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不靠譜 ·

太子直說王‘喝醉了’, 叫幸存的美人扶着他進去歇息。

方才亂戰中,竟無一個美女受傷,倒不是她們的姿色過人, 令逆賊心生憐惜,而且逆賊們還想瓜分美女, 見美人們跑散時并不阻攔。

李媛被‘父母’雙方撇在宮中, 想也不想就跟過去服侍這倫理上的祖父。跟過去時還想着,自從自己進宮以來,王對自己青眼相加,剛剛雖是迫于無奈, 終究和我說了三件心腹事, 難得王看得起我。他的武功也是真的好厲害, 不知道文大王暴露之後,之後又要如何,她若被招安倒是一件好事, 現在魏國的朝廷空虛,可以趁機而入, 以太子妃的身份執掌兵權,豈不美哉。王和文蜀的脾氣秉性相近,會是君子之相親,還是莽夫之相斥呢?

想着想着, 只覺得前途無限好。不禁以袖掩面,掩飾不住的微笑。又暗自責怪自己,葛王剛剛經歷皇後外戚和文物重臣的集體叛變, 倘若太子的繼女在這裏沾沾自喜, 非但他老人家心裏難過,對太子太子妃也不利。想到這裏, 莊重起來。

幾名美人不敢多說什麽,還不知道太子要幹什麽,手挽手的避開了,去旁屋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李媛在旁恭恭敬敬的叉手侍立,過了良久,色忽然黑了下來,屋中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葛王臉上淡淡透露出一點灰黃色,血色盡退。

還沒等她靠近看清楚,上空猛然一個炸雷,剎那間暴雨傾盆。

風急雨驟,地間只有雨聲雷聲,聽不見半點人聲。

地暗淡,冰冷的潮氣從大開的窗外猛撲進來,李媛本要叫人去關窗,但雨聲壓住了她的聲音,只得自己去取下支着窗子的竹竿。

她一回頭,忽然被吓了一跳,險些叫出聲。

屋中忽然出現一位穿着棕地黃花宮裝、肩頭歇搭連珠獅子紋披錦的矮胖美婦人,這婦人沒帶義髻,只在不大但正常的發髻上插了一只步搖和珠花。臉上化了淡妝,胖的和和氣氣,不見絲毫戾氣。側身坐在王身邊,摸着他的手深深嘆息,毫不避諱:“葛昆侖啊,怎麽就死了呢。”

李媛微微哆嗦了一下,或許是潲雨澆濕了她的肩頭薄紗,或許是因為暴雨下的昏黑地時突然出現一個人,這人衣裳上半點雨水都沒有,來的無聲無影,實在可怕。“夫人何故詛咒王?”真是山陵崩??太子準備秘不發喪,你要說王死了,那你就是太子的敵人。

這位胖夫人又幽幽的嘆了口氣:“我是很希望他能活着的,長長久久的活着,健康硬朗。那對我最有好處。”

李媛疑惑莫名:“有什麽好處?”

胖夫人沒回答她:“告訴你娘,她不必再找了,來見楊昭儀。”

李媛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披錦,還沒等質問出聲,眼前忽的一花,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手裏一條輕薄的一丈長披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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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摸了摸王的手,似乎是冰冷的,确實僵硬。

宮廷總管被葛王親手擊斃,群奴無首,索性去請來東宮長史和管事。

二人也不敢妄下定論,猜這位小郡主(還沒冊封)被留下,一定得了殿下和娘娘的指示,一起來請教。“小郡主,小姐,那大婚的慶仙殿要不要打掃出來?”

“這幾日間,是否設宴慶功?”

李媛也拿不定主意,又不知道能拿主意的人跑哪兒去了,自己雖然少有經驗全憑讀書夠多,也只能借鑒古代之事,想方設法把事情辦周全了,盡量配合他們:“二位先生,若依我之見,慶仙殿的血跡打掃幹淨,屍體排列整齊。爹爹既然要将他們枭首示衆…準備慶功宴,就在慶仙殿舉辦。一要謝師出手搭救,二要安撫臣工之心,第三麽,更要闡明太子太子妃的冊封典禮已經完成。”

二人齊聲稱是,一起去忙了。

……

文蜀抱着太公鼎,裏裏外外摸了一遍,若不是這鼎是在太老,有些藍色綠色的銅鏽,她差點像驗證金銀似得直接上嘴咬一口試試口感。這字又是篆字,她不認得。

葛謹風在旁邊,顧不得為了自己孺慕多年的鎮國大将軍道德敗壞而傷感,忙着回憶九府的駐軍人數和領兵将領。前者翔實,輕易不會改變,至于後者麽……他回京之後這些,一直忙于陪伴王,和京城中的官員聯絡感情,沒去考慮各地駐軍的主将,這也不是太子應該急于知曉的事。

文蜀抱着鼎喜形于色:“嘿嘿…金剛揭谛…嘿嘿嘿…妙哉妙哉…嘿嘿,風郎~”

能不能讀懂、練成暫且不提,神功秘籍到手的喜悅,難道會有人不懂嗎?

二人坐在同一輛車裏回皇宮,葛謹風撩開簾子向外觀測,京城內還沒亂作一團,人人臉上帶着疑問探頭探腦,四城的城門已經封閉,派親兵去捉拿蔣皇後一行人,可是那婦人也會騎快馬,如果拼命趕路,很難捉。

他當然曉得斬草除根的好處,可惜無心算有心太難算,葛雲崖的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又各有才略,只是隐匿不發。

文蜀正在意淫自己金剛揭谛神功大成之後的威風,到那時候,嘿嘿,再遇上鹿掌門也不怕,神女也得怕我,春秋派也得怕我,一個人若能做到下無敵,還有什麽能阻止她一統九州?

想的不覺得饑餓疲憊、內力匮乏,馬車回到京城時,她扛着鼎快活的跳下去。

大雨初歇,滿地的積水流入地溝中。

長史沖上前攙扶太子:“殿下,小郡主命令我等安排慶功宴,就在慶仙殿舉辦。屍體擱在旁邊,明正典刑。”

葛謹風一驚:“啊?好哇!真是個聰明姑娘。”我只想着下大勢,發了安民告示就忘了對殘餘的文武群臣恩威并施。那些在外地駐軍的武将,母親和妻兒也都留在京城,理應宴請。

文蜀一驚:“哎呦我把她給扔下了!”

衆人側目相視。

段玉嬌抱怨道:“這別說出來啊。”

長史一路追着他的步伐彙報:“王丞相失蹤,蔣家老小都在京城中,全部拿問在監,只有蔣義夫、蔣義立、蔣義祿、蔣白露四人逃奔在外。鎮南侯、鎮北侯、鎮西候,以及十三名葛将軍具死于王掌下。二十四名葛大夫(武官散官)亦死于王掌下。”

葛謹風:“唉。”

長史又說:“王的親軍騎兵之中,有百夫長嘩變擊殺千夫長,也有千夫長率衆反叛被義勇所殺。史尚将軍負荊請罪,自稱被逼着簽了盟書,在這次逼宮中他确實按兵不動。”

葛謹風:“他,呵。五姐,他堂哥是史王。”

文蜀:“嚯!”

太子夫妻先去‘谒見’王。進屋關門之後,李媛還沒開口,就被舉高高轉圈圈。

文蜀高聲道:“就知道你能處置好。”

李媛抓着她的手臂,壓低聲音問:“王他…你知道嗎?”

不靠譜的‘爹媽’二人齊聲道:“知道啊。”

李媛咬牙道:“那你們怎麽不告訴我!!我不知道啊!還有人裝神弄鬼的吓唬我!”

文蜀哈哈大笑:“什麽人敢在我閨女面前裝神弄鬼。好好練武,練好了神鬼皆驚。”

“楊昭儀。”

葛謹風有點奇怪:“楊昭儀?那是我爹早年間納入後宮的妾,她原本不願意,是被她爹楊丞相強行送入宮中的。爹爹因為她家世好,不能随意貶出宮,一直在宮中,素來少見。”

當即召楊昭儀來見。

在此期間,文蜀逼迫他先放下下大勢,解讀太公寶鼎才是最重要的。

葛謹風附耳低聲,一句都不敢有差錯,仔仔細細的讀出篆字來:“具體怎麽修煉,你自己摸索。我修煉了,沒成。”

黑衣騎士和號稱尊奉太子的大內高手隐在屏風後、茶房內,只等着看這裝神弄鬼的婦人口出狂言,立刻拿下。

楊昭儀腳步輕盈,搖搖擺擺弱風扶柳的走進來,她雖然胖了些,卻胖的輕盈優雅,行動間毫無其他美人那樣的嬌喘籲籲。進門來叉手萬福:“太子殿下。”

葛謹風和李媛只瞧文蜀。見她坐在椅子上一滑,跪在地上,二人頓時目瞪口呆。

文蜀賠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德才兼備、誨人不倦,輕功蓋世的師父。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您老人家近來可好?”

這‘楊昭儀’走過來,雙手一攬,直接把她抱起來,一百多斤的分量就輕飄飄的颠了颠:“倒是胖了。宮中最養人。五姐兒豪氣幹雲,越發有氣吞河山的威勢了,我本來一切都好,吃着下間最大的大戶人家,葛昆侖這一死,咱可不想做寡婦,守孝太耽誤吃肉。小太歲,你瞧我做什麽?難道只許莊陽子占王的便宜,不許我冒名頂替宮妃,過點不要本錢的好日子?”

一家三口無話可說,只能諾諾點頭。

文蜀被抱起來渾身都不自在,如芒在背,被她擱下之後,重新介紹道:“這位便是我提過無數次的恩師。當年前朝貪官污吏逼死我爹,還想逼迫我,我當年一時氣盛,提刀夜入縣衙,就要殺縣令,奈何當年年幼,眼高手低,翻牆時被狗咬住了,幸而我師父搭救,幸免于難。我恩師一向不愛提及真名,你們或按輩分稱呼,或是叫她四姐都行。我在家也不行五,是師父叫我順着往下捋。先別告訴殷小六。”

四姐就從懷裏掏出一包風幹牛肉給徒弟,捏捏她的臉:“還是那麽可愛,還撒人出去找師父,真可愛。”

葛謹風帶着孩子再上前敘禮,不做昭儀看待,只當太子妃的師父,恭恭敬敬的對待。

文蜀笑道:“惹了大禍還不找師父,又等什麽時候呢。準知道恩師在別處享福。”

葛謹風有些迫不及待,微微咬着牙問:“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四姐翹着二郎腿:“好哇,你說。”

“師父與莊陽子,孰高孰低?”葛謹風恨師,是一半的殺父之仇,不殺他不能後快。

“說起輕功是我略勝一籌,說起搞錢的手段,他勝我萬倍。”

葛謹風臉色發黑,還要再問,突然有侍衛來報:“啓禀王,啓禀太子。秦國使團已到京城門下,正要詢問為何不能入城,還欲知道城內發生甚麽大事,叩問王聖安。”

長史在旁邊裝聾作啞到現在,不得不出來說:“殿下,之前秦國使團抵達的日期能趕上您大婚,但大雨沖垮橋梁,又說來不了,今日卻又準時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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