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紀昭明反手握住顧雲舟，語重心長道：“顧雲舟，別的種族也是有生命的，生命至上是不可侵犯的。”

顧雲舟仔細感受着被握住的雙手，半晌才緩緩說道：“王最重要。”

紀昭明有些頭疼。

他這才發覺了這個任務有多麽的任重而道遠，機器人什麽都好，就是除了他們的王以外，誰也不認。

紀昭明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聯想到這些日子又是流鼻血又是發燒的，好像還真的沒理由說那些東西不危險。

紀昭明将臉貼到顧雲舟手上，“我會寸步不離在你身邊，所以你也會保護好我，對嗎？”

他從未和一個人靠的這麽近過，臉頰微微泛紅，胸膛裏的心髒也在噗噗直跳。顧雲舟身上如雪中寒梅的氣息随着一縷清風飄進他的鼻中。

不，或許比真實的寒梅還要好聞，清冷雪花中揚起的梅花，滿滿飄落進溪流裏，伴随着初春小鳥的叫聲往下流。

——那是春天的氣息。

太荒唐了，明明顧雲舟看起來就是不可接近的高山啊，紀昭明搖搖頭，将這個念頭驅散走。

撒嬌似得，紀昭明眨巴着眼睛，問道：“對嗎？”

顧雲舟：“……我不明白。”

“嗯？”紀昭明問，“哪裏不明白？”

“王為什麽要對他們這麽好。”顧雲舟想了想別的種族，本體體型龐大或是醜陋，如果單純看外表不看化形後的樣子，那比機器人還不像人。

都說同性相吸，異性相斥，明明主人是他們的王，為何要管別人的死活？

紀昭明哎呀了一聲，“因為生命無價。”

Advertisement

顧雲舟張口報了一串數字。

紀昭明沒聽懂：“那是什麽？”

顧雲舟的手腕還被紀昭明緊緊握着，這讓他的耐心從一百分延到一千分，他的主人真是個神奇的存在，能将他的底線一點一點，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後挪。

偏偏他還退的心甘情願。

他想被紀昭明握一輩子，自願被一個無形的鏈子鎖住。

顧雲舟解釋道：“是這些種族在拍賣場的價格，主人要詳細聽是哪些種族嗎？”

紀昭明驚呆了。

這都星際時代了，怎麽還能拍賣人口？

紀昭明磕磕絆絆問道：“這……準嗎？不違法嗎？”

轉念又一想，不同種族之間的法，好像各有不同，就像機器人，以王的命令為最高标準，其次是首領。

心高氣傲的種族，是很難對別的種族臣服的，他們在各自內部執行着屬于自己的法。

這是個混亂的時代，這一刻，紀昭明清晰地意識到。

他開始有些糾結，眼垂下來，盯着顧雲舟的手腕。

就算傷疤已經消退，卻也改不了顧雲舟曾在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中，吃過不少虧。

看起來機器人無堅不摧，實則被兔子稍微咬一口，就會出現傷口。

紀昭明抓着顧雲舟的手緊縮起來，不知該不該開這個口。

他想了想，沒有批評顧雲舟的做法，而是說道：“但是他們還沒有對我造成傷害啊，沒必要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把他們當做危險，趕盡殺絕。”

顧雲舟沉默片刻：“防患于未然。”

紀昭明放開顧雲舟的手，雙手指着天空，發誓道：“那我保證，我一定會緊緊跟在你後面的，如果他們對我造成傷害，再任你們處置，行嗎？”

顧雲舟有些遺憾地看着紀昭明伸在半空中的手。

“好。”顧雲舟緩緩說道，“但是這樣，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帶王出去。”

紀昭明眨眼笑笑：“沒關系！只要你們能陪伴在我身邊就好啦。”

唰。

顧雲舟慌亂起身。

紀昭明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因為誰也沒辦法保證，機器人能永遠陪伴在他身邊。

“主人的紅繩，是被人送的嗎？”紀昭明忽然聽到顧雲舟如此問道。

手上的紅繩轉了一圈，紀昭明想了想：“我也不記得了。”

顧雲舟道：“主人看起來，格外在乎這個紅繩。”

他已經不止一次看過，紀昭明想事或者是遇到危險時，總會下意識摸着他的紅繩。

從顧雲舟這段時間讀的書來看，應該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顧雲舟加重聲音道：“很好看。”

這話題跳躍的太快，紀昭明一臉懵逼的看着顧雲舟。

又看了看身後堆滿的禮物。

這麽想來，他收了機器人那麽多禮物，好像還沒有回禮。

紀昭明悟了，一手握成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我也有東西想送給你們。”

“……你們？”顧雲舟重複着這兩個字。

紀昭明問道：“嗯？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送那麽多禮物給他，又問了送禮的事，難道不是想要禮物嗎？

紀昭明笑着說道：“不必害羞，也是我考慮不周，唔不過我得好好想想，送給你們什麽好呢，你們送的禮物都太寶貴啦。”

看小狐貍被吓成那個樣子就知道了。

前一腳小狐貍剛提的銀河，後一腳顧雲舟就将銀河送過來了。

他和小狐貍談論這件事時，顧雲舟不在場，所以定然是別的機器人聽到了，将這件事告訴顧雲舟，合力找來的。

他真的是虧欠了機器人太多。

紀昭明試探着問道：“你們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嗎？”

顧雲舟不經思考：“主人。”

誰說機器人的首領不善言辭，不茍言笑的！！

明明很會說情話啊！

紀昭明紅着臉道：“除了這個呢。”

就算他真的想送，也不可能把自己切割成很多份吧。

顧雲舟想，那就沒什麽好送的了。

他想要的，唯有紀昭明一人。

對上紀昭明亮晶晶的眼睛，顧雲舟想要說出的話一頓，稍作片刻後，答道：“只要是主人送的，都可以。”

哪怕是紀昭明随手采摘的果子，送給那群機器人，機器人也會欣喜若狂想要藏一輩子吧。

紀昭明剛想讓顧雲舟認真想想，忽地想到外面堆的雪人，沉默了。

他竟然覺得顧雲舟說的十分有道理。

紀昭明手上沒錢，他也不打算借，如果從機器人那兒借來的錢，那還叫做什麽禮物呢。

當然，這地方都是機器人，他想買也找不到地方。

最後，他找顧雲舟要來了幾根鐵絲，幾張紙，還有一盒畫筆。

等到了晚上，将門窗鎖上，開起暖黃色的燈光，紀昭明趴在桌上，開始給紙塗色。

他面前放的，正是白天裏顧雲舟送他的銀河。

紀昭明大學時去手工社蹭過幾節課，他先将紙塗上藍黑色，中間點綴出長長的星河。

銀河長相像銀河，但和銀河又有微妙的不同，比如一條銀河顯眼無比，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紀昭明給紙上點了點點星光，分布在銀河的周圍，光芒竟與銀河不相上下。

如果再畫上月亮，這畫面就太複雜了，紀昭明停下筆，将紙折疊成花瓣的形狀，一點兒一點兒黏在鐵絲上。

紙張較小，因此做出來的假銀河也比真銀河小，紀昭明手捂住嘴，輕輕打了個哈欠，又做了好幾朵，簇擁在一起。

最後綁牢。

紀昭明記憶裏不錯，在腦海裏識別了一下見過的機器人，決定每個機器人都要送出一束花來，因害怕有所遺漏，所以又特地多做了幾朵。

等到做完，已經是十一點多的事了。

夜裏寂靜的不行，紀昭明起身，搬起椅子，小聲推進桌中，正準備關燈，忽聽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腳步聲站到門外，徘徊片刻，沒有再動。

紀昭明：？

他踮起腳尖，小聲走到門旁。

這麽晚了，難道還有人要來嗎？

奇怪的是，那個聲音自出現在門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了，安安靜靜的，像是沒有人一樣。

紀昭明有點害怕。

不會是……小偷吧。

也不對，這裏的安保系統都升級了，小偷怎麽可能闖的進來。

或者是兔子/狐貍？

否則腳步聲為何如此輕盈？

但以防萬一，紀昭明還是摩挲着來到桌前，将桌上的剪刀拿起，同時把燈關上。

屋子裏陷入了黑暗之中。

當視線受挫時，耳朵的感官反而會被放大許多，紀昭明聽到外面似乎有動靜。

最後，門把手被轉動。

非常小心，生怕吵到裏面的人。

紀昭明進屋前，聽了顧雲舟的話，老老實實将門鎖起來了，門沒有被打開。

紀昭明不敢出聲，背靠在牆上。

很快，紀昭明聽到門鎖被插入鑰匙的聲音。

紀昭明陷入困惑之中，能有鑰匙的人，應該是機器人吧，難道是顧雲舟？

但那麽晚了，顧雲舟還來幹什麽？

跟做賊似得。

紀昭明心裏嘀咕幾下，拿着剪刀的手還是放松了些。

門被打開。

借着月光，紀昭明看到來人挺拔的鼻子和深邃的眼睛。

果然是顧雲舟。

紀昭明徹底放下心了，笑着道：“你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我還以為是誰呢。”

顧雲舟低頭看了看紀昭明手裏的剪刀，有些尴尬：“主人，還沒睡？”

“嗯，在做送給你們的禮物，所以睡得有點晚，這就準備睡啦。”

紀昭明走到床邊，将剪刀放到床角的小桌上，顧雲舟跟着上前，彎腰正準備将剪刀放遠點，動作忽然一頓。

他看到他的王，毫不設防被地、大大咧咧地将外套脫下。

緊接着是襯衣。

如暖玉一般的肌膚，在黯淡的夜色裏，迎合着皎潔的月光，展露出全部的面貌，他的主人還一點兒沒有察覺，伸出手，身形被拉長露出腰後的兩個腰窩。

腰窩中盛滿了大片月色。

紀昭明終于勾到睡衣了。

他将頭鑽進睡衣中，一個轉身，露出胸膛兩點櫻紅。

寂靜的夜晚，顧雲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來的如此兇猛，像是放出了牢籠的猛獸，一口要将他吞滅。

顧雲舟喉結上下滾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