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玉玉

回府的路上,聽了寇辛在校場耍威風的長公主,把人拎到了同一輛馬車上。

長公主靜靜端坐,不出聲。

寇辛心虛地看了他娘一眼,過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挪了挪屁股,坐近,“娘。”

長公主斜寇辛一眼,“少給我在這讨巧賣乖。”

寇辛企圖狡辯,“娘,我這不是看你跟皇祖母聊得高興,就自個去走走逛逛嘛。”

長公主好笑,“逛到了聖上跟前?”

寇辛嘀嘀咕咕,“燕離歸就知道告小狀。”

長公主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又問,“你與你那心心念念的朝将軍可生了嫌隙?”

寇辛愣了一下,耳尖悄然紅了,“誰心心念念了!我看那朝九歌也不過如此。”

長公主笑,“那是誰前些時日生着病也嚷嚷着要去慶功宴,若不是我讓蓮和看住你,你是不是要藏在馬車上一同入宮啊?”

寇辛說不過,做着最後的掙紮,“我才沒有。”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朝九歌不過一将領,卻将這兩樣都做到了,誰人不崇拜不豔羨。

什麽大将軍,寇辛臭着臉,今日一見,不過是個地痞流氓。

等到了公主府,管事已經候在門口,寇辛故意磨磨蹭蹭,等長公主進了門,揚長而去後,又偷偷折回。

寇辛一臉凝重,吩咐管事道:“這兩日休沐,你對外稱本世子風寒複發,恕不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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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猶疑道:“這,若是……”

寇辛大手一擺,“沒有若是,不管誰來我都不見。”

說罷,一陣寒風吹過,站在大門處的寇辛凍得披緊了大氅,不敢在這通風廊道站着了,再吹幾陣,他恐怕真要風寒複發了。

管事急道:“快領世子回屋去。”

寇辛回了自個院子,進了屋後,褪下大氅由蓮起收拾好,蓮和問:“世子,午膳可要去前院同夫人一起用?”

屋裏備了好些個炭盆,暖和得寇辛不想從榻上下去,他飲了口熱茶,“這天倍冷兒,就在院裏用罷,你讓廚子做些甜食來,前些時日宮裏不是賞了府裏幾個越王頭嗎?”

寇辛道:“就用這個做,做兩道,一道送去我爹娘那,一道待我膳後食用。”

越王頭是南方上貢的貢果,個頭就像人頭般大,對比其他果子,殼也奇硬無比,得生砸才能砸破,內裏是滿滿的汁水,像清水一般無色透明,清甜無比,殼內還附着白色的果肉。

寇辛雖不喜甜食,也想嘗嘗此珍稀特別之物,待用了午膳,太陽出了些,外邊也不這麽冷了。

侍從搬了個美人榻放到空地上,寇辛躺在上頭,迎着日光吹着風,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吵醒寇辛的是管事那老遠都能聽到那嚎的一嗓子,“小侯爺!咱們小世子是真的病重,不宜見客啊!”

管事:“您行行好,萬一過了病氣給您,長公主可怎麽給侯府交待?”

還有小玉玉那中氣十足的吼聲,“病重?!他上午還進了宮去聖上面前讨恩典,下午就病重了?別攔着我!”

寇辛不急不忙地打了個哈欠,喚蓮起,“去,把院子門給關結實了,再從小門出去問問,若是那道甜食做好了,便端上來。”

蓮起應是,寇辛站起身,“蓮和,待會兒你看着點,攔不住就別攔了,萬不可傷了小侯爺。”他邊道邊往屋裏走,“蓮應,你去把這美人榻收起來。”

寇辛進屋後便差人褪了身上的外衫,摘了頭頂的發冠,往床榻裏一縮,蓋好了被子。

沒過多久,房門便叫人一腳踹開。

寇辛半睜着眼尋聲看去,想撐起身,又好似力氣不夠,跌了回去,低咳了起來,“誰,咳咳!誰來了?”

蓮和跪在地上,“世子,是喻小侯爺,奴等沒攔住,讓他闖了進來。”

寇辛低喝,“放肆,我還沒病死呢,誰叫你們去攔小侯爺的,都退下去!”

寇辛罵完,似乎喘不過氣來,又低咳了幾聲。

喻譽無聲看着,等人都走了,狐疑道:“你真病了?”

寇辛:“早晨入了宮,吹了風,前些日子的病又沒好全,一回府便躺下了。”

喻譽冷笑,“活該!”

寇辛邊咳邊道:“我知我對不住你,也知你下午肯定要來,睡前還特地吩咐了廚子,做些你愛吃的甜食。”

寇辛:“誰知府中下人關心太過,竟将你攔在了外邊,小玉玉不會怪罪我吧?”

喻譽惱怒,“別喊這破名,膩膩歪歪的,你說的可當真?”

寇辛:“當真。”

寇辛喚:“蓮起!”

蓮起推開門,端了個木盤上前來,兩個小瓷碗裝着清透的水液,一碟子切好的白色果肉,還有一碟散發着清香的糕點。

喻譽一腔怒氣散了半分,信了。

喻譽掀簾走了進來,見寇辛披頭散發,半死不活地倚在床上,不由摸了摸鼻子,上前将人扶了下床,他熟得像在自己家,從屏風上拽了件狐裘,披在寇辛身上。

又将額頭貼上寇辛的額頭。

寇辛由他動作,睜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喻譽,喻小侯爺長得還是有點本錢的,俊秀得不行,如今一身紫衫,更顯風流倜傥。

半響,喻譽才移開,“還好,沒發熱。”

寇辛心虛地笑了笑。

寇辛拉着喻譽的手臂在桌邊坐下,“小玉玉,你嘗嘗好吃不,這可是貢果,便是長公主府中,也只得了幾個。”

喻譽冷聲:“不吃。”

喻譽:“我哪有心情吃得下,被某些人抛在了國子學中當棄子,氣都氣飽了。”

這事确實是寇辛做的不夠地道。

長公主同喻夫人年輕時是閨中密友,成了婚後,兩家走動也比平常人要親近得多,寇辛同喻譽自小相識,前兩年入國子監時,寇辛說自己想當個不學無術的廢材,在國子學作威作福,能進太學的喻譽便也跟着寇辛去了國子學。

太學跟國子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喻譽為了這段幼時友情,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喻譽的爹那時差點沒打死喻譽,氣得胡子都歪了,喻夫人心疼親子,求到了長公主頭上,這事因寇辛而起,那時寇辛還挨了他爹娘不少的罵,說他胡鬧也就罷了,怎麽帶着喻譽也胡鬧。

想也知喻譽在府中驟然聽到寇辛突然轉入太學的消息會有多陣怒,但寇辛不去不可,等事情塵埃落定,才想着怎麽給喻譽請罪。

寇辛攬着喻譽的肩:“小玉玉這是哪的話,我怎麽可能棄你于不顧?”

“況且你爹不是也不滿你在國子學念書,正好,我讓我娘去說一聲,休沐日一過,你便同我一起轉入太學,可好?”

“我沒提前同你商量,不也是事從緊急嘛,誰能料到燕離歸同祭酒在聖上面前告我小狀?”

若非如此,等皇後去同聖上提,也是明日的事了,寇辛也有時間同喻譽通個信。

喻譽脾氣看着炸,實則好哄的很,被寇辛軟言好語說了一通,才冷哼了一聲,飲了一口甜汁水。

入口鮮美清甜。

喻譽奇了:“這是何物做的?”

寇辛也飲了一口,品了一下,不是特別甜,還能接受,“南方那邊的越王頭,好喝吧?”

喻譽拿起銀筷,夾了塊果肉,“不錯。”

他又吃了口糕點,緊皺的眉間總算是消了。

甜食最能消火氣。

喻譽一個人把這些都包攬了,寇辛只吃了幾口,他不喜吃甜,就看着喻譽吃。

寇辛突然問,“你可知道淮親王的什麽消息?”

喻譽愛玩,結識的圈子比寇辛要廣得多,能知道很多寇辛不知道的秘辛。

喻譽挑眉,“你怎麽突然打聽他來?”

寇辛笑,“這不是得罪了人,怕人報複回來,好做個準備麽。”

喻譽道:“我昨日沒去赴宴,但也聽聞你兜頭淋了小淮親王滿頭的酒,發了不小的酒瘋。”

喻譽:“你故意的?”

寇辛哼哼。

喻譽蹙了下眉,但想不通寇辛為何突然去針對淮親王,挑了自己知道的說。

老淮親王是先帝的手足兄弟,年輕時是陪着先帝在戰馬上打天下,生的獨子也骁勇善戰,但可惜,最後死在了戰場上。

老淮親王白發人送黑發人,悲痛欲絕,可奇的是,他對兒子留下的這唯一一個孫子并不好,因為燕京涵的生母是西域人。

多可笑,老淮親王一家打了一輩子的外族人,留下的唯一血脈卻流着外族人的血。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莫說是老淮親王,便是整個宗室,也隐隐看不起燕京涵的出身,更別說燕京涵還有一雙極具西域色彩的綠眼睛。

前些年老淮親王去了,燕京涵襲了爵,成了小淮親王後,淮親王這一脈便日漸式微,如今京中,已無人再去拜訪淮親王府了。

寇辛聽罷,想了想,問:“西域族只可曾進犯過我朝?”

喻譽搖首,“那倒沒有。”

寇辛脫口而出,“那怎麽像他生母是蠻族人一般對待燕京涵?”

寇辛還未發現,他這句話像是在為燕京涵鳴不平。

作者有話要說:

越王頭就是椰子,應該能看出來吧,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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