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是感情戲

聞鶴真的心碎了。

他拿着手機等了足足半小時,前後查詢了好多次手機是否停機欠費,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有收到——他甚至翻了垃圾箱。

但還是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冷冽的眼看着桌上傻笑着的棉花娃娃,這是他之前半夜不睡覺蹲守在O寶搶到的首單,即使是現在看到那顆小小的虎牙,他也不能被治愈了。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這一刻蒙上了陰翳。

柏生……沒有發信息給他。

盡管再确認了無數遍,他也必須接受這事實,那就是柏生發給了別人。

聞鶴站在書房中央,面對慘白的燈光,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心碎到了極致。

但,聞家人一向很有頑強不屈的氣魄,聞鶴默默再花了半小時把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黏起來,随後再次開啓了焦躁踱步模式,他在進行新的思考——

沒有發給他,那柏生發給誰了?

周憶寧?不可能的,第一次已經發過了,柏生那麽聰明,第二次肯定不會再發給她,免得女孩子遭人閑話。

劉謹?更不可能。他在柏生這裏基本上沒什麽存在感。

難道是薄瑜?不,這不可能,直接排除。

其他幾位嘉賓更是沒什麽交情,排除,排除,排除……

聞鶴開始頭腦風暴,在腦海中精細地列了一張10X10的表格,又拉了一張精準到飯搭子的關系網,最後面目凝重地得出了一個再精确不過的結論,結論成型,緩緩變成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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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生,”聞鶴痛楚地低頭道:“你為什麽不給我發短信?”

聞父:“………………”

你他娘這麽久了就思考出了這一句嗎!!效率!效率在哪裏啊!!祥林鵝嗎你!!

他捂住胸口,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心髒病發,在窒息之前,扶着樓梯顫顫巍巍地去了客廳。

茶香袅袅,聞蕭坐在沙發上,面目自然,和剛才一副馬上要駕鶴西去的模樣大不相同。

“喲,”聞蕭微笑招手,“這就下來了,爸?”

聞父:“?”

這小狗娃子是不是在幸災樂禍?

他吸溜了口茶壓壓驚,又忍不住問:“你不傷心了?”

“不,我已經不再傷心了。”聞蕭微笑着緩緩擡頭,握拳,神色無比認真,“如果生活讓你不滿意,不要抱怨,不要悲傷,只要想改變,那就去改變它。或許我不應該把失戀看的如此重要,我要改變思路。”

聞父:“你能這麽想真是太好……”

聞蕭:“愛拼才會贏,我已下定決心,拼搏一百天,我要追回我的女人!”

聞父差點被嗆死:“……咳咳咳咳!!”

怎麽說呢。

只能說。

人別死我家門口.jpg

端着茶杯,聞父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明明之前還不是這樣的,明明之前兩個兒子看上去都相當正常的……

他就這麽恍惚地想着,神思逐漸遁入了虛空,他在回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直到門口一聲響動,聞母興致勃勃地走進門。

聞父恍然發現,她手裏夾着三個同款柏生棉花娃娃。

就是聞鶴剛剛使勁揪臉的那款。

聞父:“…………”

就在此刻,他明白了這一切的源頭究竟是什麽——

柏生,你壞事做盡!!

這邊,柏生正在歪着腦袋問方圓:“霍璟那邊有消息了嗎?”

“目前還在男主角選角中。”方圓突然嘎嘎笑了兩聲,“你知道嗎,沈潛去那邊試鏡,還被否了,他問為什麽,自己演技和外貌條件哪一點不符合了!結果副導演說他耳垂太大了所以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柏生:“沈潛去試鏡了?”

方圓:“是啊。”

“……”柏生真的有時候不懂一些人的想法,“他到底想幹什麽。”

方圓:“薄瑜和劉謹也去了。”

柏生加了個字:“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方圓還在嘎嘎笑:“詭計多端……”

管家在一旁默默道:“小少爺,我這裏有鞭子可以借你。”

方圓笑容靜止在臉上:“你再給我撺掇試試看!……而且你哪來的鞭子啊!”

現在畢竟也是在玩梗,他真的好怕哪天柏生的駕駕駕是物理意義上的駕駕駕,順帶馬鞭那種,腦補一下畫面他就開始雞皮疙瘩狂冒了。

柏生還真挺好奇就霍璟那性子,男主角能定下誰的,“還有別人去試鏡嗎?”

“有啊,多的去了,不知道誰能拔得頭籌。”方圓輕松道:“但霍璟應該會用新人。新人有靈氣,還聽話,片酬也低……用在這裏最合适不過。”

二人随口聊着,沒發現管家的神色再次不着痕跡地變了變。

馬上是戀綜錄制時間,他們正在趕往地點,話題中止,方圓在副駕駛忍了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道:“柏生,昨晚你收到了幾條短信?”

柏生還是那個答案:“四。”

基本是在八點一過,兩分鐘之內發過來的,但這次和上次不同,柏生一眼就看出了哪條是聞鶴的,他似乎已經放棄了拙劣的僞裝:

【下雪天,可以穿毛線衣了><】

他最近特別喜歡用顏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似乎是想要通過顏文字來緩釋一些文字的冰冷氣息,柏生相當能夠理解,但也不由得懷疑。

難道聞鶴最近工作上也是這麽和下屬發消息的嗎?

「五分鐘之內把報表交上來>o<」

「如果這樣錯漏百出的材料也能通過審核,我會合理懷疑你們的工作水平QAQ」

「打回重做OvO」

柏生想象着這個畫面,差點笑出聲來。

方圓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臉頰肉,頓時覺得有點不妙:“什麽東西這麽好笑?”

“嗯?沒什麽。”柏生這才反應過來,随口道:“只是想到了昨天的短信內容。”

方圓警惕:“聞鶴的?你記得那麽清楚?”

柏生覺得他真是小題大做:“就四條,還能記不住。”

方圓:“五秒鐘之內告訴我劉謹給你發的是什麽。”

柏生:“。”

方圓:“……你這不是不記得嗎!!”

他好悲憤,悲憤中帶着一點惶恐,惶恐中帶着一點惱怒,惱怒中帶着一點不知所措,像極了叉着腰站在自家田畝邊看着一頭飛奔的野豬正在狂拱自己的白菜,卻鞭長莫及,連個土塊鏟子都丢不過去。

柏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理直氣壯起來了:“別老是想那麽多好不好。”

方圓悲憤交加:“你讓我……你讓我如何不想多!”

蒼天憐見!這讓他怎麽不想多!!

柏生:“我是直的。”

方圓:“我不信,除非你讓我看看。”

柏生:“愛信不信!”

雖然自己并沒有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柏生看過那麽多資料小說,裏面都寫着,喜歡上一個人,心髒會時不時“漏一拍”、“加速跳動”、“咯噔咯噔”……總之,就是會出現各種異常。

所以,他的确沒有對聞鶴有過任何心動的感覺,這他确定。

他不喜歡聞鶴的。

柏生不想和方圓車轱辘,又嘟嘟囔囔拱到後座的毯子裏去取暖了,管家伸手把他露出的一點屁股扯扯被角蓋好,癱着臉對方圓道:“你不必在意這麽多。”

方圓真的好受傷,“你也不幫忙勸勸……”

管家:“有用?”

方圓:“……沒有。”

管家扯了扯嘴角,笑容極快地在他沉寂的臉上一閃而過,“而且,小少爺早就是個大人了。”

就這麽0.1s的微笑,方圓竟然久違地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屬于長輩的慈祥。

方圓:“。”

……明明這個人只有27歲,為什麽卻在此刻顯得如此爹啊!

進入十二月底,早就過了大雪,A省進入了徹底的嚴冬,車窗外白雪皚皚,暖陽映着道路上的水痕,車內響着大丫和二丫的鬥嘴聲,還有車載音響細微的古典樂。

柏生把腦袋埋在毯子裏,剛想睡覺,就聽到方圓小聲地問:“你想好約會找誰了嗎?”

難道還是周憶寧?或者是給小可憐劉謹一個機會?再不濟去免費抽打一下薄瑜?

柏生揉眼睛的手頓了頓,含糊道:“再說吧。”

嗯……

他把腦海裏浮現的人影下意識抹去,只是想着,也沒确定是誰呢。

再說吧,再說吧,反正時間還來得及。

……

柏生到拍攝現場時,發現整個節目組的氛圍都怪怪的。

最近薄瑜和劉謹這兩個平時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反倒關系好了起來,天天湊在一起講小話,但柏生到的時候,這兩個平日裏最活潑的人也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眉頭緊鎖。

好像誰逼他們來拍了一樣。

柏生:“?”

這是又怎麽了,難道節目組又在作妖?

他漫不經心地這樣想着,然後一轉頭,發現節目組竟然也都是同款表情。

好像誰逼節目組來拍了一樣。

柏生:“…………”

果然,他轉過頭去,那低氣壓發散的源頭正中他的猜測——

聞鶴。

他正背對着柏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鵝毛大雪,這樣的景色節目組自然不能錯過——于是盡管大家都凍得哆哆嗦嗦恨不得立馬上炕,導演也安排了一個偶像劇的常用套路。

那就是堆雪人。

堆雪人,多麽具有粉紅泡泡和具象意義的活動,你堆一個我,我堆一個你,兩個雪人相依相偎,像極了我和你;時不時再打情罵俏,在茫茫大雪中你追我趕,用雪球互相撒嬌似的丢對方,手不自覺地碰觸到對方冰涼的鎖骨,最好的畫面就是某人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直接将另一個人撲到了雪上。

隔着松軟的厚雪,和厚重的衣衫,二人明明沒有多少直接的肢體接觸,但呼吸着清冷的空氣,看着對方在雪色下透出淡粉的臉頰,那瞬間,即是永恒——

但節目組早就知道,呵呵,這種事情在他們劇組不可能發生了啦。

比如現在。

薄瑜:“看打!啊噠!”

劉謹:“不要學柏生講話了啦……”

周憶寧:“真的要和我玩嗎?你确定?”

封安國:“韬,臉色怎麽這麽差?你是不是瘦了?難道是因為那個人……”

劉韬:“謝謝,昨天上稱才胖了五斤。”

劉謹:“姐,柏生他那個電影……”

周憶寧:“看打!啊噠!”

薄瑜:“嘎啊!!!”

節目組:“…………”

已經,習慣了。

也已經,無所謂了……

而這邊,只有柏生在和聞鶴按照規定乖乖堆雪人。

倒也不是乖,柏生就是單純太冷了不想動所以蹲在一邊,聞鶴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去玩鬧的人,于是兩個人在角落,聞鶴伸手堆雪人,柏生看。

兩人之間很安靜,沒有一句交談。

聞鶴被看着,顯然有點緊張,他的手工技能也在那棵聖誕樹上初見端倪了,堆了半天,柏生才張口懶懶道:“挺像人的。”

“……”聞鶴沒說話,半晌後,才悶悶道:“可我堆的是水獺。”

柏生:“?”

聞鶴繼續堆,開始搓雪球當耳朵,柏生覺得有點太安靜了,突然問:“你家傲天最近怎麽樣?”

劉韬應該是和他分手了吧?

聞鶴沒應。

柏生沒察覺,又開始道:“今天好冷哦。”

聞鶴沒應。

柏生:“……?”

他轉過頭去看聞鶴,發現聞鶴緩慢卻不着痕跡地別開了臉。

看天,看地,看花草,就是不看他。

柏生:“聞鶴。”

聞鶴:“。”

柏生:“我在跟你說話呢。”

聞鶴:“。”

柏生:“…………”

柏生差點笑出來,他倒也不覺得惱火,只是覺得,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生氣的份兒,現在還有人敢對他生氣了,“喂,喂喂——”

聞鶴還是別着臉,柏生索性屈尊纡貴把兩只冰涼的手從兜兜裏抽出來,貼上了聞鶴的臉,然後微微用力,把聞鶴的腦袋正了回來。

聞鶴還是和往常別無二致的表情,冷冰冰的,好像沒什麽情緒。

柏生笑眯眯的:“你生氣了?”

聞鶴照樣凍着臉沉默:“。”

柏生若有所思:“就因為我沒有給你發短信?”

他說完,聞鶴終于擡眼直視他,纖長的睫毛頓了頓,“……你發給誰了。”

柏生眼尖地觀察到,他的嘴角又不着痕跡地往下撇了撇。

“不是要保密嗎?”柏生微微蹙眉,不明白聞鶴到底想幹什麽,“你擺這麽張臉幹什麽?把節目組都吓到了。”

看把人家吓得,一個個小雞崽似的,就差哆嗦了。

看柏生不想回答,聞鶴又默默把腦袋別開了。

緩慢,卻堅定,好像在傳達一種無聲的抗議。

柏生哪是能看着別人在自己面前擺臭臉的人,手指一用力,又把聞鶴的臉頰擺正。

兩人暗中對視。

“不許擺臉,我不想看。”柏生超級霸道地指揮他,完全不講道理,“現在笑一個。”

聞鶴:“?”

柏生:“快點,馬上。”

聞鶴:“…………”

他濃密的睫毛抖了三抖,好像在進行劇烈的天人交戰,但最後還是忍辱負重似的,對柏生緩緩牽起了嘴角。

柏生這才發現聞鶴原來有一個奇異的本領,那就是他笑的時候,是可以做到上半張臉完全不動,還是皺着眉的生氣狀态,下半張臉的嘴角卻微微向上挪移了幾個像素,這讓整個人看起來相當诙諧——

大鵝皮笑肉不笑.jpg

至少柏生是這麽覺得的,他瞬間被戳中了歪到離譜的笑點,鵝笑出聲:“鵝鵝鵝鵝鵝鵝鵝鵝!!”

他兀自笑的前仰後合,聞鶴呆呆注視着他微紅的臉頰,過了一秒,也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這下的笑,是真實的笑。

極淺極淡的笑顏,卻舍不得閉眼,明亮黑眸裏映着皚皚冰雪和他那位意中人。

……只僅僅一瞬卻足以動人心魄。

聞鶴還沒笑多久,就驟然反應過來,哦,他好像還應該在生氣。

于是他忍痛轉頭,又開始悶不做聲地堆小水獺,這次,他記得随身攜帶了腮紅,抱着幼稚的報複心思,他堆完冰雪小水獺,憤憤把獺畫成了個猴屁股。

柏生還在鵝笑:“鵝鵝鵝鵝鵝鵝鵝鵝!!”

聲音傳的好遠,兩人在這一空間裏自成一體,渾然沒有感受到外界的沉默。

節目組:“………………”

衆嘉賓:“………………”

方圓:“………………”

“拍,沒事,都可以拍。”方圓對沉默良久的節目組說完,虛弱地一個趔趄,依靠在了管家雄偉の胸膛上,“哈哈,快點把我眼睛戳瞎,求你。快!”

他已經……快要無法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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