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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钊走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朱晨和他交換了電話號碼,約定以後有時間一起喝酒。
朱晨勸馬钊是一回事兒,自己想的又是一回事兒。
朱晨家是城市的,他們家一共哥兩個,他是家裏老二。
他們家老媽身體不好不能上班,全家就靠老爸修自行車養活着。開始條件還蠻好,後來随着自行車漸漸退出城市交通主力軍,他們家的生活也日漸拮據。朱晨大哥比朱晨大六歲,讀完大學後留在帝都娶妻生子,按古話講帝都那叫“米珠薪桂”,大哥不但不能補貼家用,結婚的時候家裏還跟着出了一筆大錢,家裏本就不寬綽,這麽一來就欠了外債。
等輪到朱晨高中畢業的時候,他自己學習也不好,好大學考不上,專科民本的念着還沒意思,就一心想做買賣。家裏對孩子倒是一貫支持的,東挪西借地給他弄了兩萬的本錢,他沒到三月就折的精光——也不怎麽弄得,賣什麽賠什麽,最後就剩個出攤用的三馬子算是固定資産。老爸嘴上不說心裏上火,憑填了咳嗽的毛病還死活不肯上醫院,朱晨自己心裏也憋屈的很,暗自消沉了好一陣子。
年末開始征兵的時候,朱晨輾轉聽說征的是消防兵,都知道消防兵待遇好,于是他跟誰也沒商量直接賣了三馬子,拿賣車錢做人情,通過同學朋友拐彎抹角地認識了地方武裝部的,就跑去當了兵。他盤算的不錯:部隊管吃管住,每個月的軍饷補貼可以給家裏還債,不用多,兩年下來就能把債都還完,如果能立個功之類的說不定将來還能安排工作——
朱晨他媽聽說朱晨當消防兵當時就急了,消防兵不比別的,水火無情,要是有個萬一可怎麽辦?可是朱晨的入伍通知書都下來了,不去就是逃兵,朱晨自己也願意去,到最後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把二兒子送上軍車。
“兒呀,要是實在危險就離遠點兒,咱當國家的兵不假,可不能把自個兒搭進去啊~”每次打電話,朱晨家都沒什麽覺悟地這麽叮囑朱晨。
“媽你放心吧,将來兒子還得給你們養老呢,知道小心啊!”朱晨答應的挺好,但到了真章上一次也沒往後退過。
這次不是他第一回受傷,但卻是第一回讓他感覺這麽……悶。真的,從心往外的又悶又憋屈。
馬钊有一句話沒說錯:對外公布的名單就是放屁!!
朱晨不是醫學科的,但業務基本功也學過急救,人往肩上一搭已經摸了個□不離十,是死是活心中有數。
各個部
門竟勾起手來隐瞞了實情!
但細想想——為什麽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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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特重案哪個部門都要受牽連!一把手引咎辭職的案例屢見不鮮。
朱晨入伍兩年,第一次趕上這麽重大的火險,也是第一次知道事實可以被弄虛作假到這種地步——也是的,這樣的燒法,如果每年都有,那從消防部門到全體企事業單位乃至個人都什麽也不用幹了,保準天天的安全演練!
自己救的是人啊——會跑來感謝自己的、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東西,燒了就燒了,沒了就沒了,就像馬钊說的,那些死了的呢?只能默默的白死了?
确實是白死了,連個具體的死因都沒有。
朱晨勸馬钊別多想,他自己想的就不比別人少!
“你幹嘛呢?醒着怎麽不開燈?”丁一冉來的時候病房裏安安靜靜的一片漆黑,他本來以為朱晨睡着了,結果輕手輕腳地走過來一看,朱晨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瞪個大眼睛一動不動出神呢,倒吓了他一跳。
“你來了?”朱晨這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他猛然反應過來送飯的是丁一冉,立刻心虛地把游戲機往枕頭底下塞塞。
丁一冉打開燈回身找地方放飯盒,看到地上的花籃和果籃,發現新大陸似的啧啧出聲:“哎?這是誰來了?”他們當兵的,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認識的都是隊裏的糙老爺們,誰啊這麽有閑心送點兒水果還裝個藍?再說還有花呢,所以這可真新鮮。
“嘿嘿嘿……”朱晨有點兒小得意,偏又裝作不甚在意地說,“沒誰。就一個我背出來的洛林的服務生,也不知怎麽摸到我這兒了,非要表示感謝。”
“嗯?”丁一冉來精神了,“他怎麽找來的?先說說,什麽情況啊?感激涕零的嗎?”
丁一冉入伍整一年了,還是第一次趕上有群衆來當面道謝的。他們長年累月地救火應付突發事件,可是那些被解救的人事後能想着過來看一眼的真是少之又少。能在公開場合說句公道話,誇一句“當兵的不易”已經很難得了,好像他們火裏來水裏去無論多危險都是應該應分的似的——也确實是應該應分的,這是當兵的職責,可是,這可怎麽說呢?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受傷了也會疼。
“那是啊!好歹咱是救命恩人,他一進來就又是感謝又是鞠躬的,非要伺候我到出院,被我攔下來了——咱又不是什麽重患,有那個意思就行了,誰圖意他啥呀你說是吧?”
丁一冉想着那個情形,好半天嗯了一聲,要笑
不笑地說;“還行,算他有良心——”斜眼上下打量朱晨兩眼,“挺美的吧?”語氣就透着些酸了。
朱晨吧嗒吧嗒嘴,嘿嘿笑着沒接茬。
其實,其實他們這個兵種真的是良心活。水火無情,動作快點兒慢點兒能決定很多事,包括財産的損失,包括一個人的生死。
吃過晚飯後,朱晨讓丁一冉把那個花籃果籃都拿隊裏去:“給大夥兒分分,還是有人想着咱的!”朱晨說。
丁一冉哼哼着罵他“臭顯擺”,走的時候到底還是一手一個拎回去了。
丁一冉回到隊裏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值班的隊友都跟值班室看錄像政治學習呢,他從窗戶瞄了一眼,沒上趕着去“進步”,一拐彎兒直接奔了隊裏的綜合活動室。
活動室裏這會兒正熱鬧,看電視的、打臺球的、打牌的,幹什麽的都有,丁一冉一進去就抻着脖子嚷開了:“勞軍了嘿~先到先得喽!”
隊友們先是被丁一冉“嗷唠”的一嗓子鎮住幾秒,緊接着就開始哄堂大笑。
“丁小冉,這是見哪個網友去了又是花又是水果的?”
“沒送出去讓人撅了吧?”
“哎你不是給晨兒送飯去了嗎?鬧了半天辦私事兒去啦~”
丁一冉一臉不屑:“瞅你們那點兒出息——”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才說出花籃的來歷,鬧哄哄的活動室頓時安靜了。
“拿過來我看看!”
丁一冉順着聲音看過去,發現周磊正坐在角落裏手裏抓了一把牌,看隊形是在跟人鬥地主。他答應一聲颠颠兒地把花和果籃都拎過去。
周磊把手裏的牌扔進牌堆兒裏,先抻頭看看那花,又把果籃接到手裏上下前後地研究個遍,才說:“拿走吃吧,花愛放哪兒放哪兒。”
“好嘞,老大,這個是你的!”丁一冉果斷撕開果籃的保鮮膜,先把一個大蘋果發給周磊,順手又給和周磊打牌的兩位一人一個,然後拎着果籃抱着花跑屋子另一頭去了。
大家夥都沒有玩兒的心了,七嘴八舌地圍着放東西的桌子瞧新鮮,有居高臨下瞅着的,有彎腰撅腚趴桌子邊上瞄的,就是沒有動手的,那架勢好似考古學家研究出土珍寶,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當了這些年兵,總算見着個動真格的了。”小武把手裏的牌合攏到起來壓到大腿底下,捏着蘋果上頭果蒂把蘋果抵摟到眼前,感慨。
“嗯哪,我也是—
—什麽軍民魚水情,咱們混得還不如武警那塊兒呢!一樣的幹活,人家就是最可愛的人,到咱們這兒……”另一個牌搭子外號叫“陀螺”地接茬。
“嘿,誰讓咱們幹的就是不讨好的活兒呢?但凡咱們一出現不是火災就是人禍,那些個家夥哭都哭不過來,誰還想着咱們吶!”小武補充。
周磊伸手給了小武一個脖出溜兒,又瞪了陀螺一眼:“覺悟!都是老兵,少說這些不鹹不淡的,國家虧了你了?福利工資怎麽不和武警比——哪回立功表彰少了你們了?”
小武和陀螺吐吐舌頭,不吱聲了。
周磊看着那邊丁一冉他們分個水果也分得熱火朝天的,有兩個人還互相揭起了老底兒,笑着搖搖頭。
其實周磊話是這麽說,心裏還是有點感慨的:消防口遇上回群衆感謝不容易——這要是能給上個錦旗之類的多好哇,實實惠惠的,到年底考核的時候都是拿得出手的功績,這水果鮮花的看着熱鬧,但水果吃了也就沒了,花就更沒用,過幾天一謝什麽也不剩——連張情真意切的感謝卡片都沒有,總不能拍個照片留着當證據吧?!真是的!
周磊摸摸下巴,又把心思轉到怎麽跟總隊要記功上了。
三中隊這次傾巢而出,光累得脫力住院的隊員就有八個,其中還有兩個不同程度的受傷。如果不給他們請功周磊覺得說不過去,但這個功怎麽個請法?上頭的意思明擺着是要淡化“1.02”,這樣的情況下請功,請得下來嗎?
“咱繼續!”小武揉把鼻子,從腿底下抽出牌。
“哎?老大,你牌呢?這把你輸定了趕緊的把牌找出來接着玩兒!”
周磊伸手把他們的牌搶過來扔牌堆裏,胡嚕亂了:“都多長時間了?誰還記得都出過什麽?重來重來!”
“哎哎!不帶玩兒賴的!”陀螺嚷嚷。
“重來!玩兒不玩兒吧?不玩兒走了啊?!”周磊一邊兒洗牌一邊兒斜眼看他們。
“玩兒!”小武一拍大腿幹脆坐到了桌子上,“靠的我還不信了,陀螺,上牌!咱不差這一把,你等着,不把你下個月內務贏都過來從今往後我跟你混!”
“你本來就跟我混!”周磊叼着煙抓牌,然後撚着一王仨二樂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假期回歸,送各位遲到的祝福——好吧,上班的、上學的,歡迎回來~工作快樂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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