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誰的錯

寇辛當即梗着脖子, 選擇要臉,“是我欺負的他。”

朝九歌上下掃了寇辛兩眼。

寇小世子被欺負得都要哭了,面上一股黏糊糊的玉提子香, 右臉頰側還殘留着紅痕, 其餘人瞧不出,朝九歌卻是認得,那是半個拇指印。

林鄞業做官不過五年, 便從一個從六品起居郎做到正二品上書房少傅,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 朝九歌遠赴邊疆前,也同此人打過幾次交道,只留下一個“棘手”的印象。

這次回京短短數月,他數次登門林府, 對方更是滴水不漏, 圓滑至極, 半點不肯松口。

若不是朝九歌差信送去北疆, 讨了朝老爺子一個人情來,這交易還未必做的下。

除了頭頂那位, 朝九歌猜, 林鄞業怕是沒在官場上吃過什麽虧。

這小世子也當真敢說。

朝九歌神色疑慮得太過明顯。

寇辛一眼看出, “你不信?”

朝九歌微一搖首。

寇辛擡了擡下巴, “我可是咬了他一口。”小世子洋洋得意, “還踹了他幾腳。”

這麽一想,他跟林鄞業也扯平了。

但寇辛心裏這口氣還平不了,總想着要報複回來。

朝九歌聽罷, 心道, 怪不得寇辛被欺負得這麽慘, 他從暗格裏拿了個帕子,從腰間取了個皮囊下來,倒了點水,按在寇辛的下巴上。

寇辛本不滿他動手動腳,但自個也嫌髒,又忍了下來,任朝九歌給他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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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九歌忍不住樂道:“你說你招他作甚?”

寇辛臭着臉,“我又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他跟我較真。”

等朝九歌擦拭好,寇辛用完人就丢,轉身就走,想下馬車。

朝九歌也不攔,“他那般摳門,當然一點虧都吃不得。”

寇小世子腳步一頓,又轉回來,興致盎然,“怎麽摳得門?”

朝九歌挑眉,“坐下聊?”

寇辛便掀袍坐下。

朝九歌道:“他可有同你編排我?”

被當事人這般詢問,背後說人小話的寇辛忍不住輕咳一聲,全推脫到林鄞業身上,“都是他編排的,一口一個乞丐強盜,跟我可沒關系。”

朝九歌悠悠道:“是嗎?”

寇辛點頭。

朝九歌:“北疆戰事吃緊多年,年年都得供饷,怎麽今年就給不得?”

那當然是重建漠北三城比将蠻族打出去所花的銀子更多,且不說漠北一片荒蕪,大寒大旱,別說河了,連片雨都難見,種不了田,便征不了賦,又不同毗鄰西域的邊城來往可通商。

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朝廷為何要幹?

朝九歌心知肚明,但朝家守了北疆百年,他再看不下去漠北的寒苦。

寇辛沉吟片刻,起了興趣。

朝九歌沒有半分騙小孩的心虛,繼續道:“因着今年,是林馮遷任戶部尚書後,上一任戶部尚書徹底告老還鄉的一年。”

林馮便是林鄞業的三叔,

寇辛恍然大悟。

朝九歌接着道:“北疆的事不單是武将的事,整個大夏都要擔此責,做文臣的,本就該在後方送饷,怎的将這強盜名聲安在我頭上了?這本就是林琅簡該做的。”

這話要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出來,朝九歌早被一人一口唾沫子給淹死了,偏生小世子此時還未入朝,什麽都不懂,他信口胡謅,寇辛也只會應是,“林家這麽富,丁點子都不給?”

朝九歌:“可不。”

寇辛被忽悠了一通,只覺這表面光風霁月的林府怕都是人命堆出來的,林鄞業更是心思深沉,倒看朝九歌的印象又好起來了。

他本就對朝九歌印象不差。

氣氛都哄托到這了。

朝九歌将手中捏着的帕子丢進暗格裏,“林家上下都不是什麽好的,你日後可別再來林府,否則又像今日般,護衛候在門外,你在門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寇辛深以為然,若是護衛在,也不用護衛,單就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屏慶在,他今日也不會這般輕易被林鄞業欺負了去。

朝九歌再勸,“也少些同你這先生親近,你一片赤誠待他,說不定人也只當你是個逗趣的,莫再被人騙得哭鼻子。”

寇辛反問:“誰哭鼻子了?”

朝九歌低笑,“我,我哭鼻子了,行了麽。”

寇辛這才哼哼一聲,“日後我母親再要我來,我也不來這破林府了。”

朝九歌贊嘆,“是如此。”

方才在那水榭亭內見這師生二人親近的氣總算舒了下來,朝九歌又問,“可要我送你回去?”

朝九歌的馬車比寇辛的可要寬敞得多,可到底沒寇辛的小窩舒服,他想都未想便搖首拒了。

朝九歌也不惱,屈指敲了寇辛的額兩下,“小沒良心的。”轉眼就能從親近變得疏離。

寇辛拍下他的手,毫不留情地跳下馬車,回了長公主府。

一回府,寇辛便迫不及待地找他娘告狀,一路奔去了前廳,驸馬在與長公主用膳,長公主遠遠瞧見人,便放下筷子迎了過去,“回來了?”

寇辛委屈巴巴:“娘,我被欺負了。”

長公主回眸跟驸馬對視一眼,樂道:“誰有膽子欺負你呀。”

寇辛憤憤說了起來,“還能有誰?不就是娘央着我去回禮的那人。”他氣道:“我不就不小心把提子籽吐他手裏了嘛。”

驸馬筷子一個不穩,磕到了碗邊,發出“叮”一聲響。

長公主怔了怔,“吐誰手裏了?林少傅手裏?”

寇辛理直氣壯地點點頭,“他非要按着我吃完那玉提子,我都吃了半盤了他還不放我走,我一氣之下咬了他一口。”

驸馬拿筷的手都在抖,忍了忍,放下不吃了。

長公主笑容微些僵,“然後呢。”

寇辛怒氣沖沖,“他還将那玉提子碾爛弄了我一身,娘你看,我袖口都髒了。”

長公主仔細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麽,确實聞到一點果香,道:“那确實……有些過分,除此之外,他可打你罵你了?”

寇辛怒氣一頓,“那倒沒有,不過娘不用擔心,我臨走時又踹了他幾腳,半分虧都沒吃着。”

長公主的笑容徹底僵了,“你再說一遍,踹誰?”

不等寇辛答話,驸馬拍桌而起,怒道:“逆子!那是你先生!”

寇辛被吓了一跳,連忙往長公主懷裏投,“娘,爹又不講理!”

長公主連忙拍了拍寇辛的肩,一雙美目瞪了驸馬一眼,驸馬氣得心梗,忍道:“明明是你無禮在先,你竟還對你先生又咬又踹,平日學的詩書禮樂,你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長公主輕聲喝道:“夫君!”

驸馬狠狠一甩袖,背過身去,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你就慣着他罷!”

寇辛緊緊摟着長公主的腰,嗚嗚叫道,“明明是我被欺負了!爹不幫我說理反倒說起我來了!娘,辛兒委屈。”

長公主拍了拍寇辛腦袋,“行了,可別跟我叫屈了,就你這混世小魔頭,人林少傅指不定比你還冤呢。”

寇辛不依,悶着聲不說話。

長公主溫聲道,“你瞧,是不是你先做錯了事?”

寇辛冷哼。

長公主又道:“林少傅是不是未打你也未罵你,只讓你吃了幾顆玉提子賠罪?”

寇辛別過臉。

驸馬道:“那叫賠罪?你們就慣着他!”

寇辛又換了一個方向,把臉別過去哼哼。

長公主接着道,“而你呢,你咬了人,還踹了人家,到底是誰不講理呀?”

寇辛埋頭不動了。

長公主點點他腦袋,“曉得了?明兒個我差人給林府回個禮,這事就算過去了。”

寇辛悶聲道:“我才不去。”

長公主低笑,“你呀,也沒讓你去,再去一回,你怕不是要把林府給拆了!娘可賠不起。”

寇辛不服氣道:“我才不會。”

父子二人一個氣得吃不下,一個還在鬥氣,長公主只得站出來當一家之主,主持大局,“都坐下來好生用膳。”

午膳用完,寇辛冷着張臉回了錦榭院,若非門用不着他來開,他都要把門給踹開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半響,又坐起來。

寇辛撇去因着他娘的話,生出的些許愧疚之心,心中道,他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事他就不跟林鄞業計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扯頭花大戰

林少傅:他個強盜乞丐

朝将軍:他全家上下都摳門

寇小世子:啊對對對你們說得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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