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9)
因為心中有種被馮丞斐與褚明錦排斥在外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想了解他夫妻更多,掩蓋心頭的失意苦悶。
“老爺,聞人雄抓到了。”馮翌把馮丞斐拉到僻靜處,小聲禀道。
“好。”馮丞斐聞言大喜,問道:“搜集到的證據夠處死嗎?”
“夠了,他污辱了許多良家女子。”
“把他連同證據,一起交燕京府衙去。”
“老爺,恐怕不能交府衙。”馮翌的聲音更低了,“奴才剛才去訊問他時,那惡徒滿口胡言,說的話很難聽,上了府衙,公堂之上一問一答傳揚出去,于夫人聲名大是不雅。”
“他都說了什麽?”馮丞斐咬牙。
“說什麽夫人是天下第一淫婦老爺戴了許多綠帽子什麽的,難聽之極……”聞人雄說的繪聲繪色,馮翌不敢一一道給馮丞斐聽,只簡單說,可也很難聽的了。
馮丞斐清隽的面容在陽光下泛起沉暗的狂怒的紅色,心尖上的人被如此污蔑,教他如何忍下?
要治死,也得先弄清緣由,馮丞斐深吸了口氣,問道:“他在懸空寺中意圖染指夫人,可問出何人指使?”
“供了,證據充足。老爺,那聞人雄也是奸滑之人,他假意讓委托他辦事的人詳細寫下要辦之事,委托他的,是一個婆子,不識得字,他自己寫的,可怕對方日後反咬一口,不只要那婆子按下手印,還讓人畫了婆子的畫像。”馮翌從懷中摸了兩張紙給馮丞斐,一張是委托書,有手印,一張是畫像。
馮翌接着又道:“老爺,奴才看着這老婦像是大富人家主子身邊有身份的婆子,剛才拿着這畫像去問過囚在咱府裏褚家那個婆子,那婆子指出,那婦人是褚府四姨娘身邊的李媽。”
“好!很好!”褚明錦聽馮丞斐告訴她一切後,咬牙一番後大笑,“我正恨着蘭姨娘的事不得聲張,郭氏就送了把柄過來。”
“寶寶,你打算怎麽做?”
褚明錦莞爾一笑,複又滿面愁容,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拿帕子拭着眼角細聲道:“這是褚家家醜,那賊子不要交給官府,連證據一塊給我,我送回去給我爹。”
“寶寶,你……”馮丞斐看褚明錦裝出梨花帶雨無比嬌弱的樣子,不由大嘆,心道郭氏遇上褚明錦,也是好運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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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送嗎?”馮丞斐問道。
“不,我先使翠屏回去看一下,等明容病好了再送。”褚明錦好整以暇道,她不能給郭氏以褚明容病重一事來搏取褚玮倫的同情,這聞人雄送了過去,她倒要看看,她老爹怎麽處置郭氏.
她除了是褚家女兒,同時還是侍郎夫人,這一身份,她不信老爹還能包庇着郭氏。
也用不着翠屏跑路,褚明容在酒樓中雖說吓得不輕,可回家後,郭氏形容淡定,告訴她沒有鬼怪,這是褚明錦要害她,她解了心結,很快就好了,母女倆又商量出那個所謂的将亡要個名份的計策。
褚明錦遣人送貴重禮物,褚玮倫說褚明錦言道只娶活人,母女倆以為褚明錦明着答應,實則是以為褚明容要死了推托之辭,上當相信了,為怕褚玮倫生疑,褚明容裝模作樣在床上躺了兩天,這不,生龍活虎下地,使了人來通知褚明錦,想盡快嫁進侍郎府來了。
褚明錦看着來報訊的婆子,微微一笑,問道:“老爺在家嗎?”
“奴婢來時不在。”
“你回去禀知四姨娘,就說我下午回去,讓她請我爹回家。”
手裏的兩張紙不到一毫重量,褚玮倫卻如握着千鈞巨石。證據如此确鑿,不需得驗證,他心中明白事情是真的。
“爹,馮郎要把人送府衙的,女兒覺得證據太齊全,反不敢相信,請爹傳了李媽過來,先驗證下指紋。”
褚玮倫拿着紙的手指顫抖着,久久沒有答言,褚明錦加重語氣道:“請爹傳喚李媽來驗指紋。”
驗指紋,證實了,接着就是送府衙,然後是郭氏被傳喚上堂,以馮丞斐之勢,無須他跟衙門說什麽,自然是重判的,即便不是判死刑,此事聲張出去,他自然不能再把郭氏留在身邊了。
再然後,他褚玮倫的妾室雇人染指嫡女兒一事,便人盡皆知,他在商圈裏還怎麽擡頭?
“錦兒,不驗證了行嗎?事情已過,你也沒出什麽事,女婿那裏,你替為求情行嗎?”
老爹竟想壓下此事,不追究郭氏,褚明錦不敢置信,心頭火燃燒得很旺,面上不變,沉默着不作答,只靜靜坐着。
褚明錦這般從容平靜,褚玮倫心膽發寒,如墜冰窟。
沉默,就是将立場表示的清楚明白了。褚玮倫走南闖北,什麽樣的人都見識過的,卻從沒遇到過如此淡定沉得住氣的。
眼前人腦子裏住的不是自己女兒,用父女之情來打動她是枉然。
褚玮倫想,若是眼前是自己親生女兒,定不會這麽鎮靜地與自己僵持,寸步不讓。
長時間的沉默後,褚玮倫顫抖着開口了。
“錦兒,你四姨娘當年清清白白身份貴重的仕族嫡女,嫁給爹爹一個小商賈作妾,這份情意,爹……爹實在不忍心遣走她。還有,爹丢不起這個臉。”
“爹你丢不起這個臉?當日女兒若是沒有逃脫,爹你的顏面還在嗎?褚明錦頓了一下,輕聲問道:“爹,女兒有些不明白,四姨娘為何要找人那般暗算女兒?她這是要置女兒于死地吧?”
褚明錦前世商圈浸淫數年,心中明白攻心法則,更知道如何直擊要害,僅短短的一句話,便問得褚玮倫啞口無言。
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将郭氏的狼子野心清楚地揭開,剛時也讓褚玮倫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面對要殺害女兒的仇人,爹你還要包庇嗎?
褚玮倫耳鳴目眩,愣在當場。褚明錦淡淡地站了起來,在廳中來回走動,走了兩圈後,低低一嘆,道:“爹,那賊子女兒沒讓馮郎送府衙,帶來了,現捆在門外馬車裏,連同這證據,一并交與爹爹,爹要怎麽處置,女兒不過問了。”
“錦兒……”
褚玮倫叫得了這一聲,急速地背轉身去,一滴淚無聲地墜在地上,落到團花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見。
這一刻的複雜心情,褚玮倫難以理清,酸澀、欣慰、難堪、羞愧……種種情緒兼而有之,女兒這是先把自己逼到絕路,再忽而一轉,留了裁決之權給自己,開始是不依不饒的姿态,其後卻是體貼寬和,讓自己再也無法做出不公平的決斷。然,也委實是成全了褚府,成全了自己的臉面。
雖是換了芯,父女不貼心,可,到底還是自己的女兒。
“爹,女兒硬是從馮郎手裏要來那賊子,馮郎心中不忿,女兒先回去向馮郎請罪了。”褚明錦行了一禮,低聲告辭,語帶悲意。
娘家出了這樣的事,女兒在女婿面前,亦難擡頭,這樁親事本就高攀了,以後女兒在侍郎府,只怕得是如履薄冰了,褚明倫心中對郭氏的愛憐退散,恨意抖起。
62、作惡自受
褚明容聽婆子回報褚明錦下午要回家跟父親商量她嫁入侍郎府一事,急忙使人去商號請褚玮倫回家等着。
午膳後正坐立不安時,使去探聽消息的丫鬟來報,褚明錦回來了,褚明容大喜過望,挽起裙裾就想往前廳沖,郭氏一把拉住她,道:“別太急切了,仔細你爹想清你是詐病,心裏疼着你大姐,又要反悔。”
母女倆苦等着,打聽得褚明錦走了,再忍不得,急忙往前廳而去。
郭氏進了廳,先殷勤地給褚玮倫倒茶,雙手捧上,方徐徐問道:“老爺,聽說大小姐回來了, 有沒有說明容的喜事什麽時候辦?”
褚玮倫瞥了眼一旁生龍活虎站着的褚明容,想起褚明錦前日跟自己定計時的用意,恰好完全證實了,再一想那一夜要賴馮丞斐使強一事,心火更旺。暗道這母女兩人,正經的心思沒有,盡想的黑心肝壞事。
氣便氣得狠,到底十幾年夫妻之情,心中一時還狠不下心處死郭氏,只是一口氣再難忍受,将郭氏捧過來的茶杯奪過,砰地一聲砸到地上,沖門外高聲喊人帶李婆子過來。
“老爺,怎麽啦?”郭氏從未見過褚玮倫這樣的神色,心下惶恐,走近前替褚玮倫揉起伏不定的胸膛,要使了媚色惑人,褚玮倫怒火正旺着,這一招哪管用,反落了個被他大力一甩跌倒地上。
“爹,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娘?”褚明容怒瞪褚玮倫,手指指到褚玮倫眼皮底下。
這個女兒,哪有一絲教養,褚玮倫悔之不疊,握住褚明容手腕,把那只手用力推掉,喝罵道:“這裏沒你的事,給我回去。”
“明容,跟娘回去。”郭氏也不是一味猖狂,頗會見臉色行事,也不撒嬌哭泣了,自個兒爬起來,拉了褚明容就要往外走。
“老爺,李婆子帶到。”管家褚貴恰好帶了李媽過來,郭氏腳步一滞,心下七上八下,她可是讓李媽幫着她做了不少壞事。
褚玮倫滿腔怒火朝李媽撒,一個窩心腿踢去,大聲喝道:“把她嘴巴堵住按實,給我拿木杖過來。”
郭氏此時,心知定是做的什麽事敗露了,反不膽怯了,仗着褚玮倫素日寵愛,揚起尖尖的保養得珠圓玉潤的雪白下颌,冷笑道:“老爺,李媽是妾從娘家帶來的人,有行差踏錯,是妾的罪過,妾願自領家法。”
褚玮倫一口氣哽在嗓子裏上不來,臉上憋得通紅,須臾,一跺腳,怒不可遏,道“好得很,你要替奴才領家法麽,等我杖死這婆子,少不了你的藤杖。”
這一聲帶了決絕狠厲,郭氏被吓到,嘴唇啓啓合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木杖送來了,褚玮倫擡眼看了看郭氏,冷哼了一聲,雙手握緊木杖,高高舉起,那木杖挾着他的滿腔怒火,狠狠地杖了下去。
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還有李媽沉悶的含混的慘叫,郭氏身體應聲抽搐,褚明容已吓呆住了。
第二杖下去,郭氏臉色慘白,拉了褚明容的手,悄悄地往廳外退。
“娘,我爹這是怎麽啦?”褚明容吓得手心汗津津的,雙腿啰嗦個不停。
“別慌,娘先問問,那個賤人下午回來,和你爹說的什麽。”
前次褚明錦發作,把郭氏的心腹發賣掉了,郭氏要打聽有些難度,可也不是全然打聽不到,畢竟褚玮倫對她的寵愛下人看在眼裏。問了兩個人,褚明錦與褚玮倫的談話雖不能得知,郭氏也打聽到褚明錦帶了一個五花大綁的虬須大漢回來,現關在柴房裏。
虬須大漢?不是道士,郭氏可稍一思索,便知是找人污辱褚明錦一事曝露了。
“娘,大姐帶來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爹怎麽就如此發狠?”郭氏暗地裏的操作,褚明容還不知道。
郭氏深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只能反咬一口了,褚玮倫剛才連問都沒問李媽,看他的樣子,是要把李媽打死,這倒會變成死無對證的局面,大大方便她了。
“明容,你去廳裏,你爹打死李媽後,你設法拖住他,娘去找那個虬須漢子。”
“我不!”褚明容慘白着臉搖頭,“娘,爹那麽兇神惡煞,我害怕,我不去,你要找那個虬須漢子說什麽,我去說。”
“你說不清啊。”郭氏急壞了,褚玮倫那邊一會打完了,想必就要訊問那個虬須大漢,她就沒機會行事了。
“反正我不去廳裏。”褚明容扭身撒嬌。
郭氏無可奈何,眼下沒有心腹幫她行事,沒辦法,只能對褚明容道:“你去柴房,跟那虬須漢子說,若想保命,需得說先前所說一切是褚大小姐教他說的,實是莫須有之事。”
“好,我去。”虬須大漢想來沒有發火中的爹可怕,褚明容迫不及待朝柴房奔去,郭氏看着女兒背影,心頭突感不安,開口想喊停下,自己去罷,又怕正在那邊說話時,褚玮倫過去撞見,事情再無可挽轉。銀牙一咬,背轉身朝大廳走去。
褚家如今雖說巨富,然不是百年世家巨賈,褚陳氏與褚玮倫都是窮苦出身,禦下寬和仁厚,褚家十幾年來,對府裏下人別說杖殺,就是重斥都沒有,最嚴厲也不過上一次褚明錦發火狠踢守門婆子一事,合府下人聽得褚玮倫發怒要杖殺李媽,登時沸騰了,郭氏不過離開片刻,再回去時,大廳外已遠遠地圍了不少下人。
褚陳氏與二姨娘三姨娘褚明繡褚明華也來了,正站在廳門口面面相觑,幾個人都是臉色慘白。
“四妹妹,你過來了,快勸勸老爺,求他饒了李媽一命吧。”褚陳氏與二姨娘三姨娘見郭氏過來,不約而同顫聲道,她們給褚玮倫的怒火吓着了。
郭氏安了心要李媽死無對證,亦且剛才勸過了沒用,此時卻不說,扶了扶發髻上顫巍巍的珠花,嬌笑一聲,道:“謝幾位姐姐好意,這李婆子不守規矩,是我求了老爺重責的。”
郭氏為在一衆人面前挽回面子,故意颠倒真相。衆人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不說褚陳氏幾人心裏怎麽想,外面那一圈圍觀的下人聽了,俱是心寒膽顫,李媽是郭氏的心腹之人,這郭氏說要仗殺就仗殺,竟一點主仆之情都不念?
褚玮倫見得外面府裏下人都來了,起了殺雞儆猴之意,下手再不留情,到得後來,褚玮倫想着接下來要處置郭氏,心頭發苦,李婆子斷氣多時了,他那木杖卻忘了要停下。
郭氏進門之初,褚玮倫寵她其中有她身份貴重甘願為妾的感念,也有把對蘭氏的情都移到她身上之故,然多年寝席歡好下來,這愛寵已成習慣,血肉相融,漫說處死她,就是把她遣出府去,也是不舍的。
只是她行出這等事,若不處置,褚明錦那頭好說,馮丞斐若是一怒之下,嫌棄女兒有此娘家,把女兒休了,可如何是好?兼之心腸如此歹毒,褚陳氏與褚明錦多年容讓,她卻不識好歹,留着只怕後患無窮。
褚玮倫越思越為難悲苦,形神阻滞,只知木偶一般舉杖再落下。
幾百杖打下去,李婆子血肉模糊,地毯浸滿血水,又緩緩往廳外流。
褚陳氏心慈性軟,終是忍不下去,顫顫驚驚踩着血水走了進去,小聲勸道:“老爺,再大的錯,人死了便罷,饒了她,也別氣壞自己身體。”
褚玮倫看着褚陳氏蒼白的面容,忽然間喉頭酸澀哽咽,多年過去,此時再回頭一看,方感對褚陳氏愧疚良多。褚陳氏嫁給他時,他家只得三間茅草房,他不願貧窮一世,新婚不久,賣了褚陳氏陪嫁的首飾,得了五兩銀子,開始走街闖巷的貨郎生意,家中爹娘年邁,全靠褚陳氏照顧,後來爹娘故去,褚陳氏擔子輕了些,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好,在燕京城裏置了宅院,把褚陳氏接進城。褚陳氏方過了幾天富裕日子,他猛然間發現幾年過去,還一個兒女都沒有,緊接着就是不停納妾……
褚玮倫長嘆一聲,扔了杖子,扶着褚陳氏的肩膀,柔聲道:“夫人說饒了她,便饒了她罷。”
這麽給臉面,又是這麽柔情脈脈,褚陳氏恍恍惚惚回到成親最初,情不自禁喊道:“褚郎。”
“阿蘿。”
褚陳氏淚流滿面,褚玮倫在喊出褚陳氏名字後,也是一陣傷情,老夫妻兩個,就在一幹人面前,執手淚眼相望,凄凄哭起來。
二姨娘三姨娘一直不得寵,心中雖是酸醋,倒也還勉強維持平靜,郭氏卻是身體抖顫,猛地往裏沖,要把褚玮倫和褚陳氏分拆開,走了幾步,想起眼前處境,生生止住腳步。
褚玮倫痛定思痛,心中拿定主意,把郭氏送到祖籍宅子裏幽禁,許她衣食豐足,終生再不相見。另,不拘門第,找個厚道後生,盡快把褚明容嫁掉,不要再給大女兒添堵。
決心既下,事情就要着手處理,褚玮倫松了褚陳氏的手,掃了外面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一眼,對褚陳氏道:“你帶着你妹妹們和明繡明華下去,讓人都散去。”
褚陳氏應聲好,腳步輕快往外走,褚玮倫目光相送,眼角看到一人混在看熱鬧的下人裏面,不覺大怒。
“鄭大個兒,你怎麽在這裏?”
“三小姐跟奴才說老爺找奴才問話。”鄭大個兒顫聲道。他奉命守柴房,剛才交好的下人跑去告訴他褚玮倫要杖殺李媽,他正抓心撓肺想來看看怎麽回事時,褚明容過去,說褚玮倫找他問話。
為了看熱鬧,他也不想去辯真僞,想着柴房門鎖住了,不礙的,便跑來了。
褚明容為何要跑去柴房假傳他說話?褚玮倫略作思索,不需得問話也猜到原因,當下面色肅冷,方稍稍消退的怒色又浮起。
“都回去做事。”褚陳氏朝圍觀的衆下人喊道,衆人作鳥獸散,鄭大個看看褚玮倫,也急忙跑回柴房去看守人。
人群散去,只剩下郭氏了,褚玮倫咬牙切齒問道:“你讓明容去柴房作什?”
“大小姐送了個人回來,老爺就不分青紅皂白為難我母女,妾讓明容去問一下怎麽回事,有錯嗎?”
郭氏尋思這麽長時間過去,那邊串好口供了,那個虬須漢子,為了保命,想必也會改口的,遂做了理直氣壯之色出來,要使褚玮倫看不出心虛,方好行反咬一口之策。
“你……”褚玮倫氣結,方才做出決定尚有一絲不忍,如今再無半分猶豫,不再理郭氏的胡攪蠻緾,擡腳往柴房走。
當日褚明錦虎口脫險,他曾使人調查過聞人雄,知其人狡詐性淫,留不得,少不得怎麽想個法子悄悄弄死,方能免絕後患。
眼見柴房就要到了,前方卻跌跌撞撞奔過來一人,是那鄭大個兒。
“老爺……”鄭大個撲通跪了下去,鐵塔似的身軀篩糠子一般抖個不停。
褚玮倫心頭泛起不不詳的感覺,沉着臉問道:“你怎麽跑來了?那人呢?跑了?”
若是跑了還好,鄭大個匍匐地上,額頭磕在冰冷地面上,悶悶的響,凄慘地叫道:“不是跑了,那……那人把三小姐……把三小姐……”
63、孤嶼獨峰
聞人雄把褚明容強強暴了。
郭氏張惶倉促之中,只交待得了那兩句話。褚明容不知她先時的行事,當然更不知聞人雄是怎生一個人。她來到柴房門口,見有人守着,假傳褚玮倫的話,把鄭大個調開。此是她無知計拙,若是郭氏前來,卻不會這麽現身,自然是不出面,使計調開鄭大個兒,方可避免以後與褚玮倫對質。
褚明容調開鄭大個兒後,貼到柴房門上,喊道:“虬須漢子,你聽着……”把郭氏讓她說的話說了一遍。
聞人雄雖然性淫,卻非粗魯無腦之人,甚是狡詐機變,方能作惡無數,仍每每逃脫苦主的追殺。此番被馮翌捉住,實是馮丞斐為謀帝位,手下有一支深藏不露的人才隊伍,才誘得他落入網中。
聞人雄正暗自嗟嘆逍遙的日子不複來,自己命不留也。忽聽得門外嬌柔清脆的女孩聲音,他是色中餓鬼,女人見識過無數,僅聽聲音,便知來人是如花的年齡。褚明容讓他反攀一口,聞人雄不住搖頭,知反咬一口,也難逃活命。
眼珠子轉了轉,聞人雄收了淫色,假作正人君子的腔調道:“馮侍郎要整人,我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什麽。可若是沒有我,便任你怎麽說都無人對證,你把我放走吧。”
“放掉你?”褚明容猶豫着反問。聞人雄大喜,他剛才只是臨死胡亂一試,想不到外面小美人竟真的考慮放掉自己,急忙趁熱打鐵,道:“正是,只有我不在,方能無處對證,不然。”
他收了聲,褚明容深閨嬌女,只會與姐妹争風吃醋,哪識人間險惡?想起褚玮倫剛才狠色,若是此人留着,只怕娘親要受罪,聞言頗動心,看了看,發愁道:“門上落鎖了,我沒有鑰匙。”
小美人上當了,聞人雄狂喜,四處看了看,柴房門板不嚴實,有一處縫隙甚大,滾動身體移挪過去。
“煩小姐幫在下改開手上繩子即可。”
聞人雄強裝出的斯文有禮的說話,使褚明容更松了戒心,其實她也沒什麽戒心謀算,否則不會總是給褚明錦三言兩語就噎得回不了話。
褚明容伸了纖纖素手給聞人雄解繩子,指尖不經意間輕擦過聞人雄手腕,聞人雄身體一陣酥麻,暗恨此時時間地點不對,不然,把這小美人……
不,時間正對!地點恰好!這小美人想必是馮丞斐的小姨子,自己把她……褚家丢不起這個臉,自己就娶了這小美人,做皇商的女婿,有花不完的銀子,而那馮丞斐難道還能殺小姨子的夫君?命自然也保住了。
聞人雄欣喜欲狂,手腕繩子解開了,聞人雄三兩下解開自己雙腳上的繩子,他頗有蠻力,薄板釘成的柴房門奈何不了他,雙手成掌大力一擊,兩扇柴門成了幾片。
“你快走,等會我爹要來了。”褚明容還不知大禍臨頭,話音剛落,身體騰空。“美人兒,小爺怎麽舍得不與你恩愛一番就走呢?”聞人雄哈哈大笑。
……
凄厲慘切的尖嚎響徹整個後園,聞人雄想着得手了,來更多褚家人看到更好,也不堵褚明容的嘴巴,此時衆多的褚府下人都跑去大廳看褚玮倫行杖打李媽,褚明容哭喊得嗓子都啞了,連一個人過來救她都沒有。
“明容……”郭氏看着赤身露體污跡血跡密布大腿縫隙的女兒,一邊滿臉笑容眼露淫光同樣赤身的男子,尖叫得一聲,撲過去抱住女兒,嚎淘大哭。
眼前的一切似無形的劍鋒刺入褚玮倫的胸膛,褚玮倫發現自己無法再存留一分理智,坐在地上那個奸了他女兒的人得意地看着他,明明一言不發,卻有無數恥笑向他投射來,有一座看不見摸不着的大山壓到他頭頂,憑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抵擋,也悉皆枉然,那大山還是把他砸得遍體鱗傷,肝膽俱裂。
聞人雄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穿衣。
穿好衣裳,聞人雄甚至還用手指梳了梳散亂的頭發,方彬彬有禮道:“岳父大人,絮小婿無禮,未成親先洞房了。”
岳父!小婿!他圖謀的是?褚玮倫心中恨意滔天,不,他決不接受這麽一個聲名掃地卑鄙無恥的女婿。
“好說,免禮。你也是條漢子,敢做敢當就好。”褚玮倫現了一股無能為力無可奈何妥協的神色,嗓音暗啞。
聞人雄得意地大笑,郭氏不敢置信地看向褚玮倫,站起來嘶聲哭叫道:“老爺,此等賊子,明容怎能嫁給他?”
“事已至此,不嫁又如何?”褚玮倫寒着臉反問,轉身看向聞人雄,道:“這婚事,需盡早辦了,不能拖。你随我到前廳來,咱們商量一下。”
褚玮倫眼角看到地上的門板碎塊,已知自己不是聞人雄對手,要把他誘到前廳,命下人上茶時,尋機使眼色喊多幾個人,一擊既出,将聞人雄置于死地。
郭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當他真個要把褚明容嫁給聞人雄,愛女之心深切,當下颠狂,抓起地上一塊碎門板,朝聞人雄揮去,口中大叫:“賊子,我和你拼了。”
她哪是聞人雄對手,聞人雄手一操,抓住郭氏後背,随手一扔,郭氏被摔向牆壁,一聲巨響後,郭氏的身體如斷線風筝落到地上,滿頭鮮血。
“如雲……”褚玮倫悲切地慘叫一聲,奔過去抱住郭氏。
“老爺……妾千錯萬錯,求老爺……念在你我十幾年恩愛情份上,別把明容嫁給那個賊子……”
“好!好!我答應你,別說話了,我馬上讓人請大夫來。”心愛的女人頭破血流,褚玮倫顧不得裝了,忙不疊答應。
郭氏與褚玮倫一個裝着要死交待臨終遺言,一個是心急失了分寸,渾忘了身邊還有個聞人雄,聞人雄聽得他兩個言語,尋思來日方長,也不急在一時,挾起地上暈迷的褚明容,大踏步走了。
褚玮倫抱着郭氏轉身不見地上的褚明容時,肝膽俱裂,郭氏也看到女兒不見了,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褚明錦要給褚玮倫時間處置郭氏,到蘭苑看望過蘭氏便回了侍郎府,馮丞斐不在府裏,出去辦事了,褚明錦想着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的蘭氏,心頭慘戚,蘭氏知馮丞斐認識楊潤青,恐他們同朝為官有往來,不敢到侍郎府來住了,怕萬一不巧撞上了。
褚明錦恹恹地悶坐着,忽然下人來報,貴客到來——方廷宣纡尊降貴,光臨侍郎府。
“相爺,你怎麽來了?”褚明錦急忙跑了出去,一點淑女的姿态都沒有。
方廷宣一身青色儒衫,一手一個大木桶,看着褚明錦樂呵呵笑道:“怎麽?不歡迎我老頭子?”
“相爺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褚明錦撅嘴,從方廷宣手裏接過一個木桶,邊揭蓋子邊問:“什麽好東西?”
木桶裏大大小小十幾條魚,褚明錦大叫:“相爺,這是你自己釣的?”
“大寶兄弟就是聰明。”方廷宣拈須微笑,聲音很是溫醇。
“這不關聰明不聰明好不好?”褚明錦頂了回去,眯着眼笑道:“相爺身居高位,要什麽沒有?能讓相爺提着做禮物的,自然要心意厚重的才好。”
“還是聰明。”方廷宣郎聲大笑,敲了褚明錦額頭一記,笑道:“敢說我送禮物要心意厚重的,也只有你了。”
褚明錦嘿嘿一笑,心中也不知為何,明明方廷宣是位高權重的一朝首輔,她卻在方廷宣這裏,感受到前世的溫和平等,方廷宣的高風朗月,對她若有若無的關愛,讓她很是受用。
“相爺,這魚咱們要怎麽烹調?”兩個好美食的人湊在一處,三句不離本行,又說起吃食來。
“除了魚,還有這個。”方廷宣揭開自己手的那只桶的桶蓋,裏面半桶蝦,活蹦亂跳着。
“哇,相爺,這是你自己抓的?”褚明錦驚嘆。
“是,我自己做了小魚撈,到城外的河裏撈的。”方廷宣臉上的微笑變得苦澀,褚明錦只顧看着大大小小的蝦不停贊嘆,沒有看到方廷宣眼裏的惆悵懷念。
“相爺這麽懂勞逸結合,難怪……難怪老當益壯,身體這麽硬朗。”褚明錦笑道,她剛才差點說錯話,說難怪相爺你年齡那麽大時,還能制造出彤君小姐來。
“有魚有蝦,還是自己抓的,相爺,咱們來燒烤吧,不要尋常的煎炸炒炖。”褚明錦叫道。
方廷宣又是一陣恍惚,相同的話,記憶深處,一個也是如此爽朗無拘無束的聲音對他說過,只是那人不是喊他相爺,而是小酒窩。
那人總喜歡戳他的酒窩,道:“男人長成你這樣,實在是來禍害女人的。”
“相爺,快走呀,咱們到後園流煙池旁邊去,就在那裏燒烤。”
一老一少在水波蕩漾的池邊擺開架式,有說有笑侍弄起美食來,鐵架做出來了,木炭也送來了……蝦香魚香溢滿鼻端時,褚府一下人在翠屏的帶領下跌跌撞撞奔了過來。
“大小姐,老爺請你馬上回府。”
“發生什麽事?”褚明錦見那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下一沉。
“大小姐回去就知道了,老爺讓小的請大小姐馬上回去。”
不能訴諸于口的事?大事!難道?褚明錦霎地站了起來,起得太快,頭部一陣暈眩,差點跌倒。
方廷宣及時扶住了她,鎮定地道:“我的馬車就在門外,我送你回去。”
侍府的馬車馮丞斐用了,坐轎子太慢,褚明錦也不客氣,點了點頭,方廷宣率先擡步,帶着褚明錦大步往外走。
褚明錦尚未回到褚府,方廷宣親自送她回娘家的消息,便傳到宮裏光宗皇帝那裏了。
光宗皇帝下午要宣李懷瑾進宮,李懷瑾不在王府中,王府掌事到侍郎府來找人。
掌事見門外停着相府馬車,聽得守門人說馮丞斐不在家,李懷瑾來過又走了,問得方廷宣在府裏做客,心念一動,不走了,只說要進去等着,徑自進了侍郎府。
侍郎府與信王府兩府過從甚密,兩府的下人去另一府找主子時,都是一樣的做派,沒人帶着,自個兒進去找或者等着,守門人也不以為意。那掌事在侍郎府自在走着,遠遠便看到褚明錦與方廷宣有說有笑地弄鐵架燒木炭,褚明錦一派無拘無束的舉止,方廷宣也一反朝堂上剛直嚴肅的神情,滿面笑容,不時看一眼褚明錦,眸眼自在惬意。
光宗皇帝自聽李懷瑾說方廷宣待褚明錦與衆不同後,便吩咐人留意着,那掌事看着,暗暗稱奇,其後見方廷宣主動開口送褚明錦回家,更感意外,方廷宣和褚明錦走後,他也不等李懷瑾了,出了侍郎府即刻進宮向光宗彙報這一發現。
方廷宣是什麽人?兩朝宰輔,跺一腳,整個朝堂都得震動。
方廷宣竟用自己的馬車,親自送褚明錦回娘家。
光宗皇帝呆在禦書房裏,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天黑了,夜幕落下時,窗外風聲呼嘯,林木發出“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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