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你好嗎? “小白眼狼

江慕站在她身邊,身體傾靠下來,找到她低垂着的眼睛。

顧碎碎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從他身上傳來的清爽幹淨的氣息。

像是一場細雨濛濛後,雨過天晴的味道。

她的耳朵莫名一紅。從他靠近開始,她就不敢怎麽看他。以前小的時候可以借着小孩子的身份肆無忌憚與他對視,現在長大了,連看他一眼都生怕會被他瞧出什麽端倪。

她欲蓋彌彰地扭頭往外看:“本來就不是妹妹,你只是養了我三年而已。”

“你還知道我養了你三年,”他輕聲呵笑,氣息清淺:“原來是養了個小白眼狼。”

聽他這麽說,顧碎碎就真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确實有點兒狼心狗肺。明明江慕也沒做什麽,她就裝作不認識他,對他來說的确有點兒莫名其妙。

“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覺得你因為認識我,而在這件案子裏故意袒護我,”她找了個理由,終于鼓足勇氣擡起頭,一雙幹淨如水的眸子看向江慕,時隔四年後第一次叫他:“哥。”

江慕終于滿意,心情好了些:“小白眼狼迷途知返了,還知道叫我一聲哥。”

借着屋裏明亮的燈光,顧碎碎看到他右邊臉上有道細小的傷痕,似是剛受傷不久。眸光一動,問他:“你受傷了?”

“這兒?”他毫不在意地拿拇指指腹蹭了下那個傷口:“沒事兒,你沒看見都快好了?”

他過去拿了外套:“走,哥哥帶你回家。”

他像以前那樣,很自然地要去牽她的手。快碰到時突然想到她如今已經長大,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伸出去的手收回,插進褲子口袋裏。

顧碎碎在他後面跟着。到了停車場,他把副駕駛門打開,看着她坐上去。

車子駛上街道,顧碎碎總忍不住去看他臉上結痂了的傷口,想也知道這幾年他肯定受了不少傷。

他穿着黑色短袖,能看到領口裏有黑色的線繩,應該是她送的那條平安玉墜。再往上看,猝然看到他頸下淩厲的喉結。

她趕緊收回視線,手無意識地握了握。

“小丫頭,”他看着前方,漫不經心開口:“這幾年去哪兒了?”

顧碎碎還記得談媛跟她說過的,不能讓江家任何人知道她們的下落。

“就是……不在杳城。”

她說得很敷衍,江慕也沒再繼續問,視線下移,看了眼她小腿的方向。

女孩安安分分坐着,格外安靜溫柔。

車子停在一家藥店前,他解了安全帶:“在這等着。”

臨下車前又不放心地強調:“別亂走。”

顧碎碎乖乖待在車上,看到他走進了藥店。

很快提着個袋子回來。他打開車裏的閱讀燈,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抓住了顧碎碎左腳腳踝,沒用什麽力地往前一拉。

她吓了一跳,抱着書包往後仰:“你幹什麽?”

江慕沒說話,倒了點藥水在手心裏,貼上她腿部淤青的地方,打着圈一下下揉着。

顧碎碎僵滞下來,感覺心跳随着他手上動作愈漸失控,快要事無巨細地暴露在密閉的空間裏,昭告她不可見光的心思。

江慕手心溫熱,托住她的小腿幫她敷藥。

她人很瘦,腿部線條優美流暢,又細又直。肌膚潔白如玉,在閱讀燈照耀下發着熒熒的白光,被他按住的那塊地方卻青紫一片,像是上好瓷器上的裂紋。

他眼神暗了暗,把她腿放下。

“記得自己敷。”

他把藥給她。

“好……”她咽了口口水:“好。”

像是多說一個“好”字,就能證明自己其實并沒有緊張一樣。

車子駛上公路。江慕始終都很沉默,如果仔細看,能看到他眉心微微擰着,眸光有些失焦。

顧碎碎想起剛才在學校的事。他性子雖冷,脾氣卻格外好,從不會輕易發脾氣。可是剛才在學校裏,他差不點忍不住跟苗妙和周母動手。

完全不像他。

她擔心是因為自己被打,他才會不開心,想說些什麽打破現在沉默的氛圍。

“這是哪兒?”她往窗外看了看:“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江慕這才發現自己開錯了方向。

他在下個路口把車調頭,沿原路返回。兜個很大一個圈子,重新開往顧碎碎家的方向。

“你剛才打算帶我去哪兒?”她往聲音裏放了些歡快的埋怨,妄圖以此說明自己一點兒事情都沒有:“一直在亂走。”

江慕其實是習慣性把她往家裏帶,直到她問才恍然記起,她現在并不住在他家。

“哥哥不是在亂走,”他很正經地胡說八道:“哥哥是在帶你兜風。”

顧碎碎沒有拆穿他。見他神色緩和了些,心裏放松下來。

江慕把她送回家,一直送到門口,目視着她進去。

顧碎碎開門時屋裏漆黑一片,一盞燈也沒有亮,明顯家裏沒有人。

她覺得自己應該禮貌性地請他進屋坐坐,可現在已經很晚,剛才又聽唐娜說他有兩天沒好好休息,覺得應該讓他早點兒回去。

她把燈打開,回身看他:“謝謝你送我回來。”

江慕:“你媽媽呢?”

“她應該早就睡了。”

做刑警這幾年,江慕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在撒謊。他沒有拆穿,只說:“把門鎖好,明天哥哥來接你上學。”

“不用了,我可以坐公交車去,這裏離學校不是很遠。”

江慕默了幾秒,說:“行。”

他轉身要走。

這時隐約聽見顧碎碎家裏有些動靜,他耳朵一向靈敏,回身看了眼:“家裏有水沒關?”

“不是啊。”

顧碎碎奇怪地跑過去看,推開衛生間的門,發現屋頂竟然漏水了,水流滴答滴答地不停往下淌,已經在瓷磚上積了厚厚一層。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有點慌,想進去看看。江慕把她拉回來,問:“家裏有沒有能接水的東西?”

“我去找找。”

她去陽臺翻出一個木桶,江慕接過去,擱在衛生間裏暫時接水。

“應該是樓上住戶的原因,”他擔心積水過多會漏電,把家裏的插座開關切斷:“你先在這等着,我去問問。”

顧碎碎弱弱地應:“好。”

他剛往外走了一步,又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下,轉回身:“跟我一起去?”

顧碎碎确實有些害怕,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漏水的房子裏,聞言趕緊朝他跑了過來:“好。”

在這個時候,江慕才看到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女生臉上應有的柔弱和無措。不管裝得多堅強,本質上都不過是個遇到一點兒小事就會驚慌失措的小女孩。

他帶着她去了樓上,在門口拍了半天的門,一直都沒人出來應聲。最後去樓下找了物業,讓物業聯系那家人。

物業溝通一番後放下電話,對江慕說:“對不起先生,應該是他們出門的時候忘記把水龍頭關掉了,他們很快就會回來處理的,先生稍微等一會兒吧。”

江慕擡手看了看腕間的表,已經十點半了。

顧碎碎肩膀上還背着書包,裏面裝了今天回來要做的一套卷子,可是直到現在也沒能找到一張書桌。

他把她帶到一邊:“我送你去我媽那邊住一晚?”

“不用了,我家應該還是能住的。”

“我已經叫了修理工過來,”他說:“會在明早之前把漏水的地方補好。你既然不想去我媽那,我還有套房子,你可以去休息一晚。”

沒等她回答,他帶她往電梯處走:“回去拿套換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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