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偷襲

“我知道錯了!”

本以為沈秀會與往日一樣, 唯諾低頭認錯,這句話卻說得“理直氣壯”,隐隐帶着一絲怒意。

魚嬸瞧傅春錦臉色已沉, 連忙勸道:“大小姐,陳姑娘昨晚照顧了你一夜, 沒有睡覺, 這會兒脾氣不好,你別跟她認真。”

傅春錦聽見這話,準備忍下話, 就此作罷。

哪知?

“我今日都道過歉了!你現下又兇我!你憑什麽?你以為你真是我的阿姐?我告訴你, 我爹爹從來都舍不得……”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沈秀臉上, 傅春錦眼圈已紅,“我确實不是你阿姐,可這裏是傅家!我是主, 你是客,你憑什麽在我家大呼小叫?平白給我惹了事, 還這樣不服管教, 這事就算陳叔叔在,我也打得你!”

沈秀臉頰灼痛, 五個巴掌印漸漸清晰了起來。也是傅春錦舍不得下手,所以收了勁力。

“你打我?”沈秀也紅了眼眶, 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獸。

“你自己想想, 你方才說的都是什麽話!”傅春錦氣勢半點不減。

魚嬸連忙給柳兒與桃兒遞去眼色,先一步挽住沈秀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陳姑娘,別……別這樣……”

桃兒與柳兒也拉了自家大小姐往後一退, 勸道:“人沒睡好,脾氣會差,大小姐別跟她計較。”

“誰稀罕留在這裏!”沈秀反手格開魚嬸,她本就會武,魚嬸哪裏拉得住她?

眼看沈秀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傅春錦冷聲道:“你想好了。”

沈秀在影壁邊上站定,強忍淚水,依舊嘴硬,“想好了!”

傅春錦打她的手掌微顫,語氣軟了三分,“你若踏出這道門……”

“走就走了!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雇輛馬車就回家的事!”沈秀暗暗握拳,讓自己繃住情緒,“不必送了!”說完,她邁步跑出了傅家大門,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

“唉!這姑娘脾氣怎麽突然那麽沖了?”魚嬸實在是不放心,“我去把她找回來。”

“桃兒,柳兒,你們也去。”傅春錦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緩下來,“她一個姑娘家,一個人上路不安全。”

即便是會武功,可半個月的腳程,萬一路上車夫起了歹心,那可是防不勝防。

“好!”桃兒跟柳兒跟着魚嬸跑了出去。

傅春錦揉了揉額角,這會兒是真的越來越痛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自打沈秀來到傅家,從未與她紅過臉。先前她也不是沒管教過,沈秀都乖順聽着,哪怕那次在碼頭動手,經她一勸,也是個講理的姑娘,怎會為了這種小事就與她鬧騰至此?

傅春錦低頭看着兀自發燙的掌心,忽然開始後悔,方才她應該忍下的。她自忖跟柳言之也沒有什麽逾越之舉,沈秀沒理由聽了一程還與她耍性子。

奇怪……

正當此時,阿慶快步跑來傅家,着急道:“大小姐,秦老板來了,等着與你談契書呢!”

“嗯。”傅春錦更後悔昨晚不該喝那麽多,今日似乎什麽都亂了,她只能分個輕重緩急,一樁一樁的收拾吧。

臨出門時,傅春錦還是不放心沈秀,吩咐勞大叔,“勞大叔,你去鎮口橋頭等着,她要回家,馬車一定會經過那兒。”

勞大叔點頭,“好。”

“不管她怎麽鬧騰,綁也給我綁回來。”傅春錦腦袋疼得難受,“動手時,下手輕點,別真傷了她。”

“是。”勞大叔答道。

“阿慶,走吧。”傅春錦倦聲說完,便帶着阿慶往南北米鋪行去。

魚嬸她們找了大半日,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還是沒有找到沈秀的蹤影。她們挨個問了鄉親,連門口擺攤的吳大嬸都問過,也只知離開的方向。

三人頹然回到傅家小院,魚嬸趕緊做了晚飯,讓桃兒給米鋪的大小姐送去。

傅春錦今日匆匆談完了生意,訂好了契書,便差了幾個夥計去碼頭一帶找尋沈秀,可随着天色漸沉,出去的夥計陸續回來,都說沒有看見沈秀。

傅春錦只得暫時作罷,希望魚嬸跟勞大叔他們可以找到沈秀。

天黑之時,桃兒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傅春錦急問道:“找着了?”

桃兒搖頭,把飯菜拿了出來,“大小姐,不如我們報官吧。”

傅春錦沉吟片刻,起身道:“也好,衙役尋人比我們快。”

“大小姐,吃了飯再去吧……”

“來不及,走!”

傅春錦拉着桃兒走出賬房,上鎖之後,拿了一盞燈籠,便疾步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一刻之前,如往常一樣,柳言之帶着阿肆從府衙走了出來。

阿肆把燈籠點亮,引着柳言之沿着主街走了一段,便拐入了平日常走的小巷子。

“咻!”

忽地,一粒石子彈在了阿肆的腿彎子上,阿肆一個重心不穩,便跪倒在了地上。

柳言之下意識去扶,耳翼微動,驚覺身後有黑影襲來。

一個大麻袋猝不及防地套了下來——

“誰?!”

襲擊者并沒有說話,只是掄起木棍狠狠朝着柳言之的膝蓋上敲了兩下。

柳言之忍不住大聲痛呼,阿肆驚忙爬起,也揚聲道:“救命啊!有打劫!救命啊!”這一聲吆喝驚動了主街的鄉親。

襲擊者只得再狠捶兩棍柳言之,足尖一踏左邊的牆壁,準備掠上院牆,逃之夭夭。

“啊!”她驀地痛呼一聲,強忍痛意翻過院牆,落地時才發現,自己的小腿被人狠狠地劃了一刀。

她來不及多想,幸得臉上還蒙着黑巾,看清楚院內情況後,她幾步騰挪,很快便翻過第二道院牆,跳入另一條巷子,忍痛往巷子深處跑去。

主街上的鄉親們圍了過來,瞧見了柳言之手上的鮮血,“柳大人!你沒事吧。”

阿肆擔心地上下檢視柳言之,“大人,您傷了哪裏?!”

柳言之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忍痛道:“沒事,只是皮肉傷,這血不是我的,是那個兇徒的。”說完,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這兩棍子才是最疼的。

自家大人驟然劃破麻袋,一匕首劃向那兇徒,驟然鮮血濺出,阿肆一時半會兒也沒分清楚,這血到底是誰的?

兇徒是個女人。

柳言之記下這條關鍵信息,哪怕兇徒只發了一聲,他也能準确記下。

“真是可怕,桑溪居然有了這樣的兇徒,連柳大人都敢下手。”

“是啊,是啊,柳大人,您一定要把此人抓出來啊!”

鄉親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柳言之正準備溫聲安慰,便聽見人群中響起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柳大人?”

柳言之由阿肆扶着,一瘸一瘸地走了兩步,“傅小姐,你怎麽來了?”

“你這是遇上了打劫的兇徒?”傅春錦皺眉問道。

阿肆搶話道:“可不是麽!那兇徒下手極狠,一來就往大人膝蓋上掄了兩棍子,只怕要傷到骨頭了!”

“快把柳大人送去醫館治傷吧。”傅春錦提醒阿肆。

“哎!”阿肆剛要扶柳言之離開。

柳言之攔住阿肆,問道:“傅小姐是來找在下的?”

“嗯!陳……”

“只是小事,等大人傷好了再說。”

傅春錦打斷了桃兒的話,“我們也該回去了。”

桃兒只能忍下話,依着傅春錦的意思,提燈往回走。

傅春錦的臉色越發地鐵青,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腦海裏只剩下了巷子口被劃開的麻袋子。她清楚記得,喜丫說過類似的話。

這是為什麽?若襲擊柳言之的真是喜丫,傅春錦實在是想不出任何理由。她明明跟柳言之沒有什麽親近舉動,柳言之說那些話也沒有半句暧昧。

不成!今晚不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喜丫!

“我們去橋頭看看,勞大叔那邊可有消息?”傅春錦越想越不安,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這邊沈秀一路跑到僻靜處,這才摘了臉上的黑巾,動手處理傷口。這一路都有血漬,這裏也不能久留。

她一邊忍痛紮緊止血,一邊思忖到底哪一步算錯了?尋常書生捱那兩棍子,鐵定站不起來,被大麻袋那麽一罩,也不可能備了鋒利的匕首輕易劃破,更不可能在那麽緊急的關頭,還能準确無誤地劃破她的小腿。

柳言之會武功!

沈秀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白面書生竟然深藏不露,他一心剿滅青山寨,必定不是為了升官發財那麽簡單。

原本她只想把柳言之打成重傷,讓他暫緩計劃。她知道阿姐肯定不會不管她,今日肯定會打發人滿鎮子地尋她,所以今日肯定是出不得城的。等她在城裏鬧出這事,她趁衆人分神,便尋個機會溜出城去,回青山寨給兄長與兄弟們報個信。

雖說舍不得離開阿姐,可事關青山寨存亡,她這回也必須走。

如今知道桑溪鎮有個惹不得的縣令柳言之,回寨之後只能放回傅冬青,放走喜丫跟陳捕頭,青山寨鐵定也不能待了。

沈秀越想越難過,幹脆地抹了一把眼淚,撕開了衣角,扯下一條布條,飛快地綁上了傷處。

“嘶……”

沈秀咬牙,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要走,她今晚必須離開桑溪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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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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