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姜瑜晚上回去的時候, 周家靜悄悄的, 只有馮三娘一個人窩在廚房裏抹眼淚, 她的半邊臉腫得像饅頭,眼窩下也青青的, 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不過昨晚馮三娘的行為, 把姜瑜最後一絲面子情也耗光了,姜瑜索性裝着沒看見, 只說了一聲“我回來了”,然後就回了屋。
很快, 馮三娘又來巧她的門了。姜瑜聞聲, 挑了挑眉, 隔着門板問:“誰啊, 有事嗎?”
“小瑜,是我, 你吃過飯了嗎?今晚還有點吃的。”馮三娘抹了抹淚, 欺騙地問。今天周老三是真傷了她的心, 這時候馮三娘想起自己有個親生的女兒來了,很想找姜瑜說說話。
不過, 姜瑜一想起昨晚那碗雞湯,連面子情都不想跟她維持了:“吃過了,不餓, 昨晚沒睡好,我很困,先睡了。”
看着她把燈都給吹滅了, 馮三娘只能悻悻然地回了廚房,一個人坐在竈臺前唉聲嘆氣。
她的喜怒哀樂影響不了這個家裏任何一個人,太陽照舊升起,大家該幹嘛就幹嘛。
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周老三這一病就是十來天,後來雖然漸漸好轉,但還是整夜整夜的咳嗽。
他這一病倒,倒賣東西的事都落到了周建設身上。
過年在國人心目中被賦予了一個非同凡響的意義,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便是再窮的人家也會想方設法辦一點年貨。更何況,今年還算風調雨順,只要稍微勤快一點,孩子又不是特別多的人家,家裏多少都有點餘錢,總要備點年貨,對糧食、肉、糖果、布料等的需求非常旺盛。
但這些物資,在供銷社、國營的百貨大樓、肉聯廠都只能憑票購買,每個人每個月只有那麽一點點的份額,根本滿足不了大家的需求。所以不少人都暗中把目光投向了黑市。
弄得周建設越發地忙,經常每天半夜一兩點都起來了,上午八九點才回家,吃點東西,睡一覺,起來再吃頓飯,又要出發了。
這樣的忙,也不是沒有回報。
到了臘月中旬的時候,姜瑜有天從公社回來時正好碰到了他,見他袖子撩得老高,手腕上挂着一只蹭亮的手表。就連吃飯的時候他也把袖子撸到了小臂上,生怕別人看不見他戴了一只表一樣,讓姜瑜在心裏很是好笑。
周建設聽從了周老三的建議,最近這半個月累翻了,也賺翻了,他就托人弄了張手表票,特意買了這麽一只手表回來,到姜瑜面前顯擺。可他都顯示了一整晚,姜瑜就好像沒長眼睛一樣,完全無視了他的新手表,這讓周建設有些氣急敗壞。
哼,裝清高是吧,等他忙完這個月,把賺來的錢砸到她臉上,看她還清高得起來不!
Advertisement
憋了一肚子氣,這天半夜,不到兩點周建設就起來了。
他拉開門,看到外面竟然又下雪了。最近幾天,天氣很不好,總是動不動就下雪,想着周老三的咳嗽還沒好,周建設走過去輕輕敲了敲周老三的卧室門,小聲說:“爸,又下雪了,你在家休息吧!”
昨天有太陽,天氣放晴,周老三的咳嗽有些緩解,看兒子忙得都瘦了一圈,所以說好今早跟他一起去。
“咳咳咳……”周老三捂住嘴咳嗽了幾聲,摸了摸不停跳動的右眼,不放心地叮囑了幾聲,“行,下雪路滑,建設,你小心些,騎車騎慢點!”
周建設應了一聲:“知道了,爸,時間還早,你躺回去睡吧。”
“嗯。”周老三躺回床上之後,這一晚不知怎的,總是睡不好,熬了半夜,快天亮的時候,總算睡了過去。
周建設戴上帽子、手套,騎着自行車悄悄出了門。
自行車的車輪壓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因為地上都是雪,倒是讓地面顯得亮堂了許多了,不用照手電筒都能看得見路。
周建設一門心思趕路,先騎着車到大路上去跟交頭的人彙合,然後帶着滿滿三麻袋東西往縣城的方向奔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積累,周建設早就不局限于糧食的交易了,他把目光放到了利潤更高的奢侈品上,比如各種票證、山貨、肉類。這些東西利潤高多了,随便幹一單都能掙個幾塊錢。
今天,他這三麻袋,其中一袋是南邊沿海弄來的海貨,另一袋是山上的野味,還有一袋是豬肉,新鮮宰殺的半頭豬肉。全是葷的,也是目前城裏人、農村人都非常需要的東西。
不過這麽多肉,他一個人太打眼了,而且也怕到天亮還沒賣完,引起麻煩。
所以周建設跟姜家兄弟約好了在縣城碰頭,将一大半的貨批發給他們,他從中再賺一道利潤。
他們倆沒自行車,速度比較慢,所以比周建設還早一些就出發了,先到縣城外的樹林子裏等他。
周建設奮力蹬着自行車,終于趕在四點多的時候到了縣城外的那片楊樹林裏,跟姜家兄弟彙合。
姜國梁把自己的小舅子也帶來了。
周建設也不管他們幾個人,快速地把裝着海魚和野味的麻袋卸了下來,推到他們面前:“這兩袋子每袋五十斤,在天亮之前,最好把東西都換成錢。”
他自己則去賣那袋子豬肉。海魚和野味雖然也都是肉,甚至還比較稀少,但這兩種肉沒有油水,在市場上遠不如肥豬肉受歡迎。
四個人分頭行動,周建設沒管他們,自己先騎着自行車走了。雖然是黑市,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門道,剛開始的時候沒有門路,去混混黑市,等混熟了,有了相熟且比較固定的大主顧後,誰還天天跑黑市,什麽地方都能是交易場所。
周建設本來就是個會鑽營的,這幾個月,他也發展出了一批穩定的客戶,所以有了這種大宗貨物時,他首先想到就是這批人。因而他也沒去黑市,直接騎着自行車進了城,悄悄地來到約定的地點,果然有幾個人在候着他。
“今天是肥豬肉,都切好了,兩斤一塊,老規矩,一塊一斤,也可以用票抵。”周建設把袋子從自行車上抱了下來,剛打開,準備讓人挑選。
忽然一個人拔腿就跑了,跑的時候還提醒了同夥一句:“有公安!”
周建設大驚,為了避免撞上公安和紅袖章,他們都是半夜行動,而且打一槍換個地方,這還不到五點,天都沒亮,又下着雪,公安怎麽來了?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其他,趕緊用繩子把麻袋紮好,飛快地扛到自行車上,然後跳上車,騎着就跑。
下雪天,路面打滑,他又馱了五十斤的東西,自行車跑得并不快,周建設幾乎都能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了。
他心急如焚,使出渾身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踩着踏板。
因為速度太快,剛才綁麻袋的時候又太匆忙,沒捆綁好,後座上的那一袋子肉都歪了,影響了自行車前進的方向和速度。
見狀,周建設一狠心,單手掌握着自行車龍頭,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用力往後座上一滑。
綁住麻袋的繩子咔嚓一聲,斷裂開來,沒了束縛,裝豬肉的麻袋撲通一聲滾到了雪地裏。
白折了幾十塊,好幾天都白幹了,周建設的心在滴血。但跟被公安抓住相比,這點損失就太微不足道了,周建設一悶頭,飛快地蹬着踏板,往城外沖出去。
沒了那麻袋豬肉拖累,他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很快就把後面的窮追不舍的公安甩下了。
但周建設知道,這還算不上安全了。要想擺脫掉這些公安,他得盡快出城,只要出了城,外面到處都是通往各個村子的分叉的小路、原野和山坡,随便往哪個山坳裏一鑽,公安就很難找到他。
他鼓起一口氣,憋足了勁兒,終于在五分鐘之後沖出了城。
周建設忍不住扭頭朝後望了一眼,後面是白白的雪和縣城裏低矮的房屋,一個人都沒有。很好,那些公安沒追來。
他松了口氣,忽然,自行車像是撞到了什麽東西,前輪一歪,人跟着車都一起翻倒了下來。
摔倒在地的那一瞬,周建設看見雪地上拉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繩,上面壓了一層白白的雪,幾乎與雪地融為了一體,所以他剛才沒看見。
媽蛋,是哪個缺德鬼在路上拉繩子擋路!
周建設想罵人,他摸了摸摔得生疼的屁股,兩手撐在地上,剛要爬起來,忽然,一雙綠色的大頭靴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周建設心裏咯噔了一下,抓了一把雪,朝這人的臉上砸去,然後飛快地起身,連自行車都不管了,拔腿就跑。
他快,盯着他的公安更快。
後面一人直接撲過去,把周建設壓在了地上,用力抓住他的雙臂,往背上一拽,然後掏出冰涼的手铐,把周建設的兩只手拷在了背後,将周建設拉了起來,順勢踢了他一腳:“跑啊,再跑啊,小子挺能跑的嘛,還會玩偷襲!”
罵了一句,那人把周建設推到了鄒副局長的面前,笑着說:“副局,總算逮着這滑不溜秋的小子了!”
從縣城裏氣喘籲籲追出來的另外兩個公安見逮到了人,樂不可支地鄒副局長告狀:“副局,這小子是個狠人啊,怕咱們追上,一麻袋豬肉,說扔就扔,眉都不眨,看得老子都眼紅!”
鄒副局長瞥了一眼周建設緊繃的臉和不服的眉眼,鄙夷:“光狠有什麽用?沒用到正途上,就是個禍害,押回去。家其那邊怎麽樣了?姜家兄弟逮到了嗎?”
聞言,周建設猛地擡頭,目光如炬地盯着鄒副局長,聲音沙啞,藏着濃濃的不甘:“是誰向你們舉報的?”
這就說得通,為何半夜就有這麽多警察守在這裏了,原來是有人舉報了他。而且這個人應該對他們比較熟悉,不但知道他在做什麽,而且還知道姜家兄弟跟他在一起。能說出他們的姓名,周建設懷疑應該是荷花村或者大柳村的人,因為到了縣城,為了安全,他從來不會輕易向買家或者其他倒爺透露自己的姓名和來歷。
聽到他發狠的質問,鄒副局長嗤笑了一聲,推了他一把:“小子,別掙紮了,誰叫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又犯法了呢,好好去裏面蹲着吧!”
鄒副局長當然不可能把姜瑜給供出來。
姜瑜舍近求遠,沒找金安公社的革委會和武裝部舉報,而是特意來找他,就是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他自然要給姜瑜保密。
周建設不甘地被押進了縣城,走到供銷社門口的時候,另一隊由嚴家其帶領的公安也押着姜家兄弟和姜國梁的小舅子過來了。三個人都垂頭喪氣的,雙方一碰面,都像鬥敗的公雞,如喪考妣地被帶走了。
***
荷花村,周老三快到天亮的時候才睡着。最近做低伏小的馮三娘不敢吵他,只是輕手輕腳地出了門,還替他把門拉上。
所以周老三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才醒來。
他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線,打了個哈欠,起身穿好棉襖出門,問馮三娘:“什麽時候了?”
“快中午了,早飯我給你熱在鍋裏,現在就去給你端過來,你先洗臉。”馮三娘站了起來,給周老三倒好了洗臉水,然後匆匆去了廚房。
周老三等在桌子上,等她把飯端上來,接過筷子開始吃飯。
馮三娘又坐到堂屋裏開始做鞋子。
周老三吃過了飯,背着手,看着院子裏的積雪,點了點頭:“瑞雪兆豐年,明年的收成肯定很好。我出去轉轉。”
“嗯。”馮三娘應聲,“我一會做飯,你中午想吃什麽?”
走到院子裏的周老三擺了擺手:“随便。”
他走到大門口,看着大門後面那片地方空蕩蕩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建設的自行車怎麽不在?”這可是他們家最值錢的玩意兒之一。
馮三娘擡起頭咬住唇說:“建設,他今兒還沒回來!”
聞言,周老三大發雷霆:“你怎麽不早說?當真不是你生的你就不心疼?”
自從上回打了馮三娘後,周老三就像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越發的肆無忌憚,動辄就沖馮三娘發脾氣。
馮三娘吓得趕緊站了起來:“你昨晚沒睡好,我怕打擾你休息。今天下雪,路上結了冰,比較滑,建設許是在路上耽擱了,你別擔心,說不定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周老三看着地面厚厚的積雪,寬慰自己,下雪天耽擱了很正常。
但話是這樣說,他的眉頭就沒展開過,從中午等到下午,直到天色陰沉下來,眼看傍晚就要來臨,周建設還是沒回來。
周老三坐不住了,披上了棉襖,戴上了帽子,出了門:“我去看看!”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