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晉江獨家發表
節奏鮮明的藍調功成身退,換上悠悠揚揚的華爾茲舞曲。
崔如木微笑着,不緊不慢地走向莫為。
閃光燈随着他一步步靠近,直到終于将兩個人一起圈進鏡頭裏。
時隔多年,莫為又找回身為磁帶的感覺。
略帶羞澀地微笑,微微垂下頭,面頰很配合地微燙起來。
其實,她不需要公關部的訓練,也可以在這種場合扮演好花瓶的角色。
她足夠美,演技足夠好。
閃光燈的閃爍愈來愈集中,莫為看不清腳尖三步外的事物,也不想去理會,只見崔如木的皮鞋尖停在她一步之遙處。
莫為擡起頭,羞赧地看向來者。
崔如木面上眼裏俱是滿意的神色,含笑的溫柔目光并不離她,微微躬身,向她行了一禮。
簡化的邀舞。
莫為沒有機會了,只能伸出左手,放在他的右手上。
燈光和聲音瞬間都集中在這一刻,這一個場景。
不知是為了指尖觸碰到的那份已十分陌生的溫度,還是過于密集又突如其來的燈光,她禁不住手顫了兩顫。但來不及退縮半寸,他手指一收,已将她的包裹起來。
掌跟和指腹的薄繭消失了。
他似乎确然已好幾年沒有碰過槍支彈藥類的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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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為恍惚的這一下子,崔如木左臂一伸,将她攬進懷裏。她只覺眼前一下子暗了,閃光燈被他擋在身後。
不,不是,他不是在保護她。
莫為但覺中指被他舀住,一垂眼,與喬明的婚戒已被他拔下來,放進他胸前的袋子裏。
“可可,既然你不想砸了這臺戲,基本的職業素質還是要有吧。”
崔如木微微傾身,附在她耳邊,低語。
他說完并不離開,正對着她的面孔,保持着十分暧昧的距離,微笑着等她的反應。
莫為許久才把僵硬的花瓶臉撐開個縫隙:“散場後還給我。”
崔如木眼睑微垂,目光落在她唇上:“可可,這得看你表現。表現好,當然還另有獎勵。”
莫為撐不住了,想後退,但在她有所反應之前,他微微一動,薄唇自她雙唇掃過,迅速離開。
赴宴的記者都是新聞界的佼佼者,崔如木每一個看似細微無意的動作都被捕捉到。
莫為随着崔如木步下臺階,如赴刑場。
從得知把她逼去君莫的真正主使是崔如木的時候起,莫為對于他身上任何與七年前迥異的東西都不會大驚小怪了。
他會跳舞,還能把她帶得心旌搖曳,當真是舞技出色。
莫為笑得臉部發僵了,也不去與他視線相交,只安靜地盯着他的領結。
旋轉,被他收進懷裏,耳根一熱:“可可,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瞪我那一眼。”
莫為擡眼看着他,身體卻随着節奏又轉出去,與他遠離。
氣氛在他們忽然的對視裏,一下子變得十分纏綿。
崔如木深深凝視着莫為,那目光,在場的賓客都看得懂。
情真,意切。
唯獨莫為知道,他心裏真正的主意是什麽。
她收起笑容,以同樣的專注和深度看回去。
崔如木似乎很滿意,一揚手,旋律立刻變了,賓客們在場務的引導和催促下,陸續下場。
莫為覺察到腰上他手勢一緊,下一刻被他攬至身前。
他們的距離,忽然變得很近,近到看不清彼此面部的表情。
他雙手放在她腰間,她的雙手,只能配合地搭上他肩膀。
她身量早已很足了,加上皮鞋的跟,崔如木只需低個頭,便與她額頭相抵。
莫為本能地偏了偏頭,卻覺到他嘴唇落在頰上,不得不轉回來。
賓客們很自覺地沒來打擾他們。
莫為眼鋒稍轉,便能看見四圍記者餍足的表情。
心頭呼呼p>
毓嘧爬浞纾吹得她一陣陣地打顫p>
她忽然害怕起來:“崔大哥,念在崔伯伯和我父親的情分上,放過我吧。”
“可可,我剛剛說了那麽多,你都還不信我的心意麽?”崔如木的嘴唇若即若離地在她耳垂上逡巡。
莫為倒吸了口氣,立時被他抱得更緊。
“我吓到你了。”腰身緊貼着,莫為幾乎能感覺到他襯衣的質感。
“可可,看你現在這麽怕我,真想念以前的你。”
會見縫插針借機牽他的手,會半夜爬起來偷偷吻他,明明毫無經驗怕得要死,還抱了被子枕頭指着他鼻子說:“崔如木!我要跟你睡!”
崔如木這樣說出來,心裏稍稍回想,忽而滿心遺憾。低頭她又在自己手心懷裏,心裏又生出綿綿密密的憐愛,忍不住實打實地在她臉頰上吻了一記。
莫為被他一句話勾得滿腹心酸,再不管他對自己做了什麽,接下來又要把她怎生炮制,如何下咽。
崔如木的話匣子就此打開,關不上了。
明明是懷念的語氣,熟悉的過往,在莫為聽來,跟末日審判一樣。
“……後來才意識到,從在假山裏找到你開始,就再不煩你了。心疼,管不住自己為你想前想後。”
崔如木絮絮地回憶一陣,作個總結反思。
“分開的時候想你,慢慢摸索出一點東西。你撒謊的時候,一定會笑得很甜。想壞主意整人的時候,眼珠子會不受管束,滴溜溜地轉。……可可,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做什麽壞事,或者舀我消遣,我只是……當時生氣,是……有點受傷。嗯,是這樣。但是你一哭鬧,一服軟,我就沒脾氣了,你真是很有本事。”
他邊想邊說,說到情動處,便親一親她,随便落在某一處,她防不勝防。
莫為蓄了一眶眼淚:“那麽,如果現在我向你哭鬧,向你服軟,你肯把脾氣收回去麽?我知道你可以挽回,你很有本事,你像神一樣無所不能。”
“可可,我早說過看你表現的是不是?”她誠心誠意的恭維,其實比不上那些淚花更讓他愉悅。
“你希望我怎麽做?”
“可可,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喜歡你的長頭發,也喜歡你?”
“所以……”
“到我身邊生活,把頭發留起來。”崔如木把她收進懷裏,抱着,腳下悠閑地挪動着,嘴唇輕輕吻她齊耳的短發。
這是個死胡同,莫為沒辦法走出去了,索性閉嘴,只是低下頭,避開旁人的目光後,淚水就滾下來。
前途未蔔。
這個詞太過殘忍了。
明天的新聞,崔如木會是最大的贏家,唯一的贏家,她和喬明,會輸得也許連彼此都不剩,遑論未來。
“可可,你不答應我,再怎麽哭都沒用的明白嗎?
“我去君高幫你收拾用品,看到兩張便簽已經起了毛邊,想必你常常舀出來看吧?七條軍規,你那時候記得很熟?現在還記得麽?”
“我說過不準撒謊是不是?但是你小謊不斷,大謊彌天。
“你說以後的男朋友一定要是軍人,所以兩年役滿,我保留了軍籍,沒想到最後會成為莫姨迫你選擇的原因之一。
“你說想考君山大學,所以要去君山念高中。我信任你,傻得可以,找遍君大每一個院系,就怕你為了躲我轉系,沒想到你居然來了霁城——我想過你出國,想過你隐姓埋名,唯獨沒想到你會平頭正臉地生活在我家所在的城市。
“你說以後只喜歡我一個,永遠只我一個,我便設想,你遠離家人遠離熟悉的地方,獨自成長,孤單生活,肯定很委屈,結果你早就義無反顧地投向別人。
“可可,你撒的謊太多了,所以我現在并不相信你,你說還是喜歡我,或者早就不喜歡我,都不重要了明白嗎?反正我想要你。”
果然是審判,她的罪行可多了,怕是越審越多。
莫為借着他肩膀的遮擋,放心地哭。
他語氣溫柔,就像在哄收到驚吓的她。
“我是不是還說過要真心誠意,不可随便利用別人對你的感情?
“但是你自己想想,你利用我的時候少嗎?我‘有學問’,記錄清白
,又是崔政的兒子,莫姨對我印象又好,所以你打我的主意,利用我,實現你去君山、擺脫莫姨的目的。
“用過了,幫你把麻煩解決了,你又利用我安放你躁動的青春期情緒……噓,別這樣委屈地看我,愛撒謊的孩子,說話是算不得話的。何況,你倒是說一說,你真正喜歡過我?要真喜歡,為什麽現在又口口聲聲愛你的未婚夫?我真心喜歡你,愛你,所以這麽多年從來沒變過。我不信你了,可可。”
他已經失去理智了,反正只要落實了她的罪名就好,邏輯和道理那麽清醒公正,活該被抛棄。
“我也說過要重情重義的是不是?不要随便忘了對別人用過的心意,不管真假,接受的人總會被波動。更不要忘了別人對你用過的情義,否則你便是忘恩負義的壞丫頭。
“你沒聽話呀。我說喜歡你,你忘了;我說會娶你,只娶你,你只能嫁給我,你還是忘了。沒關系,語言本來就留不下什麽痕跡,對你這種冷情的小丫頭,我原本也不該抱有期冀。可我為你做的事受的傷呢?你也忘了?你喊‘木頭哥哥’央我求我,喊‘崔如木’逼我堵我,現在你長大了,就一句客客氣氣不痛不癢的‘崔大哥’?
“可可,你這套兄妹情深的把戲,我怎麽買得了賬。”
莫為泣不成聲,淡妝哭花了,也顯得有些猙獰。
“木頭哥哥,我求你,現在求你,你不要再說了,我那點小心思,全被你看透,你何必此刻堆在一起跟我算賬,你不差這點……”
“噓——可可,有些話我們必須說開來,要不然你總是弄不清楚狀況。你放心,你再壞再調皮,我都不會罰你。”
“第四條是穩重自愛對不對?可你自己想一想,你花了多少力氣來引誘我?
“深更半夜不睡覺,爬起來偷吻算不算?仗着你身體長高了,吻起來方便了,想親便親想摸便摸做完壞事還裝無辜無知算不算?還有在連悅酒店,在潘西彭家……好,我不再一點點數出來為難你。
“你在我面前這樣輕佻,恃靓行兇,恃幼為惡,想過我是成年人你還未成年,我是軍人你是學生,我要是控制不住辦了你後果如何麽?
“現在呢,你又張口閉口愛誰誰誰,要和誰誰誰一輩子,沒經過莫姨同意便私定終身,大庭廣衆下屢秀親密……可可,你當真以為我辦不了你麽?”
“還有,我說要光明磊落是不是?但是你瞧瞧,你對我隐瞞了多大的事?
“莫姨教育你,逼迫你,你一聲不吭地接受,根本不征詢我的意見,不問我願不願意為你放棄所謂滔天的權勢,莫名其妙地要求拜堂,要求洞房,臨到最後無理取鬧,說分手……”
“我說要守信重諾,可是你背信棄義,食言而肥。
“你不是把我逼上梁山和你交往,和你親熱,和你拜堂成親?結果我一轉身,你就投了別人的懷抱,許下同樣的諾言。可可,你叫我怎麽信你才好?你的信用早就透支了。”
“最後一條,永遠理智對不對?但是你遷怒于我,你舀你父親和你表姐夫的過錯來懲罰我。
“我有和別的女人過從過密?我有虐待過你剝奪過你的任何權利?我有舀過哪怕口頭的約定束縛過你?
“可可,你如此公正,我當然要投桃報李,回以更公平的對待。”
崔如木幾乎是咬着她耳朵把話說完。
一個晚上,兩個長篇大論,句句是真,句句有假,論說謊的功力,她早難以望他項背。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耍你,這些是、是……”莫為找不出合适的詞彙為自己辯護,滿心憋屈。
“噓——可可,你說什麽都沒用了。你對我做了這麽多壞事,我總得讨回來。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親自把我口袋裏的東西沖下水道去,和喬明分得清清楚楚幹幹淨淨,乖乖随我去見我們的父母。
“家尚集團已經同意把所持的華盛股份轉過來,華盛的董事長董建,剛剛也決定把股份賣給我。你回來,我手上所有的華盛股份全部贈送給喬明,算是答謝他對你,多加照顧;你若還是拒絕,明天,華盛就會易主,接手後,第一件事就是查賬。可可,你是a和cpa雙料專家,這裏面有多少操作空間,你比我更清楚。”
至此,莫為終于挪不動步子了,絕望地看着居高臨下的法官,不,上帝。
他是神,他能算得釘是釘鉚是鉚,但他不懂的不通的,仍舊無可救藥。
“
崔如木,你不要做壞事,很危險。”
“別為我擔心,可可,我很安全,有生之年都會很安全,整個崔家,也不一定有人動得了。但是為安叔考慮一下。他是有故事的人,位置越高,有些事情的副作用就越大。”說到這裏,他笑了笑,“可可,別詛咒我,要是我出了事,安叔的事情藏不藏得住,我可沒把握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不修改了,将就看吧,反正這章就是問罪的。風水輪流轉,以前莫為不講理,現在該木頭了。
看官多留言撫慰哈,長夜漫漫長假漫漫,凄凄慘慘戚戚什麽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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