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每到日暮時分,雲華鎮街上便格外熱鬧,各家各戶從地裏回來的人三兩走在一起閑聊,從學堂歸學的孩子們笑鬧着往家裏走,偶爾撞着了旁邊的晾曬的東西,惹得主人家追出來念叨。

伸手收拾了東西,顧時塵有點心不在焉。

已經三天了,陸琮回青丘已經三天了,杳無音信,連離淵都沒打聽到消息,早上出門時還不忘說一句,陸琮本事有天高,青丘那裏,困不住他,定是讓什麽事困住。

‘啪——’

一只纖細白嫩的手按在桌上,顧時塵慢慢擡頭看去,想也知道是誰。

“有事?”

“果然,那天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只有在陸琮面前你才會露出好脾氣的一面吧?你看你,這麽難以接近,這麽冷漠,哪裏像是那個天真又無知的小道士了。”魚柳傾身向前,盯着顧時塵,“想他了?”

“誰告訴你我無知?”

“看你的樣子難道不是嗎?”魚柳自覺沒趣,像是顧時塵這樣的,完全不會搭理自己的玩笑,“他多半是讓青丘的事情絆住了手腳,所以才來不及過來,其實,以你——”

顧時塵忽然很煩躁,尤其是這三天,沒由來的煩。

越來越多的片段出現在腦中,一個個場景出現,他沒有經歷過,卻那麽清晰,甚至連夢中人的長相都清晰可見。

可只有片段,身邊的陸琮,離淵都知道他的過去,甚至連魚柳都知道,就他被蒙在鼓裏,糊裏糊塗的跟着陸琮,搭進去了一腔心思,結果,等了三天杳無音信。

“以我的什麽?你是打算告訴我一點什麽來報複陸琮還是報複我?”

“你這麽說話,可太讓人覺得難聽了,陸琮幫了我,我犯不着跟他過不去,只是,上回我和你說的話,不是假的。”

那個人。

顧時塵收拾好東西,擡頭看了一眼魚柳,“我說過,我不在乎,是我的不會走,不是我的,我也留不下來,倒是你,讓沈玉娘接受你這個兒媳婦了嗎?雲華鎮不是青丘,你該看看鎮上的媳婦過門是怎麽對待公婆的。”

怎麽做好一個人間的媳婦?魚柳皺眉,撇撇嘴。

她要是知道,那就不用這麽犯難了。

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魚柳擡頭,“你——顧時塵,喂!你怎麽走了,我還沒和你說完,你先不要回家!”

糟糕!忘了正事,剛才離淵讓她過來給顧時塵傳信來着,讓她攬着顧時塵暫時不要讓他回去。

要命了,離淵那家夥記仇又小氣,肯定會記着這筆賬。

“顧時塵!”

魚柳剛想要施法攔住顧時塵,誰知剛碰到顧時塵,忽然被一道力量阻擋回來,魚柳一驚,詫異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怎麽回事?顧時塵怎麽可能……

門是打開的,家裏來了客人?離淵的朋友還是來找陸琮的?顧時塵跨過門檻,把東西放在旁邊架子上,擡頭看向站在院子裏的人。

“請問——”

才說出口兩個字,那人已經轉過身,顧時塵瞳色微變,咽下了還沒說出口的話——原來魚柳攔住他是這個意思。

其實,沒有必要。

“你是陸琮的朋友吧,他不在家,回青丘了。”

“……我知道。”

“我去泡壺茶,你可以在這裏等一下,離淵應該快回來了。”顧時塵說完自顧自走到廚房裏。

原來,陸琮上回問自己,怎麽會喜歡穿一身青衣是這個意思,果然很礙眼。

往茶壺替添水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一下手,顧時塵輕嘆一聲,果然還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他和坐在院子樹下的人,根本是雲泥之別,連他的衣角也望塵莫及。

“上回葉子送來的茶葉,味道不錯。”

“多謝。”

“不用客氣,你——”

追上來的魚柳站在門口,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忽地有種轉身就走假裝不知道的沖動,還不等她想出法子,後頸一涼,回頭便看到離淵急沖沖走來。

這下想走也走不了。

“你怎麽來了?一百年也不見你下界一回,這回倒是稀奇。”離淵看着一身青衫,面容冷峻的男人,“陸琮不在,回青丘了。”

顧時塵錯愕的看了一眼離淵,奇怪離淵和面前這人的關系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但也難怪,一個是妖王,一個是三十六重天上的仙君,怎麽會是朋友。

輕咳一聲看向離淵,“葉子上回送來的茶,不喝一杯嗎?”

瞧顧時塵好似無事的樣子,離淵挑眉坐下。

後院起火?他在這兒,怎麽可能讓顧時塵落了下風,他早就瞧這人不爽,這回陸琮不在,他礙不着誰的面子說些客套話。

“青玄君,這不像是你的作風。”

“只是好奇罷了。”

“人就在你眼前,看見了也說過話了,這杯茶喝完,你也該走了。”離淵握着青瓷杯,指腹在上面來回輕蹭,挑了眼看青玄,“他回來了,可不見得有我這樣客氣。”

青玄面色一變,飲盡杯子裏的茶後放下,起身道:“不必和他提及我來過,平白惹了麻煩。”

離淵冷哼一聲,早知道有麻煩,還來做什麽?要真考慮到了這一點,又何必要下來一趟。

不甘心?不甘心也沒用,現在的顧時塵和陸琮挺好的。

“不等陸琮回來嗎?他去了三日,應該也快回來了。”顧時塵跟着起身看向青玄,“也許,就在路上了。”

“不必。”

看着眼前話音才剛落下就消失不見的身影,顧時塵蹙了下眉,忽地有些累——他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

青玄君,那一定是,天界很厲害的人才能這樣稱呼。

“喂,今日生意怎麽樣?”離淵撞了一下顧時塵肩頭,“青玄這人就是個不明白的人,可偏偏又生了一副多情的面相,天界多少人傾倒在青衫下,可惜,他眼裏瞧不見別人,只瞧得見自己。”

顧時塵一怔,盯着離淵。

離淵暗叫不妙,顧時塵可不好惹,比陸琮還不好對付,這眼神,他有些背脊發涼,才剛生了要離開的念頭就被顧時塵叫住。

“陸琮也是其中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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