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衛燕
陸遠峥雖對她無感,但礙于她哥哥衛歆如今是他的左膀右臂,所用極大,便對衛燕屢屢出現在他面前之事睜一只閉一直眼了。
而那衛燕仗着自己哥哥是黑甲騎軍的校尉,外加從小便是張揚跋扈的性子,便時不時“喬裝”潛入西苑,伺機靠近陸遠峥。
比如今日,她便是借着來營中給親哥哥送棉被的由頭,偷偷潛到此處,打算等陸遠峥練兵完後,來一場走錯營帳的“偶遇”。
衛燕被沈芝毫不猶豫地拆穿後,沒法子只好尬笑一聲坦白:“王妃姐姐說的沒錯,我确實是女兒身,不過,我也是沒辦法才這麽做的,這軍營規矩太大,尋常女子根本沒法進來,我每次想見哥哥,都只好用這蠢笨的法子,讓王妃姐姐見笑了。
哎,也怪我和哥哥感情太好,畢竟我和哥哥是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我三日不見哥哥便覺得心裏不踏實,還請王妃不要怪罪。”
說罷一大車話後,衛燕一雙明亮的眼睛不自覺地微微上下轉動着打量身前的沈芝。
面前的女子一臉平靜如水,通身的美貌和儀質卻讓她心頭猛然一顫,她的胸中莫名泛起半苦不酸的味道,她不得不承認,這位朝廷送來的王妃确實美的讓人心驚。
她不禁有些不安起來,這些年,朝廷給陸遠峥明裏暗裏送來的女人不少,可統統都不會長久,因為陸遠峥他骨子是厭惡朝廷那些走狗對自己的算計的,那些女人是朝廷走狗送來的,目的不純,所以陸遠峥不會留着她們來威脅自己。
可是,朝廷這一次送來的女人,卻要比以往強上百倍,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人若是主動,恐怕天下沒有男人會有能力抗拒的了。
這讓她的內心産生了深深的危機感。
沈芝聽她說完,垂眸微微思忖一瞬,頃刻弄明白了一切,恐怕,這女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終目的是在陸遠峥身上。
她若是真的三天兩頭忍不住要來看一次哥哥,怎會弄錯自家哥哥營帳,反而莽莽撞撞跑到在主帥的帳中坐着?
片刻沉寂後,沈芝擡起眸子,瞧向立在她身前,方才舌燦如蓮的明媚女子,微微揚唇勾起一個笑道:“妹妹見外了,不知家兄是?”
衛燕張口便驕傲道:“家兄是千機營的校尉衛歆。”
沈芝略略颔首,沖她禮貌地淺淺笑了笑後便不想再與她再多費口舌,遂道:“那妹妹便是走錯營帳了,此地乃是王爺的營帳。”
沈芝的嗓音溫軟極了,尾音卻帶着些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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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燕愣了愣,反應過來沈芝這是在下逐客令,言外是不想與她多費唇舌。
衛燕心中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只好故作驚訝地致歉:“此地竟是王爺營帳?如此是我唐突了,望王妃恕罪。”
沈芝微微抿唇淡笑着道:“無妨,妹妹請吧,門口的守衛可為妹妹帶路。”
說罷,她不再言語,亦不再看衛燕一眼,徑自轉過身,打開食盒最上面一層的蓋子,準備将食盒中的碟子取出來放在桌上。
衛燕沖她福了福身,道了聲告退,便轉身離開,可就在她與沈芝擦身而過之際,突然腳步一晃,猛地便朝沈芝的方向跌了過來。
衛燕倒下的時候,身子完完全全掃過沈芝面前方桌上的食盒,食盒清零哐啷落在地上,白瓷盤碎成一片,須臾滿地狼藉。
衛燕跌倒在那些瓷盤上,手和膝蓋全被瓷片劃破了,生出數道汩汩冒血的傷痕。
衛燕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膝蓋和手,白着一張臉眉頭皺成川字,卻還是咬着唇不讓自己哀嚎出聲,可沈芝看得出來,那是她在強忍,方才她那一下跌的極猛,恐怕,這碎瓷片磕出的傷痕也必定很深。
沈芝站在她身側瞧着咬牙一聲不吭疼的衛燕,不由蹙起眉頭,暗暗在心頭唏噓,這女子,好生生猛,好生能忍!
若不是方才她早已留意,即刻閃避,恐怕,此刻跌坐在這些碎瓷片上,血流不止的便是自己了。
衛燕她是存心的。
如此也算自作自受,不過沈芝場面上的戲還是要自足,她不敢去扶滿手是血的衛燕,于是轉身跑出簾帳外喊人:“快來人啊,有人摔傷了,快找軍醫來。”
沈芝掀簾而出時,陸遠峥和那一群幕僚也剛巧來到,陸遠峥錦衣緩帶,昂藏八尺,被人群簇擁而來,極為顯目。
他見到沈芝在門口叫喊,微微一愣,旋即問道:“何人受了傷?”
沈芝答道:“是衛歆校尉的妹妹,不小心走錯了營帳了,在王爺帳中摔了一跤,磕在了碎瓷片上,流了很多血。”
陸遠峥眸光複雜地看着沈芝,只因她說話故意帶着害怕的語調,但眼底,卻絲毫沒有畏懼和不安的神色。
陸遠峥沉吟片刻之際,身後的傅元拱手作揖道:“王爺,不如将人先送到衛歆的營帳中,讓軍醫好好醫治。”
陸遠峥面無表情地颔首,傅元立刻差遣士兵去找擔架來擡人。
陸遠峥立在門口,并未有想進去的心思,她不動,并沒有人敢動,沈芝亦立在門口。
沒一會兒,幾個士兵便帶着擔架來擡衛燕,衛燕被擡出來的時候,紅着眼眶,淚滿盈眶地瞧着陸遠峥,使勁地抽泣着,試圖引起陸遠峥的憐惜和關心。
真是演得一手好戲,沈芝在心頭暗暗唏噓,這姑娘明明方才在她跟前還強忍着一哼不哼呢。
可盡管衛燕如此,陸遠峥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他一席玄白色月袍,立在那兒周身都是生人難近的冷意。
衛燕就這麽滿臉淚痕,又滿心不甘地被擡走了。
衛燕被擡走後,陸遠峥方才提步往營帳中走去,傅元和幾位幕僚紛紛告了退。
沈芝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營帳。
營帳內的狼藉還未有人及時打掃,陸遠峥皺眉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血污,并未轉身,卻是出聲道:“怎麽回事?”
他的嗓音清冽如雪,似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芝便将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帶着平和的語氣,絲毫沒有表現出對衛燕的質疑。
倒是陸遠峥沉吟片刻後開口道:“她自小習武,應該沒那麽容易摔倒。”
沈芝面帶驚訝道:“那她怎麽會……”
沈芝一邊說着,一邊幾步走到站在原地的陸遠峥身前,擡起帶着驚慌失措的眸子瞧向陸遠峥,喃喃道:“王爺的意思是,衛燕是故意摔倒的?”
陸遠峥不可置否的颔首。
沈芝故作驚懼道:“那她為何要這麽做?”
陸遠峥長睫微垂,瞧着她烏黑的瞳孔,那瞳孔宛若水洗過的葡萄一般水靈,仿若在彰顯着她話中的真摯。
陸遠峥微微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發出一聲鼻息,用探究的目光瞧着她,反問道:“你當真不知?”
他的目光帶着洞悉一切的銳利研判,讓沈芝不由地愣了愣。
被陸遠峥一下點破心思的她,心跳沒來由加快了幾分,這陸遠峥是有透視眼嗎?怎會這般清楚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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