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即便臨近九點, 街道上依舊熱鬧,車流依舊川流不息,此刻發動機聲、行人嘈雜聲、還有如鼓點般震動着的心跳聲。

——對你這麽重要的日子, 我應該參與。

就是這麽一句話,此刻反複在程厘腦海中響起。

程厘想起, 自己之前給他發的那條微信。

是因為那條微信??

“你是從北京回來的?”程厘突然問道。

容祈看她:“那不然呢。”

所以!

他是因為她一條微信,就從北京飛回了上海?

這個認知,讓程厘的心神恍惚, 心跳又一次飙升。

明知道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可是一想到, 他為了她一句話,就從遠在千裏之外的地方,回到上海, 出現在她面前。

似乎深究下去, 好像會探索到什麽了不得事情。

程厘深吸一口氣。

她低聲問:“你吃過飯了嗎?”

但問這句話時, 她的視線就從打開的車門,看見了車子的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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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擺着一袋剛拆開的面包, 還有半瓶礦泉水。

他什麽都還沒說, 程厘卻已經看得分明。

“等我。”程厘扔下這兩個字,轉頭又往店裏跑去。

等她一路狂奔回大廳,因為他們聚會的人,自助餐廳沒有足夠大的包廂, 因此就把他們都安排了大廳。

程厘一出現,左清清就說:“厘米姐, 快來, 你喜歡的芝士焗大蝦又來了。”

“任總, 不好意思, 我的走了, ”程厘拎起包。

任匡一怔,喊道:“怎麽這麽着急走?”

程厘靠近他,低聲說道:“有人來接我。”

任匡這下明白了,倒也沒再說什麽。

反而是團隊裏的其他人,有些不情願,喊道:“程工,你這麽早走幹嘛。”

“抱歉,抱歉,真的是特殊情況,明天我請大家喝下午茶,随便點,任意點。”

見她是真的很着急,又說出這樣的話,大家也就沒再攔着。

程厘幾乎是在幾分鐘,就完成回餐廳、拿包、離開的全部過程。

當她氣喘籲籲,重新跑回來時,容祈并未回到車裏坐着。

他依舊站在車邊。

真的認真做到,她說的那兩個。

等她。

“我們去吃飯好不好,”程厘站到他面前,眼神亮的發光。

容祈輕笑:“不用跑這麽快,我會等你的。”

程厘抿嘴搖頭:“你都等了這麽久了,我跑兩步而已。”

她這一句話,讓容祈頃刻間,陷入了某種情緒中。

許久,他垂眼,低聲說:“我等的,可比你想象的久。”

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那是多麽漫長的一段歲月。

并不明真相的程厘,還以為他是在餐廳外面等了很久很久。

于是,她心裏越發內疚,直言道:“待會你随便提要求,我絕無二話。”

“真的?”容祈斜着睨了她一眼。

剛誇下海口的程厘,莫名心虛。

但很快,兩人上車離開了餐廳。

上車後,程厘看着容祈,問道:“想吃什麽?”

容祈直視前方,淡然反問:“你知道我從哪兒回來嗎?”

“北京啊,”程厘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回答。

“那你覺得,我比較想吃什麽?”

嘿。

這人,還玩上了猜謎語?

但程厘還是給面子地猜道:“家常菜?”

“聰明。”

此時容祈車子已經啓動。

顯然是往他家的方向。

程厘坐在車上,還挺安靜,只是心底卻覺得有點兒好笑。

如果這是別的男人,動不動就把姑娘往家帶,她肯定會覺得沒安好心。

偏偏這人是容祈。

哪怕他們兩個之間,早已經領了證,有了合法的身份。

可容祈從未對程厘做過,一絲越矩之事。

對于這個男人,她有種天然的信任。

兩人到了家裏,程厘發現哪怕容祈不在,這個房子依舊是保持着纖塵不染的幹淨華麗,相較于上次初見時的驚豔,突然她覺得這個房子很冷。

程厘家的小區是有點兒年代的,裝修也不是眼下最時興的這種輕奢歐式。

但就是很溫馨,家裏随處擺着的,都是關于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

有淩老師出去旅游,帶回來的小禮物。

有程定波單位發的紀念品。

也有程厘從小到大一直得到的獎章。

而容祈住的地方,就單純是個房子,很華麗,卻沒什麽他個人的痕跡。

哪怕他這麽久沒回來,這個房子也依舊光鮮亮麗,不會因為他的在或者不在,而改變什麽。

“怎麽了?”容祈見她站在客廳不動。

程厘:“我覺得我要是說出來,你大概會笑話我。”

容祈直視她:“不會。”

他說的不會,就是真的不會。

于是程厘開口說:“我只是覺得你的房子好像沒什麽你的痕跡,就感覺不管你在還是不在,這個房子永遠這麽漂亮幹淨。”

“沒有人氣是吧,”容祈側眼看過來,低聲笑了下:“我奶奶來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容祈掃視了一圈房子:“她說我這房子,不像是人住的。”

“啊?”程厘沒想到,向奶奶點評會如此犀利。

“她的意思是,像樣板間,只能看看。”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程厘贊同的點頭。

“這也是,她一直催我結婚的原因,”容祈偏頭,一字一頓說:“這個家,需要一個女主人。”

程厘強忍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可是臉頰卻不争氣的開始泛紅。

“做……做飯吧,你肯定已經很餓了吧。”程厘落荒而逃般地朝廚房走去。

容祈站在身後,低聲一笑。

因為太晚了,程厘就直接給他下了一包面,好在家裏居然還有肉,解凍之後,程厘切成肉絲,簡單做了個青菜肉絲面。

兩人坐在餐桌上,程厘的碗是小小的。

容祈面前的是一個大碗,上面鋪滿了青菜和肉絲。

他吃了一口,程厘小心翼翼盯着。

“味道很好。”

程厘雙手托腮,自誇道:“我是不是還有一點廚藝在身上。”

“只是一點嗎?”容祈眼睑微擡,慢條斯理道:“太謙虛了,是很多。”

程厘心花怒放:“你還挺會誇人的。”

“實話實說而已,”容祈口吻又拽又欠。

程厘笑了起來,低頭吃自己碗裏的面。

在他們吃飯的時候,窗外突然響起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很快大雨洶湧而至。從客廳的落地窗往外看,整個世界仿佛被蒙上一層紗,原本一覽無遺的黃浦江景,此刻也在大雨中變得影影約約。

等兩人吃完,大雨不僅沒有減緩的趨勢,還越下越大。

而且伴随着大雨,天空悶雷不斷。

轟隆隆。

像是要整個天空炸開。

“難不成今晚有人在此渡劫?”程厘想起今年上半年,也有一次,這樣的大雨,當時很多人在朋友圈都是這麽發的。

容祈收拾好,也走了過來。

兩人站在窗前,靜看外面滂沱大雨。

這一刻,沒有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程厘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外面雨下得太大了,”突然,容祈先開口說道。

程厘點頭,确實太大了,不過她也該回家了,她準備開口告辭。

容祈:“我今天坐了很久的飛機,又開了車。”

程厘一愣,片刻恍悟,他的意思是他很累了對吧。

“你別送我,我叫個車回去就好了,”程厘一點兒沒覺得容祈這樣不紳士,相反,他能直接說,她還挺開心的,畢竟他們之間不需要這種客套。

容祈突地笑了下,低聲說:“我的意思,要不今晚,你留下來。”

外面轟地一聲,平地一聲驚雷。

那種炸開的聲音,響徹天際。

容祈的笑意猛地一僵,眉尾也不自覺地挑了下。

程厘還沒從,容祈留她住宿這件事的震驚中緩和過來,就看見容祈被驚雷明顯吓一跳的反應,瞬間,她有些明白:“你是怕打雷?”

“……”

半晌,就見容祈強忍着什麽似得,緩緩點頭:“确實有點。”

程厘見他的表情,趕緊安慰說:“其實怕打雷也沒什麽,我以前也是,一打雷就讓我媽媽陪我睡覺。”

等等。

她!在!說!什!麽!

容祈擡眼看過來,程厘立即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個意思?”他微掀唇,似笑非笑反問。

什麽呀。

她明明就是在安慰他,怎麽現在還變成自己掉坑裏了。

程厘有億點點無語。

“可是我什麽都沒帶啊,”程厘轉移話題。

容祈:“我家都有。”

程厘震驚地看着他,容祈呵笑一聲:“別這種表情,是阿姨幫忙準備的。”

“阿姨為什麽要準備這些?”程厘問道。

她倒也不是好奇,她就是純粹想知道,阿姨為什麽要準備這些。

容祈嘴角輕扯了下,拖着聲音:“因為,我結婚了。”

程厘:“……”

程厘被帶到房間門口,這才發現,這個房間跟她上次過來,确實有很大的不一樣。就明顯少女了很多,床單不是之前的深色系,而是暖暖的粉色,上面綴着毛絨絨小球。

“阿姨,她好有少女心啊,”程厘感慨。

容祈已經将櫃子打開,直接說:“睡衣和其他衣服都在這裏。”

程厘點頭。

“你先看一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容祈說完,就先走出了房間。

程厘打開櫃子裏面的抽屜,發現居然還有幹淨的內衣。

一排排疊好。

等她去了梳妝那邊,發現這邊也是擺着很多,大牌護膚品。

有些甚至是程厘自己平時都舍不得買的。

沒一會兒,程厘手機響了起來。

容祈:【阿姨說,衣服都是洗過的,你可以直接穿。】

程厘;【好的。】

程厘轉了一圈,發現這個房間也是自帶洗手間的,裏面洗漱用品,也全都是幹淨未拆封的。

她手機還拿在手裏,因此來了微信,第一時間就發現。

容祈:【還缺什麽嗎?】

容祈:【我讓阿姨再準備。】

程厘:【不用,阿姨考慮的很周全,什麽都不缺。】

容祈:【那就好。】

程厘:【幫我謝謝阿姨。】

過了很久,容祈的微信終于來了:【阿姨說,不用謝。】

程厘抿嘴,一個人在房間裏,終于笑出了聲。

兩人之間好像,隔了一個阿姨就不會尴尬似得。

等程厘洗完澡出來,環視了房間一圈。

終于準備掀開被子上床睡覺。

但門口響起敲門聲。

“來了,”程厘趕緊開口,立馬穿上拖鞋去開門。

她打開房門,就看見穿着一身深藍色條紋睡衣的容祈,站在她面前,頭發也是濕漉漉的狀态,剛洗完澡的樣子。

乍然看見他這麽居家的一面。

程厘震驚的有些沒緩過神,就感覺兩人好像突然進入了一種的關系。

畢竟能看見彼此穿睡衣的模樣,是一種很親近的關系才行吧。

容祈手裏端着一個玻璃杯,裏面是牛奶。

“牛奶助眠,”他把牛奶遞了過來。

程厘伸手接過,低聲說:“謝謝。”

容祈看着她頭發還有點兒濕,問道:“沒有吹風機嗎?”

“有有,”洗手間就有一款戴森最新款的吹風機,程厘解釋說:“我的頭發太多了,每次都要吹好久才能幹。而且吹半幹,對頭發比較好。”

容祈點了點頭,似乎不太懂這個理論。

他低聲問:“用的東西,都還習慣吧?”

程厘想了下,說道:“阿姨品味還挺好的。”

兩人站在房門口的兩邊,門口的那塊瓷磚如同一道分界線,他站在門外,她在門裏。

直到容祈低聲說:“晚安”

“晚安。”程厘回道。

“進去吧,”容祈說了句,便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程厘關上門。

她低頭看了眼,門把下的那個鎖扣,最後還是沒有伸手鎖上。

這一夜,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翻來覆去的忐忑。

或許,真的是那杯牛奶助眠。

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程厘就醒了。

她趕緊洗漱妥當,從櫃子挑了一件牌子還算普通的衣服換上。

她擰開房門,先是悄悄探頭,左右打量了一番。

結果她發現整個家,都是靜悄悄的。

本來程厘還以為,是容祈這個點沒醒。

等她在客廳走了一圈,發現玄關那裏,容祈的鞋子不見了。

她趕緊轉身,就看見餐廳桌子上,有一張紙。

程厘走過去,拿起來一看。

——“我去北京了,周末歸。”

落款,是龍飛鳳舞的容祈兩個字。

走了?

程厘心底本該如釋重負的松一口氣的,但不知為何,最後更多的反而是空落落的感覺。

等她将紙條放回桌子上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真的是為了她一句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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