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陸達死了。

江辭無愣了下, 陸達活着比死了有用多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開槍的人。

開槍男年近四十,身板挺直, 模樣周正,正氣淩然, 看起來像是警察。

開槍男注意到他的視線後, 收回槍,解釋道:“他是通緝犯, 在威脅民衆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可以擊斃。”

他直直地看向江辭無,坦然地說出原因。

不像是故意要殺人滅口。

江辭無應了聲。

開槍男擡腳要往廟裏走。

“別進來, ”江辭無開口, 對他和陸觀主說, “裏面有陣法,先等陸觀主破了。”

聞言,開槍男掃了眼廟裏的情況, 往後退,讓陸觀主負責破陣。

榮道長:“陸師伯, 是釋艮陣。”

陸觀主皺了皺眉, 從身上掏出幾張符紙, 扔給陣法裏的張合和榮道長:“你們再堅持一會兒,我找陣眼。”

說完,他拿出一個羅盤, 掐訣念咒。

開槍男似乎沒見過這場面,新奇地看着這一幕。

江辭無收回視線,盯着腳邊陸達的屍體, 他盯着看了兩分鐘, 陸達的屍體除了流血之外, 就沒有任何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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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呢?

他忍不住踹了踹陸達的腦袋。

屍體一動,江辭無看到他身上模模糊糊的陰氣。

于是,又踹了腳。

陰氣模糊稀薄,淺淺一層黑氣萦繞在表面,不像是魂魄。

江辭無下意識地偏頭,想問身邊的人。

宴朝一不在。

啧,還怪不方面的。

江辭無又看了眼一旁的榮道長和陸觀主,他們倆正和靈安觀的其他道士正在齊心協力破陣。

想了想,他沒有打擾,又踹了踹陸達的腿、胳膊、肚子。

每踹一腳,都能看到陰氣在浮動,像是長在陸達屍體上似的。

思索片刻,江辭無又用力的踩了腳他的肚子。

這一次力度很重,陸達屍體噴出了不少血,江辭無也看清楚了萦繞在陸達屍體上的陰氣是什麽。

模模糊糊的人形,像是魂魄,但不完整。

正想着,他聽到身旁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卧槽,好狠。”

“自從新華國成立,我就沒有看到過有人虐屍了。”

“現在的道士這麽兇殘的嗎?”

“他沒穿道袍,好像不是道士。”

“我選擇道士。”

…………

江辭無瞥了眼縮在大殿角落裏的一些厲鬼,剛才漫天的厲鬼至少在打鬥中魂飛魄散了一半,剩下一些茍延殘喘的看到廟外聚集了一堆道士後,立馬慫了,不敢再動手。

江辭無拿出手機看了眼,或許是因為陸達死了,沒有信號的手機終于勉強有了一格信號。

他撥通夜游巡使的電話,簡單粗暴地報出地點,接着說:“陸達死了,來勾魂。”

“還有不少厲鬼,你可以多喊幾只陰差過來。”

“好好好。”夜游巡使應了聲,挂掉電話。

沒過幾分鐘,江辭無就看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出現。

兩只鬼并肩前行,衣服和帽子是同款,只有顏色的差別。

“日游,那些厲鬼交給你了。”夜游巡使沒有和江辭無打招呼,而是板着臉讓日游巡使先去勾厲鬼的魂。

日游巡侍看了眼地上陸達的屍體,應了聲,飄向角落裏的衆多厲鬼。

“這個人居然把陰差都喊過來了,有點本事。”

“你說是去地府好點,還是被他虐屍好點?”

“醒醒,你都死了幾十年了,哪來的虐屍。”

“你可別說話了,再哔哔人家到時候讓陰差大人先在地府虐你一遍,接着把你送到他手上。”

聽到他們的談論,日游巡使忍不住看了眼江辭無,雖然他身上被濺了不少血,但那張蒼白病弱的臉太過于矚目,正常人在第一眼看到并不會覺得他是施暴者。

日游巡使拿出勾魂鏈,勾了一只厲鬼,問道:“他剛才做了什麽?”

厲鬼的命都在他手裏,不敢不說,乖乖地說出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江辭無沒有注意日游巡使在做什麽,而是踩着陸達的屍體,問夜游巡使:“他這是什麽情況?”

夜游巡使用勾魂鏈勾了勾陸達的魂魄,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魂魄。

陰氣寡淡,面容模糊,如果江辭無沒有親自守着陸達的屍體,肯定會懷疑這不是陸達的魂魄。

夜游巡使打量了會兒,遲疑地說:“這個魂魄不全。”

江辭無擡手,對着陸達模糊的臉拍了一巴掌。

陸達的魂魄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根本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江辭無抿了抿唇,心想,陸達背後的組織做的保密措施還挺到位,活着的時候互相不認識,死了連魂魄都不放過。

夜游巡使小聲問:“江老板,日游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有他在,這個魂魄我必須帶到底下去。”

江辭無嗯了一聲:“我本來也沒打算留着他。”

夜游巡使點點頭。

江辭無對他說:“你先把他帶下去,有什麽別的情況再告訴我就行了。”

夜游巡使點頭,又問:“那我等會兒要再來這兒麽?”

“不用了,”江辭無瞥了眼把衆多厲鬼串成串的日游巡使,“直接回店裏就行了。”

夜游巡使:“好。”

等夜游巡使和日游巡使帶着衆多厲鬼離開鬥母元君廟了,釋艮陣的陣法還沒有解決。

“陸師兄,這裏是陣眼。”

“陣眼溢出來的陰氣源源不絕,必須先将陣眼溢出的陰氣暫時堵住,才能破陣。”

“我帶了幾張鎮宅符。”

“先試試。”

…………

江辭無遠遠地看了眼,鎮宅符放到陣眼不過一秒,符箓上的朱砂顏色就淡到近乎于無。

陸觀主神情凝重:“這釋艮陣汲取的陰氣是這座山脈的。”

“普通符箓撐不了多久。”

江辭無看了眼陣法裏的榮道長和張合,榮道長情況還好,但張合臉色越來越白,即使手裏拿着符箓,也驅散不了周身的陰氣。

再這樣下去,張合也撐不了多久。

江辭無收回視線,徑直走向門口。

陸觀主餘光瞥見他的動作,連忙說:“小江道友,陣法還沒有破,你別靠近陣法。”

江辭無應了聲,大步走進陣法。

陸觀主皺眉:“小江道友,你——”

他話還沒有說話,江辭無又邁過了廟門,走出了陣法。

陸觀主沉默了。

江辭無走到他面前,一腳踩在陣眼上:“快破陣。”

陸觀主還沒有說話,站在他身邊的長胡子道士厲聲道:“江道友,這不是胡鬧的地方!”

“快讓開,再拖延下去,傲天和另外一位先生性命堪憂。”

江辭無掀了掀眼皮,輕扯唇角:“知道不是胡鬧的時候,還不趕緊破陣?”

長胡子道士皺了皺眉,一臉不可理喻:“你站在陣眼上,讓我們如何堵住陰氣!”

“外行人終究是外行人。”

江辭無嗤笑了聲:“你內行,怎麽連我在幹什麽都看不出來?”

“年紀一大把了,道術不行,嘴巴倒挺能哔哔的,修煉了多少年嘴上功夫?”

長胡子道士被他怼得臉色變了變,氣急敗壞地說:“耽誤了性命,因果都會落在你頭上。”

江辭無:“放心,天道可沒你這麽不長眼。”

長胡子道士還要說話,被陸觀主攔住,呵斥道:“房師弟,你再仔細看看小江道友在做什麽。”

長胡子道士低頭一看,臉色忽青忽白,他難以置信:“你、這……你怎麽可能堵住。”

江辭無似笑非笑地說:“探究原因比救他們的命重要?”

“我說你該不會不想救人所以在故意拖延時間吧。”

“你是陸達的同夥麽?”

長胡子道士面色漲紅:“我當然不是!怎麽會和那種歪門邪道為伍!”

江辭無點頭:“也是,你這種不長眼的,陸達也瞧不上你。”

長胡子道士怒極:“你——”

陸觀主連忙打斷兩人的争吵:“先破陣救人。”

說完,他急匆匆地走到陣法前,抽出一把鑲嵌着數枚銅錢的劍,掐訣念咒,疏散陣法內的陰氣。

陣眼堵住,釋艮陣內陰氣消散。

十幾分鐘後,陸觀主破了陣法。

在場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等張合和榮道長走出鬥母元君廟,江辭無才挪開腳,朝着他們走過去。

張合今天收到的驚吓比這輩子受到所有驚吓加起來的還多,神經緊緊繃了一天,這會兒命終于保下來了,兩眼一翻,暈睡過去。

附近的人連忙跑過去扶人,

陸觀主拍了拍榮道長的肩:“幸好你沒事,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麽向你師叔交代了。”

榮道長笑了笑:“有江道友在,我不會出事的。”

江辭無看了他一眼,見他只是面色有些蒼白,擡手拍散他肩上的陰氣,轉而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開槍男。

見狀,陸觀主連忙介紹:“這位是張警察,協助我們追捕陸達的。”

張警察朝着江辭無點頭

江辭無嗯了聲,對陸觀主:“陸達死之前,對我說就算他死了,也會有我們陪葬。”

“陸觀主,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聽到這話,張警察臉色變了變:“山上不會有炸藥吧。”

陸觀主皺着眉頭,緩緩說:“他逃到山上不過半天,應該沒有時間埋炸藥。”

江辭無随口說:“會不會是以前埋的?”

張警察神情凝重,立馬說:“我進去檢查一下。”

陸觀主點頭。

等張警察走了,江辭無看向陸觀主,漫不經心地說:“陸達到山上不過半天,但也有時間弄出這麽多厲鬼和山魈。”

陸觀主:“這些不一樣。”

江辭無眨了下眼,問道:“所以你知道他說陪葬是什麽意思?”

陸觀主張了張嘴,又閉上嘴巴,含糊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江辭無笑眯眯地說:“他還說了預言什麽的。”

“陪葬會和預言有關嗎?”

陸觀主臉色大變,連忙掃視周圍,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閉了閉眼,對江辭無說:“小江道友,此事事關重大,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去找你。”

江辭無:“好吧。”

榮道長湊到他面前,小聲說:“江道友,剛才不是你對陸達說的預言麽。”

江辭無面不改色:“你聽錯了。”

剛才厲鬼嚎叫聲格外吵鬧,榮道長也不太确定,見江辭無信誓旦旦的模樣,便應道:“那應該是我聽錯了。”

折騰了一天,陸達死了。

江辭無沒興趣再陪他們一起進行後續工作,跟着接送張合的車先下山了。

陸觀主在附近的鎮上訂了酒店,江辭無在前臺報了靈安觀的名字,便拿到了房卡。

洗漱完,剛走出洗手間,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江辭無擦着頭發,走過去開門:“這麽快——”

聲音戛然而止。

他詫異地看着站在門外的宴朝一:“你怎麽來了?”

宴朝一:“我來……”

江辭無:“來什麽?”

“找你”兩個字在嘴邊,宴朝一怎麽也說不出來,他滿腦子都是牛防說的他喜歡江辭無。

沉默片刻,他幹巴巴地對江辭無說:“來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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