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江辭無看着宴朝一, 緩緩說:“不是我。”

“是我們。”

宴朝一:“……”

江辭無見他一臉沉默,挑眉道:“你不想學?”

宴朝一點頭。

他當然不想學,學了以後要做的事就更多了。

江辭無笑眯眯地問:“為什麽?”

宴朝一:“我消極怠學。”

江辭無:“那可以從現在開始積極起來, 我們是在積善行德,為人為己。”

宴朝一:“……我天賦不高, 學得很慢。”

江辭無當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笑了笑,順着他的話說:“這樣就有點麻煩了。”

宴朝一正想開口, 就聽見他的下一句話:“看來只能多做題多實踐了。”

宴朝一:“……”

江辭無繼續說:“實踐出真知、聰明出于勤奮天才出于積累、只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

宴朝一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我學。”

江辭無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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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短暫對話的時間裏,榮道長已經在用骨灰畫完了陣法。

他往後退了一步, 與桌子稍稍拉開距離, 将桃木劍直立于面前, 閉眼念經,腳下步罡,繞走于桌邊:“坐南鬥內, 立北鬥中,氣吞五岳, 傾摧四方。”

“順吾咒者, 速來伏降。”

榮道長揮動着桃木劍, 重複念了三遍經咒,才停下腳步,桃木劍破空一指, 喊道:“急急如律令!”

話音落地,一陣陰風憑空生起,吹動了桌上的骨灰。

頭頂的燈光稍稍變暗, 室內溫度逐漸降低, 沒過多久就宛如冰窖似的, 連呼吸都泛着白氣。

楊媽媽被凍得打了個激靈,她環顧四周,雖然溫度驟降,但看不出任何異樣。

她緊張地問身旁的江辭無:“江老板,成功了嗎?”

江辭無擡眼看着骨灰上附着的陰氣。

淡薄的陰氣濃郁了幾分,從淺灰色變成了淺黑色。

看起來是骨灰上的陰氣感受到了厲鬼本體的靠近。

他嗯了一聲,對楊媽媽說:“應該快來了。”

“好的。”楊媽媽點點頭,左看看右看看,屋子裏四個人就她一個緊張兮兮的。

這下變得更緊張了。

楊媽媽忍不住往左走了一步,離江辭無近一點。

站到江辭無身邊後,周圍的寒意仿佛減退了不少,不再冷冽侵肌。

江老板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站着玩手機。

想着,楊媽媽心底對江辭無愈發信任,連忙問:“江老板,榮道長不需要外物,你需要嗎?我現在去準備還來得及麽?”

江辭無點了點頭。

楊媽媽立馬問:“需要什麽?”

江辭無想了想,對她說:“我需要一張椅子。”

楊媽媽愣住了,迷茫地問:“椅子用來幹嘛?”

鬼還怕椅子嗎?

緊接着,她就看見江辭無從餐桌邊拉出一張椅子,側身坐下。

楊媽媽:“???”

江辭無察覺到她的目光,理所當然地說:“椅子是用來坐的。”

楊媽媽:“……”

江辭無朝着他們招招手:“你們也坐吧,不用客氣。”

宴朝一:“……”

楊媽媽無所謂站着還是坐下,她只是想着站到江辭無身邊更安全一些。

剛走了一步,陽臺門突然震了震,緊接着屋內又刮起了一陣陰冷的寒風,将桌上的骨灰吹得稀稀拉拉。

江辭無擡眼看着散落的骨灰。

附着在骨灰上的陰氣開始動了。

像是種子發芽一般,生出了細微纖長的絲狀物,往陽臺門的方向生長拉長,絲絲縷縷的陰氣蔓延開來,很快布滿了半間餐廳。

片刻後,陽臺門再次震了震。

玻璃門頂端出現了一只青黑色的小手,手掌不過三厘米左右,手指和指尖比手掌還長,又細又長,漆黑尖利的指甲碰到玻璃門上,劃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滋——”

這只手往下繼續爬,璃門再次震了震。

空中千絲萬縷的陰氣陡然間暴漲數倍,沖向陽臺的玻璃門,和那只小黑手連接在一起。

他的手一動,陰氣也随着動了動。

片刻後,厲鬼的整個身體都爬到了玻璃門上,展露在衆人面前。

是一個不到半米的嬰兒,渾身上下都是青黑色的,青色的皮膚,黑色是萦繞在他周圍的陰氣,鼓脹的肚子有規律的起伏着。

他像是一只蜘蛛似的,黑色的陰氣是他的蛛絲,往外噴吐着,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半間客廳,織成了蛛網。

江辭無眯起眼睛,打量鬼嬰周圍濃郁的陰煞之氣,比之前見過的幾只厲鬼還要濃重。

他心想,真是小小的身體,大大的力量。

鬼嬰是以實體出現的,兩只黑色的大眼睛占據了半張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桌上的骨灰。

楊媽媽看得清清楚楚,吓得臉色慘白,驚恐至極,說不出話來,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椅子上。

“江道友護好楊太太。”榮道長說完,提起桃木劍迎了上去。

他一個箭步沖到鬼嬰面前,桃木劍指逼鬼嬰面門。

鬼嬰在被他刺到的前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玻璃門,飛快地爬到牆上一角。

空中的陰氣随着扭曲翻轉,紛紛纏繞上了榮道長。

榮道長臉色微變,擡劍劈開陰氣。

桃木辟邪驅鬼,是鬼怪的天然克星,按理說能直接劈斷陰氣,但在劍刃觸碰到陰氣的剎那,榮道長明顯感覺到劍身頓了頓。

他眉頭一皺,提醒道:“江道友小心!”

“這只鬼嬰道行不淺。”

“好。”江辭無坐在椅子上應了聲,看向鬼嬰。

鬼嬰仿佛是聽懂了榮道長的話,咧嘴笑了笑,他盯着榮道長,嬰孩的臉上盡是成年人貪婪的食欲渴望。

眨眼間,鬼嬰猛地沖向榮道長。

榮道長游刃有餘地避開他的攻擊,揮動着桃木劍狠狠地刺向鬼嬰手臂。

在要刺到的一剎那,鬼嬰吸了口氣,萦繞在空中的黑絲紛紛縮向他的手臂部位,手臂上的陰氣濃郁了數倍,擋下了這一次攻擊。

榮道長抽回桃木劍,再次攻了過去。

一人一鬼打的有來有回。

江辭無欣賞了一會兒榮道長的劍術,忽地,衣服被扯了扯。

他偏了偏頭,只見楊媽媽慘白着一張臉,張了張嘴,吓得說不出話來。

見狀,江辭無往她手裏塞了兩張紙紮小人。

楊媽媽攥着紙紮小人,她想說話,但舌頭還是有些不聽使喚。

忽地,掌心出現一股暖流,順着她的胳膊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冰冷發寒的身體漸漸回溫,僵硬的表情逐漸恢複正常,心底仿佛都沒有那麽恐懼了。

楊媽媽震驚不已,握緊紙紮小人,結結巴巴地問出心底的問題:“江、江老板,這鬼該不會真的是我女兒不小心流産掉的孩子吧。”

江辭無眨了下眼:“你女兒幾個月流産的?”

楊媽媽一直盯着榮道長和鬼嬰搏鬥,看得心驚肉跳,過了會兒,腦子才慢慢地轉了轉,回答他的問題:“一個半月。”

江辭無哦了一聲,對她說:“胎兒兩個月內通常只是一個成型的孕囊,還沒有發育成人體的模樣。”

楊媽媽愣愣地看着他,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江辭無繼續解釋:“所以他還沒有長出腦子,沒腦子的胎兒怎麽可能想要報複媽媽?”

楊媽媽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看着貼在牆上的鬼嬰,緩緩問:“那這個鬼是……”

江辭無:“看起來是被那個大師養的。”

“雖然長得小,但年紀說不定比你還大。”

說完,他擡眼看向榮道長。

榮道長年紀不大,劍術不錯,打鬥之間刺中了鬼嬰數次,然而次次都被鬼嬰的陰氣抵擋住,鬼嬰只受了點皮肉傷。

又刺中一次後,他總算是反應過來不能先打鬼嬰,得先對付空中的陰氣。

榮道長劈開了空中密密麻麻的陰氣,被桃木劍砍中後,陰氣收到影響,生長速度極慢,遠遠趕不上劍速。

沒過多久,榮道長就占據了上風。

鬼嬰見這道士如此難纏,緩緩咧開嘴巴,厲聲尖叫:“啊————”

嬰兒惱人的高分貝叫聲差點震破人的耳膜。

榮道長都被叫喊的動作一頓。

鬼嬰抓住時機,從天花板一角縱身躍下。

他沒有攻向榮道長,而是沖向了屋內看起來最好對付的人——楊媽媽。

楊媽媽驚恐地睜大眼睛,腦子是反應過來鬼朝着自己來了,身體沒有任何反應,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榮道長連忙喊道:“江道友!小心!”

鬼嬰咧着嘴,嘴角蔓延到了耳邊,他張大嘴巴,露出一口鋒利的尖牙,朝着楊媽媽的面門咬去,正眼都沒有瞧一瞧坐在楊媽媽身邊的人。

江辭無看他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輕笑了聲。

在他要碰到楊媽媽的前一秒,擡手一把抓住鬼嬰的後頸。

鬼嬰身體一僵,猛地擡頭,對上了江辭無似笑非笑的臉。

他吸了吸鼻子,沒有嗅到一絲陽氣和陰氣。

鬼嬰張開嘴,朝着江辭無呲尖牙,再次尖叫:“啊啊————”

楊媽媽和榮道長被這叫聲喊得臉色發白。

江辭無對此毫無感覺,冷冷地一笑,擡手對着鬼嬰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鬼嬰的聲波攻擊。

不止榮道長和楊媽媽愣住了,就連鬼嬰都愣住了,大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江辭無。

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打他巴掌。

榮道長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連忙走上前是,對江辭無:“江道友,拿劍。”

江辭無瞥了眼他的桃木劍,有些疑惑:“拿劍做什麽?”

榮道長愣了下:“你不準備對付這鬼嬰麽?”

江辭無:“當然要打。”

榮道長遞過去劍,瞥見楊媽媽掌心的黃紙一角後,遞劍的動作一頓,恍然道:“是我疏忽了,江道友你是不是準備用符箓?”

江辭無搖頭:“我也不用符箓。”

這下輪到榮道長疑惑了,江道友沒有帶法器,又不準備用符箓,還能用什麽?

想着,他扭頭看向宴朝一。

宴朝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冷淡,置身之外,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就是來看戲的。

榮道長重點看了看他有沒有帶法器。

一目了然,宴朝一也沒有帶。

他忍不住問江辭無:“江道友,你準備如何對付這只鬼嬰?”

鬼嬰見他們聊着天,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張大嘴巴,朝着江辭無的手就要咬下去。

在要咬到的前一秒,江辭無擡起右手對着他的臉就是邦邦兩拳。

力度極重,鬼嬰肉乎乎的臉被打得扭曲了。

江辭無冷笑一聲,對榮道長說:“就準備這樣對付。”

說完,朝着鬼嬰另一邊的臉也來了兩拳。

鬼嬰張了張嘴,尖利的牙齒掉了一地。

榮道長:“???”

鬼嬰:“???”

榮道長恍恍惚惚地看着這一幕:“江、江道友,這是什麽術法?”

江辭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拳頭。”

榮道長:“???”

拳頭算是什麽術法?!

對上他迷茫的眼神,江辭無想了想,換了種方式繼續說:“直拳?”

“算是普通攻擊?”

榮道長:“???”

宴朝一:“……”

榮道長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辭無的意思是,他就是單純靠肉身攻擊厲鬼。

可是正常人根本無法用肉體攻擊陰魂,因此才需要借助符箓、桃木劍等等外物。

他迷茫地看着江辭無,想要問江辭無是修了什麽特別的術法麽。

第一個字還沒來及的問出來,被江辭無抓住命運的後頸的鬼嬰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鬼嬰這會兒也明白面前這個沒有存在感的男人比道士還要厲害。

他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過,只好收斂的身上的陰氣,露出青白的小臉,像個真正的嬰兒一樣哭泣,企圖得到江辭無的憐憫。

江辭無低頭看着他,嗤笑道:“你再哭一聲,我讓你永遠也哭不出來。”

鬼嬰吓得打了個哭嗝,哭聲漸漸變低。

榮道長回過神,連忙對江辭無說:“江道友,不如開始超度他吧。”

江辭無眨了下眼:“你準備怎麽超度?”

榮道長微微一怔,心想超度還能怎麽超度?

難道江道友是在考驗自己麽。

他想了想,對江辭無說:“只有一只厲鬼,不操辦法事也可直接超度,因此只要用往生神咒或者太乙真君咒即可。”

“消除他的陰煞之氣,送往冥界。”

江辭無聽懂了他的重點——送往冥界。

“先等等。”

榮道長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江辭無問道:“你這次來抓鬼是收錢的吧?”

榮道長點頭。

江辭無對他說:“幹我們這行的,顧客至上。”

榮道長茫然地看着他。

“不能全憑自己心意,要尊重顧客的意見,”江辭無說完,偏頭問楊媽媽,“楊太太,你想怎麽處置這個厲鬼?”

楊媽媽現在還有些恍惚,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扶着桌子,看着鬼嬰青青胖胖的臉,問道:“為什麽要對付我女兒?”

鬼嬰淚眼汪汪地看着她,咿咿呀呀地說話。

楊媽媽聽不懂,茫然地問江辭無:“江老板,他、他在說什麽話?”

江辭無:“他在說鬼話。”

楊媽媽:“……”

榮道長:“……”

宴朝一:“……”

榮道長沉默片刻,替楊媽媽解釋:“江道友,我想楊太太的意思是這鬼嬰剛才回答了她什麽問題。”

江辭無哦了一聲,對他說:“翻譯的挺好的,你繼續翻譯鬼嬰的話。”

榮道長沉默了。

他也聽不懂鬼嬰的話。

江辭無掀了掀眼皮,對楊媽媽說:“先看他的外表,這才八九月的模樣,聲帶沒有發育完全,不會說話。”

“就算他會說話了,也不可能說實話。”

楊媽媽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她如果想知道害死女兒的原因,只能去質問那個開光手镯的假大師。

她嘆了口氣,不想多看一眼鬼嬰,對江辭無說:“江老板,我是外行人,不知道怎麽處置。”

“你說怎麽辦就這麽辦吧。”

江辭無滿意地點點頭,笑着說:“那就把他交給我吧。”

“我會讓他見識一下成年鬼的世界。”

楊媽媽:“???”

榮道長:“???”

唯一知道真相的宴朝一:“……”

楊媽媽愣了會兒,呆呆地問江辭無:“江老板,成年鬼的世界是什麽意思?”

她想了想,試探地問:“地府難不成還有未成年鬼保護法嗎?”

江辭無:“……”

宴朝一:“……”

榮道長:“……”

楊媽媽心驚膽戰地看了眼鬼嬰尖銳鋒利的黑指甲,若有所思地嘀咕:“這只鬼嬰這麽兇殘,的确是可以和成年鬼相提并論了。”

宴朝一沉默片刻,對她說:“冥界沒有未成年鬼保護法,對所有陰魂一視同仁。”

楊媽媽愣了愣,疑惑地問:“那江老板剛才的意思是?”

宴朝一看向江辭無,示意他自己解釋。

江辭無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說:“你就當成另一種超度吧。”

宴朝一再次沉默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辭無沒有說錯,的确是另一種超度。

楊媽媽和榮道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榮道長看着江辭無手抓厲鬼的模樣,心想,的确是成年鬼居多,江老板說的也沒有錯。

不當着他們的面超度鬼嬰,大概是某種隐秘的不能外傳的超度辦法。

想到這裏,榮道長沒有再追問下去。

江辭無看他們都沒什麽事了,開口道:“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楊媽媽連忙喊住他,“江老板,我還有一個問題。”

江辭無腳步頓住,偏頭看她:“什麽事?”

楊媽媽猶猶豫豫地說:“就是、就是……這裏就沒有其他事要做了嗎?”

江辭無擡起胳膊,掐着鬼嬰脖子的手微微用力,舉到她面前:“鬼已經抓住了。”

楊媽媽張了張嘴,又閉了回去。

一副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江辭無挑了挑眉,靜靜地看着她。

榮道長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楊媽媽面前,對她說:“楊太太,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明天可以過來做一個小型道場,為這房子驅除邪祟之氣,淨化天地靈氣。”

楊媽媽頓了頓,咬牙開口:“榮道長,江老板,其實我不是不放心房子。”

“這裏是買給我女兒的房子,我、我就是……”她深吸一口氣,問道,“就是想問一下房子裏還有其他鬼嗎?”

榮道長搖頭:“當然沒有。”

“只有一只鬼嬰。”

聽到這個答案,楊媽媽抿緊了唇,神情失望。

她情緒變化十分明顯,就連不谙世事的榮道長都看出來了。

榮道長不解地問:“楊太太,你難道還想看見其他鬼嗎?”

楊媽媽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榮道長更不解了,他茫然地看向江辭無,用眼神詢問他怎麽回事。

江辭無靜靜地看着楊媽媽,問道:“楊太太,你是想見你女兒嗎?”

聽到這話,楊媽媽猛地擡頭,連忙說:“對。”

“我、我其實就是想問問可以用剛才的方法招一招我女兒嗎?”

“她走的真的是太突然了,”楊媽媽說着,聲音微微哽咽,“我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她說。”

聞言,榮道長神色一肅,認真地對她說:“楊太太,我知道您很難過,但招魂術并非正統道術。”

“我之所以能招到厲鬼,是因為這只鬼嬰是厲鬼。”

楊媽媽眼眶含淚地看看着他:“榮道長,說不定我女兒死的時候怨氣太重,也變成厲鬼了呢。”

榮道長:“……”

江辭無:“……”

宴朝一:“……”

江辭無笑了聲,開口對楊媽媽說:“楊太太,小榮道長的意思是,因為招魂術會影響陰魂。”

“因為這是厲鬼,所以能不顧後果的使用邪術。”

“楊太太,比起女兒成了厲鬼,你應該更希望女兒平安無事地在冥界,早點投胎吧。”

榮道長連連點頭:“是啊,楊太太,厲鬼消除怨氣前是無法進入輪回的,要在九幽煉獄經受折磨驅除怨氣的,大多數厲鬼都堅持不到離開的那一天。”

聽到厲鬼要被折磨,楊媽媽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電視電影的地獄場景,連忙說:“我女兒是個乖孩子,從小到大都沒幹過壞事,不會進什麽十八層地獄吧。”

“是九幽煉獄,”榮道長想了想,對她說,“我方才看到卧室裏的你女兒的照片,面相善良,應該會很快投胎重生的。”

楊媽媽稍稍松了口氣,但她心底還是很想見女兒。

知道榮道長是個正直的道士,她看向江辭無,猶豫地問:“江老板,那有其他辦法能讓我見娉娉一面嗎?”

聞言,宴朝一擡眼看向江辭無,心想,以他的性格,八成會說出“死了之後就能見到”之類的話吧。

江辭無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宴朝一微微一怔,有些訝異。

楊媽媽嘆了口氣,應道:“好吧。”

她本來就沒有報多大希望。

江辭無注意到了宴朝一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繼續對楊媽媽說:“不能讓你們見面,但有別的方法,能讓你們聯系。”

楊媽媽眼睛一亮,連忙問:“什麽辦法?”

江辭無看着她,淡定地說:“可以來店裏買紙紮用品,燒給她。”

宴朝一:“……”

他心想,這才是江辭無。

楊媽媽愣了會兒,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江辭無是開香火店的。

她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江老板,等我老公回來就送你們回香火店,然後買東西燒給娉娉。”

江辭無看了眼手表,晚上九點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鬼嬰,對楊媽媽說:“不用。”

“香火店很近,我們先走了。”

見狀,楊媽媽點點頭,沒有強留他們。

榮道長看着江辭無的背影,連忙說:“江道友等一下。”

江辭無腳步頓住,回頭看他。

榮道長的視線落到他手上的鬼嬰上,連忙說:“江道友,你就這樣拎着這只鬼嬰走麽?”

江辭無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眼鬼嬰。

陰魂沒什麽分量,他拎着沒感覺,但拎着只厲鬼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的确有點招搖了。

他點點頭,對榮道長說:“是不應該拎着走。”說不定有人想搶呢。

江辭無轉身看了看,想找東西裝厲鬼。

他掃視一圈,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空礦泉水瓶。

江辭無大步走進去,拿起空礦泉水瓶,遞給宴朝一:“打開。”

宴朝一照做。

江辭無接過空礦泉水瓶,把鬼嬰的腦袋湊到瓶口,用力地往裏塞。

宴朝一:“……”

榮道長:“???”

榮道長看得一愣一愣的,難以置信地問:“江道友,你要用礦泉水瓶裝厲鬼嗎?”

江辭無嗯了一聲。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榮道長恍恍惚惚地說:“這、這不合适吧。”

江辭無:“我看挺合适的。”

宴朝一沉默片刻,忍不住開口:“哪兒合适了?”

江辭無面不改色地說:“不管鬼死活的合适。”

鬼嬰:“……”

宴朝一:“……”

榮道長:“……”

作者有話要說:

鬼嬰: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小榮道長:難怪師叔讓我下山見世面!

師叔:師叔都沒見過這種世面

小榮道長的咒語和胎兒情況來源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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