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暗度陳倉(六)

小傷?右手都不能動了還小傷?萬俟舒斜着眼将他從上往下打量了幾遍,輕聲問道:“莫不是你又在打着什麽主意?受傷是個幌子?”

“師兄,這你就太冤枉我了。”秦連撩起袖子将纏着木棉布的手臂給他看,濃濃的一股藥味裏含着一些清香倒也不刺鼻,“我是真的被馬踢傷了。”

萬俟舒瞧了瞧,雖然不知道傷成什麽樣,剛才來的時候在路上遇見木煙,恐怕是就來給他治傷的,要說他假裝受傷也不可能。想了想,萬俟舒道:“不如這樣,我去和大師兄說說,你在府中安心養傷。”

“可是軍務……”

“你這樣也做不了,若是出了事怕是難以自保啊!只能重新找人來接替你。”

秦連嘴張了張,轉眼一想,便點了頭,“也只有這樣了,等傷好了,我就立刻趕去大漠。”

“好。你先休息,我現在就去和大師兄商量。”

“嗯。”

見萬俟舒走了,秦連笑了笑。

這可真要不得啊,為了一己私欲便将軍務放在一邊,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本就因為自己私欲才從了軍,也怪不得他。

木煙也的确守信,第二天一早,秦連剛醒過來房門便應聲而響,随後就見木煙端着清粥小菜進門。

“怎麽樣?昨晚有沒有很難受?”放下飯菜木煙詢問着,又替他把了把脈,沒什麽異常。

“還好,并非難以忍受。”

“嗯。來,我替你把衣服穿上。”說着,木煙就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來秦連的衣服。

好在現在天氣不冷不熱,睡覺時還穿着裏衣。想着要推辭,不過他現在是右手無法活動的狀态,便只能張開手臂,讓木煙代勞了。

若是司徒妄看見,那不得和他打起來。可這和他沒什麽關系,要怪就怪木煙太好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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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邊,看着木煙推過來的早飯,秦連用左手拿起勺子慢慢吃着。

而木煙在一旁準備針灸的東西。

沒一會兒,秦連手一抖,勺子便掉在地上,碗也骨碌的在桌上翻了翻,滾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碎了一地,沒吃完的粥也撒的到處都是。

“怎麽這麽不小心!”木煙聽見動靜趕緊拿了棉帕,給秦連擦着沾了粥的手和衣服。

秦連沮喪地扯過棉帕垂着頭,“右手動不了,左手不會用。”這顯然是騙人的。

“你坐着別動,我再去給你盛一碗來。”收拾了地上的殘片,木煙便準備再去一趟夥房。

秦連搖搖頭道:“不用麻煩,已經吃飽了。”

“就半碗粥,我都吃不飽呢。”

“真的,沒胃口。”

“好吧。”木煙走了回來,将剩下的小菜放去一邊,點燃蠟燭打開了針袋,“把手放桌上,我給你紮針。”

秦連應了一聲,将右手擡上桌子放好,看着木煙挽起自己的袖子解開木棉布,昨天淤青的地方有些腫,不過那藥也挺管用,碰一碰也不見得有多疼。

木煙取出一根極細的銀針,在蠟燭的火光上烤了烤,并起兩根手指在秦連手臂上輕輕按着,“可能有些疼,忍一忍就過了。”

一聽見疼,秦連倒吸一口冷氣,看着那根針緊繃着皮肉。

木煙見狀便是一笑,“好歹也是将軍,放輕松點,比起你打仗受傷的疼可輕多了。”

秦連往後縮了縮身子,盯着那根針道:“可不可以不紮?”

“不行!傷了筋脈,不用針紮好不了。”

“那有沒有不紮針就能好的?”

“我剛剛說了,不用針紮好不了,沒別得辦法。”晃了晃手中的銀針,木煙看見秦連臉色微白,像是發現什麽好玩的,調侃道:“秦将軍怕針?”

秦連緊閉着嘴。

不是怕紮針,是怕疼。

可是這不能說出來吧?他還要面子呢。

什麽借口不好找,偏偏騙說自己的手傷了筋脈動不了,這就是報應吧?

“紮吧。”秦連咬了咬牙。

木煙點點頭,手指又按了按,找準了地方,離針尖還有一指的地方停了偏頭,瞧了秦連一眼便刺了進去,半尺長的銀針便進了三分之一。

針刺進肉裏的時候,秦連肩頭還很明顯的抖了一下,差點就讓針偏了位。

等到木煙說行了,手臂上已經足足插了有七八根。

“你不要動,過兩刻就可以取下來了。”木煙拍拍手,收拾起針袋,又轉頭對他道:“坐這麽久不舒服,要不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秦連點點頭。

木煙便放下手裏的針袋,小心翼翼地擡着那條手臂,慢慢朝床邊挪過去。

剛坐下,木煙探身将被子拉出來,兩人的身體挨的很近,秦連一擡頭,鼻尖就快碰上他的脖子,閉上眼細細一聞,明明在軍營裏,這人身上竟有一股好聞的花香,難道這就是萬花的特點?

不過秦連也顧不得多欣賞那股特別的香味,腦袋開始隐隐作痛,現在騎虎難下,今日過了,還有明日後日,到自己“痊愈”為止,每天都得被這麽紮一下。

能說其實自己除了淤青之外并無礙,筋脈傷了動不了只是騙人的?

肯定不行。

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秦連沉默的認了。

司徒妄一堆開房門就看見這幅場景,想也沒想就走上去一把将木煙拽開。

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木煙吓了一跳,擡頭一看是司徒妄,那臉色都黑成鍋底了,眼神也瞪着秦連像是要射出寒冰。

聽見秦連一聲悶哼,木煙趕緊掙開拽着自己胳膊的手,上前捧起那條被紮了針的胳膊查看,好在沒出什麽問題,便轉頭瞪向司徒妄,“你做什麽呢?要是針錯了位,秦将軍這條胳膊就廢了。”

司徒妄冷着語氣道:“你和他離得太近。”

“我……”本想反駁,可這幾日已經和司徒妄鬧了好幾次,人現在那表情是真生氣了,只能把話吞進肚子裏,他可不想和司徒妄因為這些事情吵架,“好吧,以後我一定注意一點。”

“以後?”

木煙嘴張了張沒回話,轉頭扶着秦連的手臂道:“秦将軍你先休息。”

躺上了床,秦連看向司徒妄對木煙道:“有什麽事,木軍醫你還是和司徒将軍說清楚,被這樣誤會着總歸不舒服。”

木煙應了一聲便拉着司徒妄出了房間。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木煙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沒人,用手輕輕戳着司徒妄的臉頰笑道:”吃醋了?”

“嗯。”司徒妄回答的幹脆。

木煙也沒想到,臉色便是一紅。

還不等他說什麽,司徒妄開口道:“你覺得秦連這個人如何?”

“啊?”突然問這個,木煙一下也愣了,想了想回道:“不知道,不過很有意思。”想起秦連害怕紮針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司徒妄眉頭一蹙,“他這個人城府極深,我怕他會利用你。”

“怎麽可能!”木煙說着,将秦連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給他重複了一次,“你說哪個壞人會把自己說的那麽壞,這樣還怎麽去害人?你想太多了吧!”

抓起木煙的手握在掌心裏,司徒妄神色間滿是不爽,“木煙,我只是擔心。他五年未回天策府,這之前我們并不認識他,為何他突然間便插于我們之間?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知道了。”司徒妄的擔心讓木煙也很感動,雖然沒什麽理由,便應了下來。他本來就和秦連沒什麽,大不了等他傷好之後遠離不就行了。

司徒妄一把将木煙抱進懷裏,下巴磨蹭着他的頸窩,壓低了聲音道:“我很不安。”

“為什麽?”

“我們在一起也有一個多月,可是我們……”接下來的話用極輕的聲音在木煙耳邊說着。

聽完木煙臉上紅成一片,推開司徒妄,垂着頭視線不知道放哪兒,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還沒做好準備………要不再,再等等?”最後問的很輕,很沒底氣。

司徒妄深吸一口氣,平時總是冰冷的眼神卻滿是熱切地盯着木煙,“我是男人!”言下之意便是有些事忍不得,也無法等太久。

木煙咬了咬嘴唇,摟着司徒妄的腰将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地道:“司徒,我也是男人,突然讓我………你想想,要是你的話,你能那麽快接受麽?”

司徒妄沉默一瞬,揉了揉胸前那顆腦袋,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看你剛才和秦連那麽親密,一時惱怒,我從來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不願意,我不逼你。”

“嗯。”木煙應着,擡起頭看向司徒妄道:“那個……我知道讓你等太久也不行,不如……不如等秦将軍的傷好了,我就答應你。”

“真的?”司徒妄一喜。

木煙點點頭。

司徒妄狠狠的将人抱住,像是要揉進身體一般,萬年沒表情的臉也明顯含着不易察覺的笑意,看來木煙的話比任何事物都能左右他的情緒。

一過幾日,木煙拆下秦連手臂上的木棉布,上面的淤青已經消散了許多,

左手拿勺子喝粥還行,要拿筷子的話可以就為難。

當然這只是秦連裝的。

看木煙替他夾了菜,送到嘴邊,秦連故作面色難堪地張嘴吃下,一碗飯很快就見底。

“吃飽了嗎?”

秦連點點頭,“麻煩木軍醫了。”

“沒事,你右手不方便嘛。”木煙笑了笑,收拾起碗筷。

這幾天飯來張口的日子過的還真舒坦,秦連也沒有良心不安。

不過第二日,木煙早晨來紮了針便走,說是要去洛陽買藥材,中午是回不來了。

秦連本想着自己也不是真右手動不了便沒有在意。

可到了午時飯點,司徒妄連門都不帶敲便擰着食盒大搖大擺的進屋了。

秦連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司徒将軍?你怎麽來了?”

“送飯。”将食盒放桌子上重重一放,還發出好大的響聲。

秦連沉默一瞬,瞧他這架勢活在牢房裏給犯人送飯的牢頭。

“快吃。”司徒妄往旁邊一坐,用下巴指指食盒,“我下午還有軍務,別浪費時間。”

秦連閉了嘴,坐在桌旁小心翼翼的将飯菜拿出來,筷子拿在手中比劃了兩下,照着菜伸出了手,可半天也沒夾起什麽東西,反而湯汁撒了一桌,又戳了戳米飯,碗差點也翻了。

司徒妄斜眼看着他,嘴唇動了動便道,“怎麽笨成這樣。本來以為你蠢,沒想到還真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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