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挺好啊 ·

渡河又走了一日, 在道觀中借宿,趕忙痛痛快快的洗個澡。

文寨主一身小褂短褲,悠然自得的甩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渾身上下散發着皂角和茱萸的香氣。站在臺階上,借穿堂而過的風吹頭發。

葛謹風不信僧道, 別人都一窩蜂的去前面拜神仙, 他坐在門口翻《常清靜經》打發時間,考慮等回去之後如果說自己被山中神仙所搭救……天王能不能信。“道難,你不會頭疼嗎?”

“啥?沒人打我腦袋,怎麽會頭疼。”

“頭發還沒擦幹就見風, 你不會頭疼?”

文蜀哈哈一笑, 甩了甩長到屁股的頭發:“我內力深厚, 這點風邪還不能入體。起來,給我梳頭。”

葛謹風像過去無數次那樣,想嘆氣又忍回去了, 既然不能抵抗,又何必唉聲嘆氣惹得人家多心。

面帶微笑氣定神閑的放下書, 拿了梳子篦子和棉布手帕過來,分了縷,緩緩梳順。因為心裏想着別的事,因此耐心十足。

文蜀反而翻了會書:“煩惱妄想, 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說的多好啊。紅塵白浪兩茫茫,這句話好, 下句是狗屁。”

“下一句是什麽?”

“不記得了, 大約是勸人忍耐命運,安分守己。這種詩準是幾個天王寫的, 自己造了反之後,叫別人不許造反。”

葛謹風知道不是,笑道:“這種事還用他們吩咐?”

文蜀大笑:“哈哈哈哈,對。”

有些人忍耐是為了留下有用之身體,圖謀大計,有些人就是慫。像是鹿寶那樣,空有一身本事,無處施展。

葛謹風的目光落在她豐潤強壯、被陽光曬的一截比一截黑的胳膊上:“有小道士再偷看你。”

文蜀無所謂的擺擺手,她不介意被人盯着瞧,更不介意其他人可能會有下流幻想。認真翻看經卷,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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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謹風見慣了各色過目不忘、下筆有神的天才、神童,還有許多人能對經卷倒背如流。現在他心裏只想阿淼,天王不可能親自來搭救自己,不知道阿淼能不能回來贖人,天王會不會一時發怒殺了他呢。現在竟有幾分近鄉情怯……還是趕緊回去吧。

道觀觀主忙前忙後的接待這一行貴客,他在前面陪着老邬和其他黑衣騎士游逛了一圈,聽小道士說文大王出屋了,連忙捧着準備好的一盤禮物,一溜碎步飄到文寨主面前:“恰逢五月端午,小道敬獻一盤五毒荷包、五彩絲線。請文施主笑納。東西雖然不值錢,是小道供奉了半個月的,能驅邪化祟,大發財源。”

文蜀:“你确實是大發財源。”

老觀主賠笑:“全仗大王福德深厚,庇佑小道。大王今日住下麽?……明早府尹要來降香,大王是暫避鋒芒,還是小道知會府尹一聲?”

葛謹風心裏咯噔一聲。

文蜀自然懂客氣話:“不必叨擾長官。吃罷晚飯就走,夜路涼爽。”

老觀主本來想說路上、到了半夜時,剪徑的強梁有許多,又閉嘴了。

古大歡脫的沖過來:“大王!這裏的粽子太好吃了!!好甜!我以前只吃過白米粽!棗泥太香了!”

鹿寶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粽子跟在他身後。

“來得好!陪我玩會!”

古大大喜:“好啊,一切從命。”

鹿寶端着粽子呆立在當場,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之後,慌忙羞窘的拒絕:“不不,不不敢。”

文蜀接過他手裏的粽子,遞給風郎:“你先吃。業精于勤荒于嬉,鹿寶,我又不是準備偷師,你們倆一起上。我練練被圍攻,你們也學學配合。再好的功夫不練也不行。”

鹿寶小小聲說:“我一個人在樹林裏練就行了。俺的武功,出手就是殺招…不會別的。”

文蜀:“你輕功可不錯。寶兒,聽話。”

鹿寶畏畏縮縮的往後躲,看起來像個要被強搶的良家子,諾諾的說:“那我…伺機偷襲您…行嗎?”

“哈哈哈哈行。”

古大歡歡喜喜的叫到:“大王用絕招打他。”

文蜀笑而不語。壓箱底的絕招豈能輕易示人。

段玉嬌還在給囡囡洗澡。

張大、郭勝、楊示三名黑衣騎士歡歡喜喜的圍上來,和古大聯手圍攻寨主。

文蜀在混戰中閃轉騰挪,以赤手對空拳,硬抗了幾記重拳。古大來自春秋派的輕功武功不必說,精妙。張大練的是家傳功夫,快若游魚纏人如水草。郭勝是大勝拳門下,又在文蜀教導下精通槍棒,楊示雖然來路不明,卻把天王棍法練的如火純青,徒手時也有幾分招式蘊涵在內。

鹿寶一跺腳上了房頂。

張大一記黑虎掏心猛錘過來,文蜀閃身一躲,郭勝早就預判了——雖然速度不如寨主,他卻提前提膝,一記橫掃千軍橫踢。

文蜀也知道他的招式,往上一蹿,踩在他肩膀上:“嗯?”

郭勝擡手去抓她的腳腕,只抓了個空。

文蜀去和楊示對招,只交手七八次,閃到郭勝身後,一記蛟龍探爪攥住他的肩膀,把人提起來往旁邊一丢。

楊示大叫一聲:“哎呦,我踩了狗屎!”

張大和郭勝一對眼色:“脫。”

端午節前後,衣裳總是被汗浸透,脫下來只一擰,和軟木棍沒區別,也算是徒手的範疇內。

葛謹風舉起袖子,護着粽子和自己的臉,躲遠點。

束濕成棍的二人,舞的虎虎生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文蜀徒手接了兩次,砸的手疼。

張大一招收杆提魚,配合郭勝的‘力劈賊酋’(在山寨內是違禁詞),一個自左下撩起來,一個右上方砸下來,配合默契。

文蜀差點要用暗器,可惜光着胳膊沒帶,只能退避,跳起來一腳一個踹開,大叫:“這招夠狠。”

郭勝:“我們暗地裏練的!”

張大:“嘿嘿嘿。”

葛謹風吃着香軟的棗泥粽子,看着文道難被人圍毆的嗷嗷叫,這可太快活了!

又戰了一會,文蜀以一敵二沒落下風,鹿寶突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背後,臉上略帶一絲嬌羞,一雙手柔若無骨的往前一摟,像舞女勾引人一樣輕盈曼妙毫無痕跡,就要摟住她的脖頸。

文蜀察覺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用手去擋,只能猛地一轉身,避免被鎖喉。卻也被勒住了脖子。

她雙手抱住鹿寶的腰把他拔起來,往旁邊一甩,可鹿寶只是雙腿盤了上去,又暗暗的換手,用一只手橫在她脖頸前,本想輕輕壓一下。

文蜀雙手攥住他的腰,往下一撕,分明撕開了二尺多,只一松手他又黏了回去。

不論怎麽撕都是一塊牛皮糖。

就死死的黏在文蜀懷裏,摟着脖頸,勾着她的腿,妖精一樣粘人。

文蜀單膝跪地把他往地上一摔,也沒摔下去,悶悶的說:“打平了。”他能勒死自己,自己也能估摸着拿他的腦袋找着臺階、桌沿使勁磕一下。要分輸贏,就只能賭誰先咽氣,沒必要。

鹿寶松開手,這才發現她的褲腿被自己卷了起來,露出舊傷縱橫,還有粉嫩傷痕的大腿。尖叫一聲,跪下道:“對不起,我……我不會別的了。”

葛謹風盯着她肌肉隆起的強壯大腿,陰陽怪氣:“挺好啊,真夠香豔的。你們臉紅什麽?”別他娘的告訴我這就有感覺了!這奸夫當的也太方便了!就在我眼前也敢如此嗎?那也好,直接送我走,一切都更方便了。你們也方便勾搭,我也可以少扯兩句謊。

文蜀哈哈大笑,風郎還挺可愛,誰被鎖喉能不臉紅呢?扶起鹿寶:“很好,不怪你。下手極有分寸。”

段玉嬌自己也洗了澡,帶着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小姑娘跑出來,一看這小院上一群衣衫淩亂的人,高呼:“我錯過了什麽!囡囡,咱們沒看着熱鬧。哎呦,早知道有熱鬧看,就不給你結絲縧了。”

小姑娘只是睜大眼睛,看着他們,走上前沖文蜀福了一福:“大王。”

文蜀:“乖。”

已是初夏時節,越走越熱,一路上早起晚睡,午三個時辰就停下來乘涼,安排人教囡囡和風郎一起練習內功導引、以及練武的基本功。齊魏兩國風景相差不多,魏國只有河魚沒有海魚。

這次打出卧虎寨的大旗,又拜訪了一些山寨、商鋪,官府設卡收稅的衙役們對這一行人視若不見,偶爾還有膽大的,來買私鹽。沿途把八個零散的箱子貼上封條,寄存在朋友家裏。

捕頭也嫌官鹽200文一斤太貴,130文一斤的私鹽,賣給他們還得打折。

職業劫道的都不敢招惹卧虎山,只有一些剛入行的年輕人才敢跳出來劫道,黑衣騎士催馬上前,三兩下就打敗了這些未經生死只學了套路的年輕人。

“大王,帶走嗎?”

文蜀擺擺手:“這趟不抓人。”

十天時間穿過永安府,回到南柯府,還有兩日路程就能抵達卧虎寨。永安府看起來一切如常,但南柯府裏隐隐約約有些奇怪。沿途的捕頭和軍官一部分是生面孔,有些熟人也不如往日那樣盛氣淩人、前恭後倨。

想起新的府尹是商奇總,一切的景象立刻就合理了。

低調的走小路回仙機縣,現在還不知道段玉衡有沒有帶人回來,四百多人,花了一大筆錢,搭上了段玉衡的身子,可千萬別出意外。

路過仙機縣城門口時,看城門樓上高挂三顆人頭。一個是專業做假證的飛天大道瘸僧,一個是前縣尹,另一個則是前縣尹的兒子。

城門邊上還擺着兩張八仙桌,桌上用破陶碗盛着十幾個人頭,有些還新鮮,有些已在這盛夏生蛆。另一張桌子上蒼蠅環繞,腐肉遍布,爛的辨認不出面孔,有标簽寫了姓名和罪名。

包括牢頭、地方惡霸、混混頭目、欺行霸市的屠夫、賭場老板、放貸的(高利貸)、私鹽販子、老鸨(打死女子)、(偷小孩)拍花子、王将軍府管家。

仙機縣內一片蕭條景象,再也沒有成群結隊招搖過市的景象。

葛謹風在心裏暗暗的叫好。

有幾個差人高聲叫道:“哎,外地人,來看看安民告示。商大尹說了,不違法亂紀的不殺。”

文蜀眉頭微皺:“這是什麽清平盛世,朗朗乾坤,連幾個喽啰都敢挑釁我?”

葛謹風憋不住心頭喜悅之情,故作擔憂的問:“不會影響你吧?”

文蜀負手而立,仔細看了看這些人頭,倒是故人:“我倒想知道商奇總能活多久。官商綠林都被他得罪光了。這些腌臜物殺之不盡。”

葛謹風實在是太歡喜了,情不自禁的攔住她的胳膊,借由她的肩膀掩蓋笑意:“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朝廷派過天使巡按,也派過酷吏,那次不是被人借刀殺人、沐猴而冠的強盜趁機誅殺異己?升鬥小民敢告狀?敢告也沒錢告。只有豪強士紳才有錢寫狀子。走。別讓青龍莊借機生事。”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快樂~~雖然跟我沒什麽關系我依然每天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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