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離京

府裏的人手腳很利落, 聽到寇辛要出門見長公主後,沒再攔着他,反而搬來了一個精巧的木質輪椅。

不僅如此, 府中所有門檻在昨夜幾乎就都被鋸了, 只為了小主子能順利出行。

寇辛被屏慶抱到上面,還有些新奇地左摸摸右看看,為了避免受風, 他身上披了件大氅,腿上還蓋了層小毯子。

但他天生好動, 坐着坐着便想動動腿,每每被膝上傷口一疼,又偃息旗鼓。

長公主見着他這幅只能被人推着走的模樣,又止不住地後悔, 當日為何如此沖動。

寇辛少不更事, 淮親王甚至比寇辛還要小一歲, 兩個孩子罷了, 今日吵着鬧着要在一起,等分開的過久, 就想不起來了。

少年喜追逐有趣事物, 但也最是喜新厭舊。

雖心疼着, 但長公主依舊沒個好面色, 淡淡掀起柳眉, 撇了個眼刀子過去,“腿不疼了?”

寇辛是來求人的,自然賣慘道, “疼, 娘, 辛兒要疼死了。”

長公主一聽,再拉不下臉,嗔怪道,“當真?那還不安生待着。”

寇辛招了招手,吩咐侍從把輪椅推近,他拉住長公主的袖擺,“娘,我有話要說。”

長公主柳葉眉一挑,将旁人都譴退下去。

寇辛讨好地倒了杯熱茶,推到長公主手邊,支支吾吾道,“娘,太學裏的夫子說,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此句出自《詩經》,意思是你将木瓜投贈我,我拿美玉作回報。

寇辛頂着長公主微微眯起的目光,硬着頭皮說下去,“燕京涵幫了我們此多,他本不用插手,也不用遭這一罪,這都是為了救皇祖母。”

“眼下他被二皇子黨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娘,我們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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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這下徹底明白寇辛的來意,原是為了個外人求情來的,她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道,“何須永以為好?”

這句回的是寇辛的第一句,他所說的詩詞下一句便是“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并非為了報恩,而是為了永遠交好,可長公主有何必要去同淮親王永遠交好?

寇辛急道,“可是就算不為交好,本也是我們虧待了他。”

長公主拍桌道,“虧待?我還沒怪罪他将你帶歪了去!”

寇辛悶聲道,“這豈能混為一談,娘,一事歸一事,我跟他的事,跟他與皇祖母的事并無關。”

寇辛想起燕京涵臂上的傷,眼眶泛紅,別過頭,“本就是我求他救皇祖母的。”

長公主乜了一眼他,好半響,才松了點口風,“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不要管。”

她已打定了主意,前些時日朝堂就有風聞傳出淮親王年冬要随朝将軍同往北疆,長公主試探之下,得知她那皇弟也确有此意下旨。

這主意是極好的,可長公主确等不及了。

她不是不能推波助瀾,替淮親王擋了這災,但她要淮親王立刻就走,速速離京,最好在邊疆待個兩三年,徹底将跟寇辛的這點情分斷個一幹二淨。

無論燕京涵同意是否。

他都得走。

無論寇辛怎麽求,長公主都只随意揮了揮袖,“帶世子回院養傷。”

寇辛不住地回頭,卻只能無奈地被推着輪椅離開。

今日落了雨,京中又冷下一分。

連綿小雨不斷地下,似乎要将人也悶在這大雨中。

寇辛坐在窗邊,被又冷下幾分的寒風吹得低咳幾聲,攏了攏身上的大氅,伸手去夠案桌上的茶盞。

他心中不安,一時也沒注意自己用的手是受傷的那只,待拿起茶盞時,早已晚了。

手中一疼,指尖一松。

茶盞“啪”地聲掉落在地,碎成一片,寇辛盯着自己袍角上被茶水濺到的污漬,出了神。

直到窗外驚雷突響。

寇辛才驟然回神,似是被魇住了一般,心跳愈發地快,怎麽都喘不過氣,他似乎也被這怎麽都下不停的雨悶住了。

整個天際都陰沉沉壓到他面前。

寇辛捂胸重重深吸了一口氣。

“世子?”

屏慶不知何時蹲到他面前,拾着掉落的瓷片,見寇辛狀況不對,忙擔心詢問道,“可要傳府醫?”

寇辛只輕輕搖了搖首。

他看向窗外良久,眼睑微垂。

他想去見他。

從來都是燕京涵來尋他,可寇辛想,他想主動去見他一次。

拖泥帶水向來不是寇辛的性格,他下定決意,眉眼一凝,垂首看屏慶,“屏慶,我想出府。”

屏慶二話不說,“好,我背主子從後院的牆上翻出去。”

他身旁都是他娘的眼線,也就只有一個屏慶從心裏頭真正将他當頭位主子。

屏慶傳了令,說寇小世子要歇下了,将侍女丫鬟們都譴走,再給寇辛換了身防水的皮裘,罩在身上,頂着潑天大雨,将寇辛背了出去。

等到了後院牆頭,二人都成了落湯雞。

屏慶能将寇辛背來,卻不能也将寇辛背着翻上牆,“世子,我先上去,再将您拉上來。”

寇辛面上都是雨,他睜不開眼,搖首道,“不,你立刻回去。”

屏慶驚道,“世子?!”

寇辛:“我能走,你走不了,若你被發現了,便是連我都保不住你。”

屏慶急道:“可世子的腿傷——”

寇辛頂着痛,強行從屏慶背上下來,他立在雨中,沾了雨水的精致眉眼皆是冷感,竟也有了長公主說一不二的風範,他冷聲道,“本世子說讓你走。”

屏慶一瞬間竟是被震懾住了。

他不敢再違抗命令,只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此地。

喻譽帶寇辛翻了很多次的牆。

寇辛雖然受了腿傷,但也輕而易舉地就翻了上去。

他忍着疼,閉眼跳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寇辛死死扶住了牆,才沒跌倒在地。

掌心被磨出了血痕,寇辛扶牆想直起身,卻覺身上這件皮裘重得要命,說好的防水,不還是濕透了,寇小世子恨恨地想,等他過了這茬,就從府庫中看看這是哪家呈上來的劣質貨。

寇辛掀了身上的皮裘,被兜帽遮住的面目霎時暴露在雨下,他剛扶牆走了兩步,牆院的樹上被突兀跳下一個敏捷的身影。

來人一身黑衣,面上戴着寇辛半面具,是同燕京涵戴過的那張同樣的樣式,“世子可是要去尋我們王爺?”

寇辛警惕地微眯起眼,“淮親王府的探子?”

探子抱拳:“是,王爺一直在等你。”

沒等片刻,一輛馬車就從風雨中襲來,停在二人面前,探子重新歸于暗處,寇辛踏着馬凳,一瘸一拐地上了馬車。

長公主府這兩日防得猶如鐵桶,探子進不去,通傳不了消息,便只能一直在府外等,見寇小世子當真與他們主子心有靈犀般,從後院翻了出來,立即将安排好的一切帶來。

馬車內除了吃食,甚至還有備好的衣物。

那件衣物的樣式熟悉的要緊,是寇辛當日贈給燕京涵的那匹南方來的料子,底料為墨,花紋為繁複的垂絲海棠。

寇辛甫一瞧見,就徹底放下心,方才那探子的确是淮親王府的人。

他将身上濕淋淋的衣裳都換了下來,一邊低咳着一邊将新衣換上。

還不夠。

寇辛抿了抿蒼白的唇,往冰冷的掌心中哈了口氣,他将馬車上的小毯緊緊裹上身,才有功夫掀開車窗望了一眼。

馬車颠得厲害,在城中極速穿梭而過,去往的方向卻并非是淮親王府,而是——城門。

寇辛心下驚疑不定,快出城時,馬夫卻停在巷中,又請他換了輛馬車。

剛撐傘踏上馬凳,馬車裏的人卻等不及般,傾出半身将寇辛掠了進來。

寇辛眼前天翻地轉,悶咳幾聲,才驚惶擡眸看去,“怎麽是你?”

朝九歌一哂,“為何不能是我?”

“早說讓他不要摻和此事,他偏偏要插一腳進來,現下好了,京中多少雙眼睛盯着他,想讓他死。”朝九歌挑眉,“可為什麽你們長公主府,也想攆條狗般将他攆出京?”

他真心好奇,畢竟在朝九歌看來,他以為燕京涵是搭上了太後這一黨派。

可照這麽個形式,這結的可不是好,而是仇。

寇辛一問三不知,困惑道,“什麽意思?”

朝九歌見寇辛凍得厲害,取了件大氅扔了過去,兜頭将寇小世子罩了進去,“你不知嗎?”

“今晨,左金吾衛季将軍暗中将燕京涵押送出京,他現下,怕是已經到了離京的驿站了。”朝九歌見寇辛撲騰一番,才從氅衣中鑽了出來,冒出個腦袋,忍不住笑了一下,繼續道:“皇城衛要親自押送他到北疆。”

寇辛憤恨扯下大氅,瞪了朝九歌一眼,說起左金吾衛,他吐出個名字,“季鐘?”

朝九歌颔首,“正是你那玩伴之父。”

寇辛:“我跟燕京涵的事,怎麽牽扯到了季家?”

朝九歌敏銳道,“你跟他的事?長公主大動幹戈,竟是為你出氣?”

寇辛越發困惑,“什麽叫為我出氣?”他越想越慌,難不成是他母親一氣之下,對燕京涵下了手?

他母親同季家夫人私交甚篤,喊得動皇城衛,也并不出奇,可是為什麽要将燕京涵押送離京?

朝九歌瞧出寇辛的驚慌,安慰道,“莫急,他反正都是要離京去北疆的,現下你母親這一出,雖然面子上鬧得難看了點,但總歸幫了他一把。”

“不然有燕離歸在,他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出京了。”朝九歌身為天子近臣,知道不少消息,此刻也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過了年冬,聖上自然會賜下聖旨,給他一個光明正大領兵的理由。”

寇辛稍稍安下了心,被雨淋得暈頭轉向的思緒,堪堪穩了下來,徹底明白了長公主的算盤。

他母親是想趁他被困在府中之際,把燕京涵迅速逐出京,快刀斬亂麻,将他們二人的情愫徹底斷了。

寇辛背脊發寒,若是他今日沒有偷跑出府,在驿站苦等他不至的燕京涵會如何想?他會不會以為是他默許他母親這般做的?

寇辛喉中幹澀,捂唇又悶咳幾聲,“你呢,又為何入局?”

朝九歌突然傾身,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京中現下暗中被皇城衛戒嚴,若沒有我,你是出不去的。”

他将寇辛頰側的濕發用指尖順在耳後,嗓音低沉,“順便,确認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暗戳戳推一下文,隔壁連載,已經開文了,點專欄就能看到,感興趣的寶貝可以收藏一下~

小人魚存稿大概7w,小世子也快收尾了,兩篇文的更新是互不影響的,啾咪~

《養小人魚後元帥崩人設了》by鶴安

鲛人攻x人魚受

【文案】

燈希生活一個只有大海沒有陸地的星球上。

整個星球只有他一條人魚。

燈希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掰着小指頭數着日子,孤零零的小人魚一天一天長大。

一天,他發現了另一條“人魚”!

對方受了傷,不停地流血,面容蒼白虛弱,特別特別可憐!

燈希決定,自己要好好保護這個來之不易的族人。

不過,對方好像是個小啞巴,都不跟他講話。

燈希含辛茹苦地一點點養着“小啞巴”的傷勢,養好之後,他難過地發現小啞巴不見了。

對方離開了自己,燈希又變成自己一個人了。

很久很久之後,人魚被闖入這個星球的外來客抓走了,星盜們直播拍賣這條全宇宙僅此一條的人魚。

狹窄的水箱裏,人魚的脖頸上被拷上鎖鏈,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小角落。

各方勢力紛紛沸騰,誰能拍賣下這個美破天際的新物種?

就在天價交易即将成立的同時,星船的門被一把轟開,眉目冷似刀鋒的男人提着槍炮闖了進來。

令人聞風散膽的帝國元帥将星盜全部繳獲,将小人魚作為戰利品帶回了家

小人魚被男人溫和地一點點教會星際時代所有的東西。

元帥眉眼柔和下來的樣子令全宇宙驚掉了下巴。

——

燈希被帶回去的第一天,就發現了元帥也有大尾巴,他驚喜地撲騰抱上去:“小啞巴!”

燈希特別特別高興自己又找到族人了,他沒看見男人微微異樣的神情。

祀寂生牽着燈希的手,在泳池裏慢慢游着,他在心裏說:其實,我不是你的族人。

我不是人魚,而是鲛人。

東方鲛人實力強大,全身上下都是殺人利器。

而西方人魚軟弱無力,只是個美貌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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