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哀牢關 ·

郁金府的皇城中, 年幼的天王醉卧在乳母懷中。

群臣忙于享受徹夜的輕歌曼舞,以及剛剛到手不久的顯赫身份,推杯換盞, 互道尊稱。

蔣太後號稱天王已死,連一點戒酒肉、為夫戴孝的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

高處垂下一道細竹簾, 竹簾後的人影晃動, 顯得越發高雅幽靜,而時不時傳出的清脆、甜軟的嬌笑聲又打破了幽微隐秘的寧靜。

靖難軍停滞不前的消息實在是把她逗樂了。

新任丞相、鎮南侯蔣義夫:“三年前天王救濟十萬災民,用了二百八十萬貫,府庫中的糧食, 用了過半。”

鎮國大将軍的長子葛中正也是新任鎮國大将軍, 附和着笑道:“區區一個南柯府, 又要養兵,又要用兵,又要減免賦稅收買人心, 他哪裏應付的過來,一旦錢財不夠, 那些老百姓才不管什麽叫國家正統。娘娘真是神機妙算,此計妙不可言。這十幾萬饑民,要救濟,要看管, 看他們哪裏還能騰出人手糧草來繼續進攻。”

衆人一起笑了。

這計策原本是葛中正定下來的,面陳太後。蔣太後聽了之後也覺得妙不可言,甚至想要冠名權, 葛中正正覺得自己這計策有點狠毒, 不想讓自己背負罵名,立刻拱手相讓。

蔣太後也想到自己被人人稱頌的妙計, 笑容越發甜美,伸出染着紅指甲的纖纖素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他們號稱靖難,自稱是仁義之師,應該不會殺光那些百姓吧?南天門關每年繳納賦稅百萬貫,如果……”

…與此同時…

商丞相在被任命為丞相的第二天,就背着行李,帶着三瓣子嘴還有點受傷的貓兒,一起搬進了門下省。

他有一張竹塌就可以睡的很舒服,何況這裏有硬木做框、細藤編織的軟塌,睡起來更舒服了。随時醒過來,爬起來就可以辦公,自身安全也有保障。

八月初十的淩晨,天邊微明,他忽然想起來審問五仙堂的一點謎題,從軟塌上跳起來,剛要去昭獄,又想起昭獄在天亮才開門,只好到桌前,點起不要錢的油燈,去前面把積壓的文書搬進來,開始辦公。

貓兒從宮裏拿來的一堆零食中,青豆筍絲、五香苤藍、姜糖片都很适合夾在饅頭裏吃。

商丞相沒有半點拖延症,這些文件存放的完好無損,兩個時辰做完了積壓一夜的各地送來的公文,剩下時間寫了一篇文章對蔣逆破口大罵,主要闡述了正當的起義和不正當的奪權篡位之間的區別——譬如說葛天王以布衣起家,借助葛家莊三千鄉黨的力量,就還行。第一代秦王以商賈起家,那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尤為厲害。外戚無外乎插标賣首、倚門賣笑之輩,非但不知羞恥,反而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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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打着哈氣玩銅餅,等着水開煮茶,抓了十個錢,準備去買五香水煮蠶豆和紅豆餡兒的油炸糕當早點。他和任何一個青少年一樣,只要脫離管制,就願意用零食代替正餐。忽然瞧見:“啊?您起了?”

商鹿點點頭:“我去昭獄一趟。”

“幫我看着水。”貓兒閃身出去買了心儀的零食,又叫侍衛們做好準備:“我聽說別的官員都嫌昭獄不吉利,您怎麽那麽喜歡那兒。”

商鹿道:“如果五仙堂不是蔣氏買動的,背後還有大陰謀。周圍各個國家只有齊國可信,雖然齊國天王很不是個東西,但他一沒能力獨自抵禦塞上,二在攻打大魏時會被塞上和趙國上下夾擊。其他國家都不可信。發現陰謀,防患于未然,是丞相該做的。”

貓兒往嘴裏擠着又香又軟的五香蠶豆,睜大眼睛:“丞相咋啥都得管?不是除了弄權之外,就混吃等死都交給手下嗎?”

“那是因為大部分官員都屍位素餐!而我不一樣!”

商鹿無話可說,跳上小毛驢,氣哼哼的想:卧虎山的教育問題真是迫在眉睫。太子妃那個女兒絕不是她教出來的,背後一定另有高人指點。

剛剛抵達昭獄,和哈氣連天的沈慎一見面:“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在下也是!”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商丞相,太子有請,請您立刻進宮。”

商奇總嘆了口氣,勾住沈慎的脖子,附耳低聲說了幾句,立刻趕到宮中。

沈慎:“妙啊!!”

葛謹風還穿着雪白的睡衣,赤足踩在地毯上,出于節儉和方便,他的袖口做的很窄,衣裳被冷汗粘在身上,透氣的真絲顯得有些冷。深深嘆了口氣,苦笑道:“丞相,我的五姐昨日帶兵抵達邊境,連下四城,看似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商奇總沒吭聲。

葛淼站在旁邊左右看看,也不敢出聲。

“實際上蔣逆用的好毒幾次,四城中有十二萬饑民,城外的村鎮中約有數萬人,所有糧食雞鴨都被蔣逆搜刮一空,南天門關和應城只是吃光了貓狗鼠雀。官城和芳城中…人相食,幸好吃的還是死人肉,沒有吃活人。五姐沒辦法,城外的莊稼還青着,沒全熟,現在摘下來損失慘重。”葛謹風剛起床還沒全醒就遭遇這一噩耗,現在腦袋疼:“丞相有何良策?我們府庫中有多少錢糧?有多快的時間能湊集足夠的糧食前去救災?蔣逆的先鋒官朱雄屯兵哀牢縣,兵多糧足,修造了無數戰壕陷阱。”文蜀的書信裏說了,直接派人翻城牆探查,只有這不到二十萬的饑民。

但是葛謹風知道,靖難軍被絆住了。運糧營救的話就一定要保護好四城周圍的數萬畝良田,等到秋收後填補救濟災民的空缺。而在這段時間裏,蔣逆也能搶收糧食,訓練招募的士兵,挖掘壕溝。

要想取勝,就得不顧百姓死活,否則多耽誤一天,就讓蔣逆站的更穩當。如果不顧百姓死活,是自斷大魏的基石,加固敵人統治。葛謹風長嘆一聲:“好毒計!我看輕了蔣氏。”

商奇總短暫的沉默過後:“運河可以在五天之內送達四萬石粗糧陳糧,夠用了。救濟十二萬災民,只需要八十萬貫。國庫裏綽綽有餘。”

葛謹風猛地站起來,失态大叫:“多少錢???”

葛淼伸長脖子:“啊?”

在旁侍奉的學士:“啥?”

商奇總平和的說:“八十萬貫,糙米雜糧、豆餅和足以飽腹的陳糧非常便宜。南天門關靠近長江,水運和陸運一起進發,現在下诏,第一批糧食明天夜裏差不多就能送到。”只有一百多裏地的距離嘛。

“如果文大王能狠下心,不怕得罪地方豪強,打破塢堡、山莊,所獲的糧食還能支應兩日。我知道那附近有幾個大戶,往日盤剝百姓,放高利貸,拐賣人口,販賣私鹽,欺男霸女,如今見了真正的山大王,該是他們被搶劫了。這倒是替天行道。”

葛淼哽了一下喉頭,他至今也不太能接受商丞相這種粗暴直白,毫無掩飾的搶劫宣言。

“搶!拟旨!”太子傻愣愣的:“三年前,天王救濟十萬災民,用了二百八十萬貫。”

商奇總眨眨眼。

葛謹風:“?!!!!!!!”我知道了。全被貪污了是吧!!氣的心口疼。我要做一口大鼎煮了這些貪官污吏!食其肉寝其皮不能消我心頭之恨!殺貪官!全都殺了!!煮完我先吃一碗!

商鹿瞥了一眼陷入狂怒的太子:“殿下,冷靜點。”

……

文蜀在派兵摸查周圍三百裏的大小情況之後,派舊部中機靈的小商販們繼續混入哀牢關,準備內外策應。自己則快快活活的縱兵搶劫塢堡和山寨,從一開始的略有生疏,到後來演變成一套得心應手的流程——半日能搶兩家!甚至不用親自出手!

無論多麽堅固的塢堡,在葛權李枝等将領、武林高手+五百弓箭手+兩萬青壯年饑民的圍攻下,一觸即潰。

她騎在馬上開懷大笑:“哈哈哈哈,溫守備,你敢信麽,這些屯糧無數的塢堡,居然沒有被搜刮幹淨?這算什麽堅壁清野?”

溫守備慢吞吞的說:“因為……這是宗室的莊園,天王賜給權貴的別墅。今日搶的正是蔣國舅的塢堡,另一個則是鎮國大将軍的別墅。”一座山都是鎮國大将軍的,他們經常在這裏度假。而旁邊的山頭屬于鎮南侯,剛剛被蔣家接管。他不慌不忙:“蔣氏已經忘了福王是怎麽死的。”

五鼎而烹,油膏制成的燈油,燃燒數月不滅。

文蜀撓撓頭,略微有點尴尬。

她不知道。

殷小六非常識趣的問:“福王怎麽事,我年紀小不知道,再給咱們講講呗。”

溫守備沉默不語的望着遠處。

葛百歲搶在人們之前開口:“他收七分稅,災年也不減免,逼反百姓。後來被義軍煮着吃了。”

王律補充道:“煮時溢出的油脂太多,撇出來做了大油燈。”

其餘的守備公子七嘴八舌的填補其他信息,元帥看起來強壯勻稱又美麗,雖然兇了點,卻是講道理的那種兇悍。

封诏搶劫的诏書一下達,基本上解決了災民問題。

八月十五日,靖難軍一萬騎兵,兩萬步兵,直抵哀牢關下。

朱雄在城樓上瞠目欲裂,厲聲質問城下:“你就是殺我青龍莊滿門的文蜀嗎?”

文蜀仰頭一看,這小子長得和朱英還挺像:“好眼力!朱老二,老娘說要滅你們滿門,跑了你一個,不算滅你滿門。你就是蔣逆麾下閉門不出的先鋒官嗎!來,是條漢子的出城來與我決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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