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等到第二天醒來，機器人忙忙碌碌的往外跑。

紀昭明剛睜開眼，便聽到了特地放慢的腳步聲。

從窗戶那兒傳來小聲議論的聲音，紀昭明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順着聲音的來源，赤着腳下了床，往外看了一眼。

窗戶是關閉着的，紀昭明剛将窗戶打開，室外的冷風簌簌傳入屋內，紀昭明穿的少，不由打了個寒顫，急忙批了個外衣，省的着涼了。

正要重新回到窗邊，外面先行傳來了敲門聲。

紀昭明哎了一聲，将門打開。

顧雲舟道：“主人，早安。”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下個動作，視線下移，來到了紀昭明赤/裸着的腳上。

白淨，腳趾微微泛紅，其主人被如此注視着，感到心虛，腳趾蜷縮起來。

顧雲舟快步将床邊的鞋給拿了過來。

紀昭明彎腰剛準備穿，顧雲舟卻是躲開了，他指了指床沿，示意紀昭明坐上去。

大有幫他穿的意味在裏面。

紀昭明臉上染上溫度，伸手想要将鞋子搶過來，同時搖搖頭：“沒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主人總是不穿鞋。”顧雲舟沒同意，硬是将紀昭明按在了床邊。

他想，他的王總喜歡赤着腳到處亂跑，那麽薄的地毯又哪兒夠呢。

顧雲舟其實是想糾正這個舉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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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紀昭明的身子骨要比最弱的種族還要再弱上三分，這樣不好好保護自己，受苦『YR獨家』的是自己。

轉念又一想，人類遺留下的話本裏，那些神明也總愛赤着腳，頭戴花環，在最狂野的草原上奔跑。

或許這就是神明的本性？

如此的話，只能在外界上多關注關注了。

需要再加五層那麽厚的毯子才行。

顧雲舟跪下，撫摸着紀昭明的腳，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皮膚下流動的血脈和骨感分明的骨頭。

——但也很脆弱。

只要顧雲舟微微用力，就能将其撇斷。

顧雲舟垂眼，斂去了所有的狂躁分子，細心地将鞋子給紀昭明穿上。

紀昭明問道：“外面是有什麽活動嗎？”

“不是。”顧雲舟答道，“是在做東西，吵到主人了嗎？抱歉，下次我會讓他們注意的。”

紀昭明笑笑：“沒有沒有，我是醒來後才聽到的。”

他兩只腳懸浮在半空中，不安分地左右晃動起來，有些興奮道：“在做什麽？我可以下去看看嗎？”

如此有生活氣息，紀昭明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見顧雲舟沒有反對，他立刻從床上跳到地面上，呲溜一下趴在窗邊。

龐大的飛船立在冰雪中央，在飛船旁，是三個被保護的好好的雪人。雪人無聲地注視着機器人的動作。

機器人忙碌地在飛船和房屋裏來回跑動。

紀昭明先前聽顧雲舟說在做東西，還以為是什麽小玩意兒。

他看着這巨大的飛船，目瞪口呆。

再定睛一看，機器人手裏抱的根本不是什麽器材，而是毛茸茸的毯子、暖爐，甚至還有零食。

紀昭明又不傻，自然知道這些東西是特地給誰準備的，有些囧的僵在原地。

正準備打招呼的手也就這麽僵在半空中，遲遲沒有後續的動作了。

但機器人對于王的敏/感，是超乎想象的，在紀昭明剛打開窗戶的那一瞬間，機器人們就感受到了上面有人在注視着他們。

緩緩擡起頭，機器人們跪在雪地裏，喊道：“王。”

“快起來！”紀昭明大神喊道，“雪地裏冷。”

說話時，冷空氣裏凝成一團霧氣，飄散出蒼茫的天地裏。

顧雲舟問道：“要下去看看嗎？”

“可以嗎！”紀昭明興致沖沖地問道。

顧雲舟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紀昭明穿在身上的外套，道：“主人哪裏都可以去，但需再加一套。”

房間裏有空調，自然可以穿的少，但出去就不一樣了，正是因為太陽乍現，沉寂了幾十年的雪山慢慢開始融化，空氣裏的寒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更別說他的王了。

也就是最開始，機器人們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看到太陽，才給了雪崩可趁之機，等到紀昭明被救出來後，機器人連日連夜的将融化的雪山重新引到別處。

不到幾天，應該就能形成一條小溪。

他的王剛來幾天，就已經讓這個世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等紀昭明手裏抱着自己做的銀河從屋裏出來時，整個人被裹成了一團雪球，除了頭發漆黑，鼻尖帶點紅以外，幾乎全身都如冰雪一般白，在堆的雪人，竟分不出到底誰才是雪人。

——或許紀昭明看起來，更像雪人一點。

精致、漂亮、讨喜，就像是神話裏最完美的神。

可神話裏的神還帶上了幾分不近人情，當紀昭明轉頭看向顧雲舟，面帶微笑時，仙界就在人間。

紀昭明沖到飛船旁。

旁邊的機器人道：“王，早上好。”

紀昭明也不嫌累，挨個都打了招呼，并将做的銀河送給他們。

漂亮的銀河裏，是一張更漂亮的臉蛋。

迎着凜冽的寒風，一路帶着他們奔到溫暖。

機器人有些慶幸，還好他們給飛船塗上了顏色，也只有這樣的飛船，才勉強能配的上他們的王。

機器人的艦向來冷冰冰的，充滿着金屬質感，似乎看一眼就要被凍住。但眼前的這個飛船，與機器人以往的作風完全相反。

用最炙熱的顏色将其塗磨完全，在飛船頭部，是一輪太陽。

沒有烏雲遮蔽，散發出所有光芒的太陽。

紀昭明鑽進飛船裏。

剛進去，就感受到了暖風直往面上吹，飄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室內不燥，紀昭明穿的那麽厚，一下就感到了熱。

緊接着，他看到墊了幾層厚的毛毯。

……如果能睡覺的話，一定很舒服。

顧鶴叭叭叭道：“王還有想要的東西嗎？哎是有點簡陋了，王如果有想法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正好在糾結還要加什麽呢。”

他想了想，虛心請教道：“王喜歡卧室裏的那張床嗎？要不要搬過來？”

紀昭明的那張床又高又大，睡起來還暖和的，紀昭明可恥的遲疑了一下：“不了吧，太大了。”

顧鶴笑了笑：“不大，到時候我們再重新制一張，一個放飛船上，一個放家裏。”

又問：“王的桌子要帶過來嗎？”

“不用了吧？”這是打算再搭個房間嗎，認床還可以解釋，認桌子……

紀昭明倒沒有這些奇怪的嗜好。

顧鶴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那衛生間呢？也給王搬過來吧，我聽說有的人會認衛生間。哦還有王的衣服，也得帶過來，那得再裝個衣櫃。”

顧鶴一邊說着，他身後有個機器人迅速記着。

這真的過來，紀昭明笑着推辭：“真的不用。”

顧鶴想了想，“雪人也想帶走。”

再這樣下去，紀昭明唯恐顧鶴把這裏搬空，他從懷中掏出一朵銀河，遞到顧鶴面前：“對了，顧鶴，送給你的，小銀河。”

顧鶴張着的嘴瞬間啞了聲音。

呆呆地看着這朵小銀河，沒有忍住，上前幾步湊到紀昭明旁，鼓起膽子看了眼跟在身後冷着臉的顧雲舟，還是開口問道：“王。”

“嗯？”

顧鶴道：“我可以抱抱你嗎？”

紀昭明噗嗤笑起來：“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呀。”

他伸出手，主動反抱了顧鶴。

和抱着顧雲舟，是兩種感覺。

但也是紀昭明體會到的另一種溫暖。

等他放開顧鶴時，忽的發現周圍機器人的目光同時聚集在顧鶴身上。

……王抱顧鶴了。

……還是王主動的。

該死，顧鶴能不能從機器人裏離開啊？整天就不知廉恥的要和王抱抱，都是一千多年的長輩了，還弄這麽一套！

王的身體要比機器人更柔軟些，清香的芬芳快要溢滿顧鶴的心髒，他剛想得寸進尺的再報一會兒，餘光看到顧雲舟冷冰冰的視線。

顧鶴最終還是選擇松開手。

紀昭明一點兒沒察覺其中的腥風血雨，還笑着問道：“不再多抱會兒嗎？”

對他而言，顧鶴抱他的時間幾乎是剛接觸就離開了，顧鶴平時也照顧他頗多，就算抱十幾分鐘都沒問題。

顧鶴再那麽多目光下，實在不敢，搖搖頭表示拒絕，順便還吹噓了一下紀昭明的懷抱有多溫暖，生怕自家王以為是在嫌棄他。

在別的機器人眼中，這一舉動說明，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王的擁抱，因此幹的更熱火朝天起來，恨不得将整個屋子都搬空。

紀昭明失笑地想要阻止，忽的看到遠處有幾個機器人圍成一團。

其中一個機器人掀開衣服，露出裏面的東西，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确定沒人後，才朝着旁邊幾個機器人招了招手，小聲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緊接着，旁邊機器人露出一臉欣喜的表情，點頭表示接受。

最先開口的機器人從懷裏拿出了個小冊子，表情嚴肅地遞交到機器人手中。

……這讓紀昭明想到了那些賣碟的勾當。

在紀昭明眼中，這些機器人和剛剛成年的崽也沒什麽兩樣，他作為大人得多費點心，不能讓機器人們誤入歧途。

他朝着顧雲舟使了個眼色。

顧雲舟身形一動，立刻來到那群機器人身旁，迅速伸出手逮了個正着。

一個小冊子掉落在地上，書殼是用白色封皮包住，看起來格外可疑。

顧雲舟随手翻了下冊子，盯着第一頁的字，立刻頓住。

“顧雲舟？”紀昭明歪着腦袋喊道。

顧雲舟心虛地雙腳合攏，書啪一聲發出巨大的響聲，生怕別人不知道做賊一樣。

顧雲舟摸了摸鼻尖，道了一聲：“在。”

紀昭明湊到旁，問道：“什麽東西啊？看的如此入神。”

他側着身子，伸出纖細的手指，兩根手指一夾，便從顧雲舟手中拿出了書。

書靈巧地在紀昭明手指尖上舞了個圈，紀昭明甚至聞到了從書中散發出的油墨香和一股特地噴過的香味。

……這種東西也要噴香？太講究了吧？

紀昭明翻開扉頁。

之間上面寫了幾個碩大的字——

幼崽保護指南。

不用繼續看下去，紀昭明也知道這幼崽說的是誰。

紀昭明有些手足無措地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顧雲舟終于回過神，将書重新從紀昭明手中抽出，不留情面道：“一會兒我會教訓他們的。”

明明剛剛看的魂不守舍的也是這個人。

旁邊幾個機器人也聽話的低着頭，認錯，唯獨眼中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在求誇獎一樣。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在為他好啦。

紀昭明忍着羞恥道：“沒事，不用，你們費心了。”

送書的機器人開口表示：“王，你喜歡這個飛船嗎？”

怎麽說呢，這個飛船看起來有些兒童，就像這本書說的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幼崽而準備的。就連飛船上的那個太陽，都像一個兒童畫一樣。

這些都不在紀昭明的審美範圍內。

還有暖和和的墊子，太奢侈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幹什麽呢！

但這些，都是機器人們熾熱的愛意啊。

要從冰雪之中溢出來，又小心地做好了防護措施，不讓冰山變成雪，傷到他們的王。

紀昭明忍着羞意開口：“喜歡，特別喜歡，完全就是我的審美。”

不掙紮一下，你完全不知道底線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放寬的。

但紀昭明願意。

就像機器人們願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