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笑裏藏刀(一)
作者有話要說:
秦連擡頭,瞧着擋他道的是幾個神策軍,面上的笑意冷了幾分,“幾位軍爺,何事?”
為首之人道:“看來你小子不記得了?沒關系,老子記得你就行了。上次老子被你陰了一道,今天不教訓得你跪地求饒老子不罷手!”
秦連偏頭想了想,恍然道:“哦!就是上次我來洛陽,那幾個神策的蠢貨?怎麽?苦頭沒吃夠又想找爺來讨點吃?”
“敢這樣和你爺爺說話!”看了一眼他像是廢掉的右手,呵呵笑了起來,“雙拳難敵四手,你現在不過缺了一條胳膊的狗,和爺爺亂吠!找死!”說着,舉起拳頭就直朝秦連揮過去。
秦連嘆了一聲,往旁邊一側躲過那一拳,“都說我是狗了,怎還在我面前自稱爺爺?狗祖宗?不和你說了,我現在很忙。”
從神策身旁繞過去,還沒走幾步,頭上的須須就被人拽着往後一扯。
頭皮一陣疼痛,發絲也傾了下來,披在腦後,秦連轉身瞧見那神策手裏拿着自己的發冠,上面還纏着幾根頭發。
本不想因這幾個人生氣也不得不動了怒,沉了語氣道:“本将還你兩個字——找死!”
******
“咦?秦将軍,你怎麽這副模樣?”木煙愣住。秦連雖說不上狼狽,可那淩亂散在腦後的頭發,還有快黑成鍋底的臉色,說沒出什麽事誰都不信。“你的須須呢?”
秦連搖頭道:“須須被狗叼走了。”
“………”木煙狐疑地盯着他。
“衣服買回來了,你試試合不合身。”說完,從包袱裏取出一套淡粉色的長裙扔給木煙,頭也不回就離開,還順手帶上了門。
剛要轉進自己房裏,一聲哼笑便在樓道口響起。
秦連聞聲望去,只見司徒妄站在樓道口,雖臉色沒什麽表情,那眼裏可含着一股嘲諷,下一刻就把那份嘲諷道了出來,“秦将軍這模樣,是也想扮女人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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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一抽,秦連反而笑了起來,道:“是啊!想必司徒将軍好的就是這口,我這不是為了讨好軍爺您麽?”
司徒妄上下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嘴裏啧了一聲道:“秦将軍扮的女人,恐怕是人見了都得避讓三舍,我可承受不來。”
秦連笑意漸深,“我秦連自認從未得罪過你,為何你非得待秦連這般處處針對?”
“你對木煙心懷不軌,而他是我的人。”
“何以見得我心懷不軌之人是他?”
“你自回天策府,便與我二人糾纏不放,對木煙別有居心旁人更是一眼明了。”
秦連故作無奈地嘆了一聲,道:“司徒将軍可真是誤會了。木煙即為軍醫,又待人和善,自會忍不住想與他親近,他與司徒将軍的關系軍營裏衆所周知,我怎敢與司徒将軍搶人?不怕在這天策府落下笑柄麽?”
司徒妄表情柔了些許道:“你沒那個想法,我自不會對你有何偏見。暫且信你一次,若是日後見你有那心思,我定不饒你。”
秦連心底暗暗嘆着,汪汪啊汪汪,枉你一生在戰場運籌帷幄足智多謀,如今将那兵法搬離沙場便如呆童鈍夫。
想方設法與木煙拉近關系,故作對他有意,實則意不在他。而這般暗度陳倉之道,連萬俟舒都看了個明白,司徒妄卻将那明修的棧道信以為真。
若再玩下去,恐怕司徒妄還真會與他翻臉也說不準。那可不是秦連要的結果,此計不行,只得另換一計。
回到房中,秦連似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
想到方才與司徒妄說扮女人,偏頭朝鏡中瞧了一眼,對着鏡中人只一想那畫面,秦連便渾身顫了顫,嘴裏直念着好惡心好惡心。
秦連安分了,司徒妄很滿意,木煙很不解。
怎麽好好的突然就生疏起來。
靠近他兩步之內,他立馬就後退幾步,除了施針換藥,他與木煙一直保持一定距離。
“秦将軍,你右手不便還是進來坐吧,讓司徒來駕車。”木煙說着便掀開車簾探出頭。
偏頭便見那張臉靠得近了,秦連往旁邊挪了一點,低聲道:“我現在是個下人,直呼秦連便可,且既為下人哪有讓主子駕車的道理。”
剛說完,司徒妄也探出了身,坐于秦連身側,從他手裏拿過馬繩道:“就算沒這個道理,那下人受傷便另當別論了,我來吧。”
秦連眉頭一挑,自與木煙保持距離之後,這幾日司徒妄對自己的态度也轉變不小。
早知道如此,一開始就不去打木煙主意了嘛,真是有點白費心機。
木煙只是有些小小的疑惑,也沒去多在意,想來這幾日秦連突然與他生疏,或許是因為要做足了戲才能讓人不會起疑。
擡頭看了看天色,先前還明亮着不知怎地暗沉下來,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已經到洛道了?”
秦連點頭道:“這裏路途颠簸,夫人還請回車裏坐好。”
木煙應了一聲,外面詭異的天色看着怪滲人,便放下簾子回了車裏。
洛道不愧為鬼城,剛踏入洛道不久,除了天色陰沉,四周彌漫着灰色薄霧,偶爾還隐約聽見不似人也不似野獸的怪叫,恐怕這些聲音就是出自那些屍人。
秦連與司徒妄對視一眼,這裏人煙罕,得盡早離開洛道才行,能少在這個鬼地方過一夜就算一夜,被屍人咬上一口就算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想着,司徒妄便揚了揚馬鞭,加快了速度。
盡量沿着大路走,或許遇上屍人的機會小上許多,不幸遇上了也容易避開。
司徒妄這邊專心趕車,那邊秦連也沒有松懈,保不準會不會突然跳出個屍人道路,只得一直警惕着周圍。
馬車的速度快了,四周景色也移得快,眼神始終保持着集中,過得久了秦連也有些眼花。
洛道草木枯黃,毫無生機,就連河裏的水也是一片死寂。
秦連無意一瞥,不知是眼花了還是出現幻覺,竟瞧見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抹白色,揉了揉眼睛,那抹白色還在,不遠,卻看不清是什麽。
眼瞧着就要過了,秦連趕緊抓住司徒妄的手喊道:“等等!停下!”
司徒妄緩了速度,等到馬車停穩,低頭瞧見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道:“秦連,你的手……”
“呃!一時情急。”的确是一時情急,便也沒多想的就用了那只‘無法動彈’的右手抓住了司徒妄,這下想着完蛋了要怎麽解釋,蹙起了眉頭,輕揉着右臂。
“怎麽了?怎麽停下了?”木煙探出馬車詢問兩人。
司徒妄見秦連臉色略白神情不安,向木煙道:“方才他一時情急動了右手,木煙你來看看是不是扯到傷了。”
秦連微愣一瞬,沒想到态度變了,連其他方面也有些變了,還真是對自己這個‘傷’深信不疑,“沒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說着臉上挂着一絲欣喜地動了動手指,笑道:“手能動了。”又握了握拳頭轉了一下手腕,讓人感覺除了有點僵硬外并無疼痛。
司徒妄點頭道:“看來木煙醫術了得,別人傷筋動一百天,你只需花上十天便能活動自如,再過不久想必便可恢複如初。”
“那是自然,不看看我是誰!就算是萬花谷出身,也不一定當得了軍醫。”
秦連笑而不語,在別人看來是贊同他的話。實際上……應該是軍爺我武藝了得,別人被那馬蹄子踩下去,別說只是淤青或者傷經動骨,運氣好的怕是命都去了一半。
“你叫停,是為何事?”說完右手能動的事,司徒妄這才問出口。
秦連也差點給忘了剛才看見的那一抹白。
“那邊似乎有個東西。”秦連指着那個山坡。
兩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在這荒涼之地那抹白色異常顯然。
司徒妄道:“像是衣物之類的東西。”
木煙想了想道:“倒像是躺了一個人?”
三人互瞧一眼,秦連跳下馬車,“我去瞧瞧。”
司徒妄攔住他,“萬一是陷進。”
“若真是一個人,洛道這般被人避而遠之的地方,怕是無活命機會。”秦連說着。他也猶豫那是不是陷進,猶豫要不要以身試險。
秦連自年幼時一次與司徒妄流落野外,無依無靠險些餓死,險些被野獸吃了,便總是對同樣遇此境地的人有恻隐之心。
另兩人想想也是,司徒妄也跟着跳下馬車便要與秦連一起前去。
“我去便可,洛道處處危險,主子應該時時刻刻護在夫人身邊,寸步不離才行。”說着,眼眉還朝着木煙一挑,一副拿着他兩打趣的模樣。
司徒妄轉頭便看見一身女裝的木煙,對秦連說得話很受用,囑咐了一句小心,便回了馬車上。
白影所在的山坡不遠,要上去卻得繞路,秦連到了山坡邊直接施展了輕功躍上,朝四周瞧了幾眼,并無任何異樣便蹲下身查看。
果然是一個人,這衣着秦連也認得,在長安時見過的也不少,是純陽宮的道袍無誤。
将人輕輕翻過身,這道士估計是直接面朝地摔下去的,竟是滿臉塵土好不滑稽,不過秦連笑不出來,白色的道袍身前被染的血紅,連他趴過的地面都是好大一灘血跡。
探了探道士的鼻息和脈搏,秦連松了一口氣,雖微弱卻還是有的。
耳朵一動,又是幾聲屍人的吼聲傳來,秦連擡眼往河對岸瞧去,倒吸一口冷氣。
那廢城附近,好幾只屍人四處走動。
秦連不敢多做停留,不顧自己右手還‘受着傷’,一把将道士抱起運氣輕功回了馬車上。
司徒妄一瞧他還真帶了個人回來,再瞧瞧那人滿身血跡,便掀開簾子好讓秦連将人放上去,對裏面的木煙道:“你替他瞧瞧。”
木煙被突然送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這人身穿白色道袍,應該是剛才秦連發生的人,趕緊收回心神,搬出随身攜帶的藥箱替他療傷。
可這馬車停在路上也不行,要給那人治傷得找個地方暫時安頓下來。
想想剛才看見河對岸的那幾個屍人,秦連道:“剛才我們一路走來也算安全,估計屍人都聚集在前面,只能往回走一段找個地方安頓。”
司徒妄點頭,“也只能這樣。”
調轉了方向,朝着來時的路往回走了一段距離,選了一個較為隐蔽的地方停下。
司徒妄掀起車簾挂在一邊,讓外面的光透進去方便木煙醫治,随後也進了馬車裏,獨留秦連一人在外面守着。
沒一會兒司徒妄從車裏跳出來,道:“我去打水,你在這附近撿一些枯樹枝。”
秦連應了一聲。
這裏什麽都沒有,就是枯樹枝多,等司徒妄打了水回來,秦連已經點起了火堆。
将水壺架在火堆上燒着,兩人沉默了半晌,司徒妄被秦連盯得久了,忍不住開口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秦連笑着回了這很俗套的一句。
話後,司徒妄沉默不語,自撇去成見之後,他還是第一次正眼去瞧秦連,脫了那一身盔甲戰袍,除開因久經戰場那眼底早已深埋的殺戮,竟更像是在江湖中闖蕩的風流俠士。
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越發讓他心底覺得異常熟悉,可偏偏就是不記得在何處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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