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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的客廳還亮着。崔如木按了下門鈴,警衛員跑來開門,一見那陣勢,傻了眼。

“崔博士,可可怎麽了?”

警衛員伸手要抱安可,崔如木微退半步,避過去:“睡着了。”

安恺還沒休息,坐在客廳裏翻報紙。

“安叔。”崔如木抱着安可抱得渾身僵硬,尤其是看到父親口中赤手空拳面對十來柄刺刀也面不改色的安恺此時驚得合不攏嘴的樣子後,他覺得上半身幾乎麻痹。

崔如木清一聲嗓子,力圖使自己的聲音自然一點:“安叔,可可的房間在哪裏?”

安可的房間在二樓,用紫色水晶簾隔成兩間,外間放書架和桌椅,裏間是床和衣櫃。所有的用品都具有十四歲小姑娘的特點,又粉又嫩;大概是由于這個小姑娘性子有趣,模樣可人,這樣俗氣的粉紅世界,竟然并不令人反感。

崔如木把安可放到她的粉紗帳子裏,安可立刻翻個身背對着他,一手在前面摸了大半天,沒摸到想要的,發出哼哼的不滿聲。崔如木掃視一圈,看到床尾的羞羞熊,估計她是在找那個,便傾身去拿出來,放到她手裏。

安可抱着熊,終于消停下來。

崔如木在床前站了十幾秒,一時适應不良。

抱着她輕輕軟軟的身體,他鼻子不敢呼吸手臂不敢活動,以至于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僵硬的狀态;此時那微不足道的的重量消失了,他又覺得輕飄飄的,空蕩蕩的,少了什麽似的。

木床吱吱呀呀地響了兩聲,崔如木回神,安可已呈大字型仰天狀,左腿上的裙子被掀翻了,露出小內褲的蕾絲邊;羞羞熊枕着她細細白白的手臂,捂着雙眼。

他臉上一熱,忙抖開薄被替她蓋好,卻沒敢幫她将裙子捋下去。

下了樓,警衛員正在倒水,安恺指着右手邊的椅子:“如木過來坐。”

崔如木确實覺着有點渴,一口就把馬克杯的水喝了大半。

警衛員還沒來得及走開,于是又給他添上:“時間晚了,喝茶不好。”倒完便放下茶壺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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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木先是拿着杯子,後又把杯子放下,雙手擱在膝頭。

老實說,他此時對着安恺,似乎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總是不大敢直視他。

“可可是不是調皮了?”

“沒有,她摔了一跤,只是髒了衣服。”

安恺端着水,上上下下地打量老戰友好兄弟的兒子,越看越滿意。

“這次出來請了多少假?”

“兩天,打算回家看看我媽。”

“不用了,老崔明天過來,我們一起吃個午飯,下午你直接回部隊。今晚先在這兒住下,小馬已經把房間收拾好。”

那廂,小馬同志從廚房探出個頭:“将軍,熱水已經燒好。崔博士,你今晚住樓上,就是可可旁邊那間房。”

崔如木能用二十年完成別人三十年的事情,除了智商,自控能力功不可沒。什麽時候睡覺,睡多長時間,這都是随他所欲的。

今晚卻有點不對勁。

平躺在安家客房的枕頭上,眼皮被拉扯着,總也閉不上,眼前總有奇怪的影像。

翻個身側躺,枕頭裏又飄出牛奶的香味,隐隐然覺得熟悉。打開燈來看,枕頭幹幹淨淨,哪有奶漬。這氣味倒還好,他并不排斥;但睡得迷迷糊糊了,驚覺這可不是安可那小鬼身上的香味麽?

這下好了,崔如木徹底睡不成了。

像是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後面的骨牌跟着嘩啦啦倒下。

“木頭哥哥!”

“木頭哥哥~”

“木頭哥哥……”

那張緋紅的小臉一會兒從門背後探出來,一會兒從燈光下轉過來,一會兒又無緣無故不知從何處冒出來。

小腰很軟,小腿很細,小身板很輕……

“……抱我,木頭哥哥你抱我回去……”

又來了!

崔如木一彈而起,摁開燈,呼哧呼哧喘兩口氣,罪惡感潮水般湧過來。

小妖精!

他想了好半天,終于想出個自認為十分合适的字眼。

門上忽然傳來輕輕的扭動聲,崔如木警覺地收回心思,悄沒聲兒地下床。

剛走出兩步,門一下子打開來,安可精神奕奕地站在門口,看他一眼,迅速低下頭去。

她還穿着那條裙子,露着又細又直的一雙小腿,光着腳,不知是因為地板涼還是心裏不自在,兩只小腳丫互相蹭啊蹭。

“不是叫你穿鞋?”崔如木有點氣她,聲音霎時嚴肅到冷冰冰的。

安可擡頭看看他,踮着腳尖小步繞到門後,身子貼着門背後,把門推着關上。

她倏地轉過身,靠着門,沖他笑:“木頭哥哥,你喜歡我的是不是?”

崔如木腦子裏轟地一聲響,什麽都聽不見了,只看得見這漂亮迷人的小妖精對他笑啊笑。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尾音悠揚地轉個彎,落在安靜的卧室裏。

崔如木努力冷着臉:“回去睡覺!大半夜跑到男生房裏像什麽樣子!”

安可非但不出去,還輕輕盈盈地跑到他床上坐下來,兩腿兒利索地盤在身下。

“我有心事,睡不着,想跟你說。”

崔如木低頭看看她,十分別扭:“小小年紀哪來心事?女孩子的心事該找媽媽說,哥哥哪懂?”

“你沒發現我媽媽不住這裏嗎?”安可忽略掉前一句鄙視,一手托着腮,歪頭看着他。“我跟爸爸還有馬哥哥一起住。媽媽是江城高中的政治組組長,很忙,住在學校裏。”

崔如木略微一想,客廳還真的不像有安夫人的東西。

“爸爸媽媽都忙,我要不只有爸爸,要不只有媽媽,表姐被人搶走了,沒人聽我說話。”安可垂下眼,小聲地說着,另一只手在深色的床單上劃來劃去,一副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樣兒。

崔如木知道這是假象。

只要她願意,任何人都樂意疼愛她。

但他還是沒守住某種柔軟的情緒,甚至在她旁邊坐下來,柔聲問她:“有什麽事?”

安可手指一頓,肩頭微微顫了兩顫,崔如木還以為她要哭了,下一刻,她又低聲說:“我想去君山讀高中,可是爸爸媽媽不讓,他們非得要我讀江高。”

“讀江高有安姨照看,有什麽不好?”這算什麽事兒?崔如木覺得自己現在很生氣。

“我不想讀江高,君山高中考上君大的可多了,我要去君山讀!”故技重施,安可拽着他手臂,仰着頭笑。

“你想考君大?在哪裏考大學都一樣。”崔如木一直不能理解那些為了升學而對學校挑三揀四的人。

“不一樣不一樣!聽說大學招生有本地保護政策,在君山讀了高中就算作君山的考生,考上君大的可能就大多啦!”安可搖搖他的手臂,解釋得極為專業,忽而又不無傷感地說,“木頭哥哥是天才,當然不知道我們這種平民的痛苦。”

崔如木被稱“天才”的時候着實不少,但此時聽她一說,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來。聯系起先前的例子,他可不認為安可真的很看得起他這個“天才”。

“你要我做什麽?”

安可瞬間驚喜得面上一亮:“你幫我跟爸爸媽媽說,讓我去君山讀高中,你會管我的!”

“我沒時間管你。”崔如木皺眉,他似乎快要淪為保姆了。

“說說而已嘛!君山高中是全封閉的,每個月才放一次假,放假我也乖乖地待在學校裏,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安可大半個身子都靠上他肩膀,說話間,牛奶香的氣息噴到崔如木脖頸裏,他又開始變得僵硬麻痹,她卻火上澆油,“木頭哥哥,你不是不希望我和付明航在一起?我去了君山,他還在江城,我肯定和他分手的!”

崔如木漸漸有些動搖。

“木頭哥哥,你喜歡我的對不對?我也喜歡你啊,以後我就喜歡你一個,只喜歡你哦。”安可悄聲添了一句。

崔如木渾身一震,慢慢轉過頭。安可無邪地笑着,不時眨眨眼。

“木頭哥哥~”她軟軟地喊一句,忽直起身子,迅速在他頰上親了一下。

崔如木如遭火燙,一把推開她,猛地站起來,義正詞嚴地教訓她:“你這是什麽習慣?”

安可毫無防備,被他推倒在一堆被子上,愣愣地看着他。他這話一出,她眨眨眼,淚珠子就順着臉頰滾下來。

“我只是喜歡你嘛,像喜歡爸爸媽媽一樣啊,木頭哥哥你幹嘛推我,兇什麽兇!不喜歡人家就不喜歡嘛!嗚……”

崔如木也反應過來。她這麽點兒大的姑娘,又是安叔的女兒,哪能有多壞多可惡的心思。倒是他,第一次用惡意揣測別人,卻用在這麽個小女孩兒身上。

這麽一想,安可剛剛那一吻的觸覺也慢慢清晰起來。他記得,好像是很軟,有點濕,應該是甜的。

嗷!她是喜歡爸爸媽媽那樣喜歡他,他卻想起了這些……再想起之前的輾轉難眠,登時無地自容。

安可漸漸哭出聲來,他忙收回心思,但見她伏在被子上,完全不讓人理的樣子,不知如何是好。

“別哭了……可可……哥哥明天就去跟安叔說……可可……對不起……”

安可兀自嗚嗚地哭個不停,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似乎完全沒聽見她的木頭哥哥說了多麽動聽的話。

崔如木看她一會兒,心裏像是突然生出了十七八個共鳴箱,嗚嗚咽咽地跟着響個不停。他又坐回床上,笨拙地,一下下撫拍她的背,生怕她噎着自己。

安可哭夠了,擦着臉轉過來:“木頭哥哥你真的會跟爸爸媽媽說?”

“我說了會就是會。如果安叔同意了,你放假可以下部隊找我。”崔如木回想了一下自己最好看的笑臉,努力放送出來。

安可破涕為笑,仰着臉湊過去:“那木頭哥哥幫我擦眼淚,我就不計較你推我那一下!”

崔如木松口氣,趕緊輕輕柔柔地把她沒擦掉的眼淚抹了,生怕她反悔似的。

等房門在安可身後關上,他才想,怕她反悔什麽呢?要他親她一下還回去?

他心一跳,又想起她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對他露齒一笑說“晚安”,忍不住又在腦子裏來了句小妖精。

【木頭塵:我們純情的崔博士就這麽被安可拿下了!?沒愛商也有沒愛商的好處啊!好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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