗水端平的。”

辛祎雖是朝江野翻了個白眼，但內心早已釀出蜜來。

進了超市，早有店員等在門口。

“歡迎準爸爸準媽媽，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的。”

江野搶在辛祎前面，自覺承認，“有沒有孕婦營養品推薦？”

店員含笑，伸手指引，“那可以看這邊...”

辛祎咬着牙齒，去瞪江野，“你亂認什麽。”

江野桃花眼稍斂，不疾不徐的柔聲道：“長姐如母，也不算亂認。”

“你不知道羞的麽？”辛祎紅着臉說道。

“這有什麽可羞的，放在古代，我們這個年齡，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媽了。”兩人邊咬着耳朵說悄悄話，邊去看店員推薦的營養品，“再說了，提前演練一下，以後我們輕車熟路了。”

辛祎皺起好看的眉，半嬌嗔道：“你也太自信了，就這麽确信我孩子就是你孩子呀！”

江野拿起一罐營養粉放進購物籃內，揚了揚眉峰，“不确定呀，這不是正在給未來岳母還有小舅子買禮物，準備提前去刷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