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是良民 ·

劉嫂子依舊在路邊買茶。

卧虎寨的馬隊旌旗招展浩浩蕩蕩, 在官道上快馬馳騁而過,激起一片煙塵。

山腳下新建了不少草房,大面積的開荒種地, 從山寨大門處,一直到往沐仙湖走的半路上, 盡是新開墾的田地, 看起來這些新買來的壯丁已經安頓下來。幹娘秉持着不能讓他們閑着的原則,沒活也得給他們找活幹。

在天地裏勞作的人們站起身來,注視着這伴随着滾滾煙塵而來的一行人。

貓兒催馬上前,大叫道:“大王, 我去叫他們來迎。”

文蜀沒說話, 只是一揮手。

貓兒一夾馬肚子, 快若離弦之箭似得,順着山道沖上去。

沒過片刻光景,八名黑衣人一同順着山路跑下來。細妹飛一樣的跑下來, 幾乎沖在最前面。

寨主崇尚黑色,屬于親貴一級的黑衣騎士也都穿黑色肩膀帶黃色條紋的短褐, 因此管賬的幹娘和賬房日常也喜歡穿黑色抽數。

文蜀催馬上前,到了山門處翻身下馬,一把抓住段玉衡:“好小子,安安穩穩的回來了, 不錯。什麽時候到的?”

段玉衡歡喜叫到:“大王,我們四天前到。四百六十人,一個都沒少, 小的十三四歲, 大的四十二三,都能幹活打仗。甘幫主派人幫我押送, 還等着寨主親自清點,親口确認呢。”

以及付尾款。

文蜀:“好,辛苦你了。幹娘,寨子上下搭理的井井有條,你更辛苦。”

幹娘朗聲道:“大王才真辛苦,這一趟出去,買了這些人回來,咱們寨子家大業大,越發鑫隆昌盛。”

文蜀朗聲大笑,內功渾厚底氣十足,笑聲幾乎傳遍卧虎山:“幹娘說得好,請。這兩箱東西擡進白虎堂裏,其餘的搬進我寝室裏。準備酒宴,一則給兄弟們接風,二來要和海龍幫的兄弟好好喝幾碗。我帶回來的這幾個人裏,囡囡等同于細妹,鹿寶等同于黑衣騎士,其他人就安排去種地。”随手摸摸細妹的頭:“跟我進屋。”

馬背上的貨物卸下來,只留兩箱擱在白虎堂裏,其餘的都搬進大王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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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先往地窖裏存好奇珍異寶,葛謹風奉命去給她拿衣服,其實是琴童伺候他。

細妹蹲在地窖邊上,一邊給她遞東西,一邊小聲說:“五姐,自打你離開之後,南柯府換了新的大尹,之前親自來到這裏,大動幹戈,把城裏好多和咱們熟識的人都給宰了。幹娘打聽着這位商奇總,性情剛烈,要來整頓‘國運之地’怕出大事,趕忙補交了稅款,除了派人盯着青龍莊之外,盡量少出門,本分務實。這段時間也沒人來買私鹽,大夥就都在寨子裏開荒種地,疏通河渠。四天前段家哥哥帶着四百多人回來,把幹娘驚的夠瞧,對峙了好半天,才問清楚情況,放段哥哥上來,還盤問大王你和段姐姐怎麽沒回來,問了好半天,逼的段哥哥指天畫地的發誓才放松。除此之外沒別的大事,山腳下的兩個農夫非說對方尿塌了自己家的牆,打的不可開交,被張二哥處理了。還有,王老太太中暑死了,他兩個兒子分家,那頭牛分不好,倆人把牛宰了,賣肉,幹娘怕他們出去賣肉觸犯禁令,就用兩頭小牛犢買下牛肉。張二哥張三哥帶人占了沐仙湖,青龍莊不敢來搶。”

文蜀在外面留了十二把寶劍,寶劍不能存在地窖裏,恐怕地氣太重,會上鏽。她暗暗的弄好無人知曉的地窖機關,上了□□的扳機,關好四十斤重大青石蓋子,把水缸移回來壓在上面。心滿意足的拍拍手:“好極了。細妹,你果然細致,讓你盯着寨子裏的事,最讓人放心。”

細妹激動的滿臉發紅連連點頭。

琴童早就準備好一切,伺候太子沐浴更衣,重新梳了頭,把拿回來的珍珠冠收好:“您…要不要?”讓我去給商先生送信?

葛謹風一貫推崇商奇總,聽了許多奇妙事跡更是如此,但現在還真不想向他求救,不怕商奇總剿滅卧虎寨,怕文蜀利欲熏心去刺殺商先生。我賭她能贏。

琴童見太子心意已決,心說難道他是到了年紀還沒成親,就不管好壞了?他又不行……默默的去服侍寨主沐浴更衣。

寨主一身黑色絹袍,外罩一件灰紗半袖對襟長衫,和往日半新不舊的短布衣相比,忽然光鮮亮麗、光彩奪目起來,走起路來衣袂飄飄,越發顯出威勢。

前院漸漸有了許多小動物奶聲奶氣的叫喚聲,又咕嘟咕嘟的炖着大鍋的肉菜,香氣飄散滿院。

白虎堂旁邊就是馬廄,這裏牽來幾頭小馬駒、小牛犢、小羊羔、小驢駒,都是矮小毛茸茸,長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溫順可愛的模樣。還有幾只肥肥胖胖的小狗崽,互相蹬來踩去,發出各種惹人憐愛的唧唧叫。

據說出遠門回來見到新生兒或新生的牲畜,異常吉利,有興旺之相。

文蜀背着手站在臺階上看了一會,微微颔首,嘗了一口存起來的酒:“如今酒正香醇,肉還沒熟,我的騎士們都來比一比劍術。其他人,舊部和新人有善于射箭的,也可以來試一試。你們有本事藏在身上,不顯露出來,叫我如何重用?拿酒來!贏的不賞,輸的罰酒。”

黑衣騎士們自然是揣着手笑,段玉衡摟着古大,郭勝攬着忽然社恐的鹿寶,給他們互相引薦。

他們眼神一交彙,就知道大王要讓他們倆加入,而自家兄弟見識了他倆的本領為人,配得上這人上人的待遇,這也難怪,大王一心想湊夠黑虎十八騎,現在還有六個名額。

黑衣騎士們都精通□□,重箭,刀法。

紛紛上前射箭,五十步的箭靶聽起來不遠,實地一看并不近。

十個人都是九環十環的成績,古大差點射中人,鹿寶勉勉強強幹了個七環——可他總往前沖。

文蜀就笑眯眯的坐在白虎堂前的金交椅上,喝酒,看着山寨上下近千人中,有許多年輕矯健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小姑娘,都是十七八、二十郎當歲,急切又羞臊的沖出來,嗫嚅着要試一試,搏一搏富貴。

不論是本來寨子裏的人,還是剛買來的壯丁,都有人一心向上。

耕地不夠搶耕地,水源不足搶水源,勞力不足買奴隸,奴隸們雖然不敢逃,也是一心向上的。

到後來有些新買來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出來一展身手,也能命中八環。

葛謹風搬了鼓凳過來,坐在旁邊看着,看的口渴,那她的酒碗喝酒,忽然低聲:“這有幾分像沙場點兵。”

文蜀甚是開心,從指頭上撸下來一個牛角扳指遞給他:“你也去試試。風郎,號稱精通騎射,我還沒見識過。”

葛謹風有這個意思,立刻應聲而起:“獻醜了。”

幹娘也坐在鼓凳上,低聲說:“大王,朱大尹死了。明正典刑,滿門抄沒,幾十把萬民傘都沒保住他的命。青龍莊一下子就老實了!靠山倒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來整治他們。咱們暫時安分點,就再山上安分耕織,您說呢?”

文蜀痛飲美酒,把碗一摔,兩眼發亮滿臉發紅,舔舔嘴唇上的殘酒:“我看現在正是好機會。趁着商奇總被困在南柯府中脫不開身,等他騰出手來收拾咱們時,事成定局,咱們也都是良民。”

只要滅了青龍莊,誰會說卧虎寨不是良民?

因為是夏天,葛謹風穿了一件水綠色的長衫,袖口寬松的可以通風,琴童拿來縛膊綁好衣袖,露出兩條白生生的胳膊,指頭上帶着牛角扳指勾弦,擡起來只是瞄了瞄,五十步外一箭命中靶心。

舉座皆驚。

在旁邊條凳、馬劄上擠在一起閑聊吃瓜的黑衣騎士們差點掉下來。

連發三箭,都中了。

張大張二張三這三張一模一樣的臉擺出一模一樣的震驚。

在旁邊斟酒的殷小六驚的忘了提起酒壇。

葛謹風自己并不驕傲,不論是過目不忘、博聞強識,還是精通騎射,他都不算是個令人滿意的‘男人’,依舊溫和順從的走回來,把扳指遞還給她。

文蜀也沒說什麽,看他騎馬随隊奔馳時的姿态,就知道射箭也差不多。沒有只學騎馬不學射箭的。

有二百人會射箭,而且射的不錯,其中有八十人是新買來的。

當衆打開帶回來的兩口箱子。

金光耀眼奪目,在正午烈日的照耀下,令人窒息的鮮豔璀璨。

一箱子賞給十二名黑衣騎士,古大和鹿寶正式入列。

一箱子按照等級身份,分散給舊部。還有新買來的四百六十人中,射箭最佳的十個人。

又給海龍幫的人交付尾款,盛宴款待,禮送下山。

文蜀叉着腰站在房頂上,巡視自己漫山遍野的部下,高聲道:“青龍莊,一直是我文蜀的心頭大患!朱鏟朱英父子二人,輕視我的威名,貪圖我的卧虎寨,幾次三番侮辱調戲我,搶奪我的相公,還在大婚時找事!現在他們的靠山倒了,朱家完了,弟兄們,姐妹們,跟我殺過去,捉住的男女莊戶就是你們的奴隸,搶來的金銀賞給你們當家資,殺死的牲畜,大夥一起吃。今日出兵,一是為了伸張正義,二是為了奪取不義之財!有誰不想發財嗎?”

葛謹風心說:你可以更冠冕堂皇一些,商奇總是不會被騙的。“大王,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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