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克服

又爬上了那座山。

艱難萬分。

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呼不出一口氣息來。

一步,兩步,眼見着就要抵達那個人身邊。

腳下猛地一空!

心髒一下蹦到喉嚨口!

“亮!!”

下意識向那個人伸出手!

可——

指尖只是徒勞地抓住了虛空!!

一瞬間,整個人從空中摔落。

風聲尖銳,刮過臉龐如刀鋒割肉般生疼。

而那個人,只是紋絲不動地,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墜入深淵…………

“!!”

猛地從床上坐起,滿頭的冷汗。

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喘着氣。

“光?!”

睡在身邊的人也被驚醒,起身查看,“怎麽了?!”

說着,急忙喚人。

怎麽了?

我也低頭看自己。

全身被冷汗打濕了,手腳冰涼,還在發抖。

第四天了。

依舊是,那個噩夢。

那天抵達河邊後,便自行返了程。

但中間出了小小的意外。

穿越山脈時我從那座山崖上再次滾落,摔斷了腿骨。

結果就是後面幾天看什麽都想上去咬一口,還好,終于撐到了終點。

只是回帝都的途中渴得要命,後來亮強逼着我喝了他的血,這才稍微緩解。

但事情遠沒有完結。

一天接一天的噩夢,從峭壁上摔落,墜入深淵。

我知道如果過不了這個坎,恐怕會落下一輩子的心裏陰影。

第五天晚上就收拾收拾行囊,說什麽也要翻越那座山。

出去的時候與亮打了聲招呼,只說是回祖母官邸,他一開始想陪我去,但因為事務纏身,只能作罷。

畢竟之前十天的累積,足夠将他定在前殿動彈不得。

所以即便成人禮有要求,指導者平時處事行為的準則都會一并教導——所謂言傳身教——之後一個月注定要形影不離的。但因為亮的身份,這一層也就不了了之——我總不能去看他怎麽接見國務要員處理國家大事吧。

不過晚上還是要睡在一起。

他吻着我道晚安。

這個時候難免會讓我聯想到之前那幫混賬東西說的“成人禮”。

只是幾天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發生。

“唔,腿傷早好了呀,他是不是那方面——”我低着頭自言自語,剛出宮門,也沒看清,直接撞上了什麽人。

硬生生把那個“不行”給撞回了喉嚨裏。

撞到我的人是那喀斯公爵。

真是冤家路窄。

我低着頭不見,他一個大活人就不能讓開一些嗎?

“等下,光!”

懶得多說,我剛要走開,他一手就拉住了我。

我們還沒熟到稱名道姓的地步吧,我沒什麽好氣,“公爵閣下,請放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然我會打人。”

他極其嚣張地一笑,“打人?”

我也極其認真地點頭。

他的眼神頓時認真起來,“光,你是不是……不舒服?”看我不解的樣子,他添了一句,“跟陛下在一起。”

這也是為什麽我從小到大不喜歡他的原因。

“跟你無關吧。”我懶懶道。

他拉我到廊柱邊,“這可說不定,指導者是可以換人的。”

我想我一定瞪大了眼睛看在他,所以他笑的十分得意。

“你受傷了不是嗎?讓被指導的孩子受傷,這可是指導者的最大失誤。”他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我下意識退了一步,他嘆了口氣,“如果你後悔,選我現在還來得及。”

說完,他優雅地行了一禮,便離開了走廊。

剩我一個人呆立在原地。

不管要不要換人,路途還是這樣定了。

這次只有八十磅,我的腳程比之前快了一點,第三天就抵達山腳。

而後發現,原來不止我一個。

褐色頭發的少年,個子比我稍高一點,在整理登山包。

“什麽啊,伊茲米,這麽高的山壁,難道不可以繞行嗎?”

我剛靠近,就聽見他在說。

身旁有個高個子的青年,頭發是烏木般的黑,待他擡起頭,便發現眸子也是一般的顏色。

“你好。”

他友善地朝我打招呼。

而那少年才發覺了我,啊呀地驚呼了一聲。

我不知道他的反應為什麽要那麽大,但礙于教養,不得不與他們打了一聲招呼,“下午好。”

“诶诶,伊茲米,是他诶,真的是他诶!”

少年嚷嚷着,興奮地直揮手。

我都替他丢臉,看樣子青年倒是習慣了,笑着與我說,“您是維拉蒂卡伯爵閣下吧。”

我奇怪極了,“是,請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少年搶在他前面說,“那是了,家裏都有你畫像呢,第一次看,還以為是什麽夢幻——唔唔唔”

他的嘴巴立即被那個被稱作伊茲米的青年捂住了。

青年面上明顯是尴尬的表情,話語卻還是那麽溫和有禮,“是,當初見過您的畫像,雖然只是複制畫,但與您真人差別,看起來并不大。”

是嗎?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而那個被捂住嘴巴的少年,表情完全不是這個意思麽。

“請問你是——”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

“抱歉,失禮了,”他收回手掌,沖我施了一禮,“鄙人是弗洛維德伯爵領地的伊茲米,這位是——”

“我們不是大貴族哦,小少爺,唔……仔細看,你比畫上更,恩,像個男人。”少年顯然比伊茲米坦率多了,絲毫不顧及他指導者的難為表情,對我大大方方道,“對了,你可以叫我和谷。”

“和谷…………好像不像是我們帝國的名字呢。”

我喜歡他這樣,于是也放下一開始的拘束,直接聊了起來。

“嘿嘿,我告訴你,我母親的祖輩,是來自東方!”

“東方?你是說,大陸的盡頭?”

“恩恩,是大陸盡頭的島國哦,不過幾個世紀前就被海水淹沒了,我母親啊……”

和谷是個自來熟的少年,與伊茲米不同的是,他對我一開始,就沒有抱有任何身份上的隔閡。

庶出的緣故,母親又是短生種,所以這名叫和谷的少年并沒有繼承家産的可能,家裏人對他成年這回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自己便拜托伯爵府邸熟識的侍衛長給他主持成人禮。

“那,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談話一直繼續到晚餐,少年已然與我熟悉了,說話間更是毫不顧忌。

“啊啊,因為伯爵閣下家中有你的畫像麽。”趁伊茲米不在,他的話題便立即跑開了。

話說,伊茲米與亮同為指導者,但态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至少亮在路上從來沒有給我支過帳篷,也沒有做過一次飯——唔,那鍋湯不算。

所以和谷這家夥幸福地喝着伊茲米給他做的蘑菇湯不說,還有燒好的熱水洗腳。

真讓人郁悶!

“我的畫像……唔,”的确,每年生日祖母都會請畫師給我畫像,挂滿了府邸的整整一條走廊。

“呵呵,光你都不知道吧,大家都知道你是畫師最青睐的對象哦,人漂亮不說,家族也重視,錢給的多,回頭若取得允許複制幾副,一年就不用愁了。”

這樣啊,那我是不是該抽點版稅啊。

“嘿嘿,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和谷突然湊近我,在耳邊悄悄地說,“伊茲米第一次看見那副畫,像是失魂一般昏了一個下午,只盯着你的臉看。”

呃……“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他偷笑,“不,當然不是,不是我說,你打扮得跟個小妞似地,猛一看,還真以為是夢幻中的少女麽……”

什麽叫小妞似地!!

“現在倒沒那種感覺了,果然是成人禮的緣故嗎?”他托着下巴打量我,半刻後,又神秘兮兮地問,“對了,你有女朋友不?”

我埋頭喝湯,不理他。

但和谷絕不肯就此罷休,一直追問到伊茲米進來,這才讪讪地笑,“伊茲米,我們能不能不爬這座山啊。”

青年給我們采了水果,洗幹淨了遞過來,“恩,只是繞過去你的時間來不及,不合格的話下周還要來一次。”

和谷露出了‘還是算了吧’的神色,開始啃起了水果。

“伯爵閣下那您——”

“我跟你們一樣,來訓練的麽。”水果不太好吃,有點酸。

他們同時擡頭看我。

幹嘛?

“不、不是說,有陛下親自……”伊茲米說着說着就低下聲來。

我聳肩,“你們都知道啊。”

“帝國誰不知道啊!”

又是同步的回答。

和谷還特強調來了這麽一句,“這可是繼羅馬梅第奇主教有情人後,帝國第一大頭條呢!”

頭條啊……

帝國人民都什麽品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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