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快到下班的點, 季則修要她等會自己。

快到過年, 除了年尾需要結算的合約部和財務部，別的部門基本都沒有再加班。

楊一葉坐了一會，部門裏的同事大都走的七七八八。

約莫半個小時後，季則修從辦公室出來找她。

很光明正大。

楊一葉沒走, 助理小李自然也不好走。

小李看到季則修時，緊張的打招呼，“季, 季總。”

說話時, 還有些結巴。

季則修朝小李淡淡點頭，算作回應。

楊一葉打開抽屜，拿包起身時對小李說道，“小李，那我先走了, 你也早點下班吧。”

從公司走來這一路, 楊一葉稍稍離季則修遠了點。

她還是第一次和季則修一起下班，索性此刻公司裏的人不多。

快走到門口時，碰到許建輝。

季則修腳步微頓，“許總。”

許建輝視線繞過季則修，在楊一葉身上停留片刻後, 這才看向季則修，“下班了？”

“剛忙完。”

許建輝：“好久沒跟你下棋，改天有空去我家切磋一下。”

“許總要是有這個雅興，則修自然奉陪。”

“那就明天, 我讓你師母準備你最愛的菜，你師母可一直跟我念叨你。”

“沒問題，明天下班後我就過去。”

從公司出來，季則修輕握着楊一葉手，溫言，“晚上想吃什麽。”

楊一葉哪裏有心情吃什麽，她回，“聽你的。”

“這是你說的聽我的，待會不喜歡可別怪我。”

“不好吃，晚上回去你給我做宵夜。”

“遵命，老婆大人。”

楊一葉撇嘴。

季則修帶她來到上次碰到淩旭時的餐廳，這家餐廳消費比較高，楊一葉想到年後工作上還不知何去何從，提醒，“以後我們還是節約點，我還有房貸要還呢。”

季則修：“你就這麽不相信你老公的賺錢能力。”

“不是。”楊一葉入神的看着對面那張英俊逼人的面孔，腦海裏不由回想起許建輝之前對她說的話。

一時間，心情又覺壓抑起來。

她有些恨自己的沒用，為什麽總是拖累他。

“我只是不想讓你這麽辛苦。”略一停頓，她又補充，“因為我而這麽辛苦。”

季則修：“你進公司前，有沒聽到公司同事在背後議論我什麽。”

楊一葉來公司時，有關季則修的傳聞多了。

比如不喜歡女設計師，工作狂魔，對待工作十分嚴苛之類。

總之十分不好接觸。

楊一葉：“你指的哪方面。”

季則修神色認真的凝視着她，“還沒重遇你前，我的生活就只剩下工作這一個選項，那才是叫辛苦。”

楊一葉不說話了。

季則修對她越好，她心裏便越是覺得虧欠。

菜很快上來。

楊一葉心事重重，吃得很緩慢。

季則修從剛才起就一直惦記着許建輝找楊一葉的事情，吃飯時怕影響她吃飯，沒有多問。

見她胃口不大好，季則修關心道，“下午許總找你說了什麽？”

楊一葉面上難掩擔憂之色，“許總話裏的意思，想要我離開你，并且……”

說到這裏，楊一葉有點遲疑。

她不禁疑惑，自己堅持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太自私了？

季則修皺眉，雖然他猜到許建輝找楊一葉絕不會是什麽好事，但聽到楊一葉這句話，臉色還是一沉。

“并且什麽。”

季則修說話時，楊一葉感覺周遭的氣壓似低了些。

她見季則修臉色不好看，略一猶豫，還是開口，“許總說，如果我不離開你，你在圈內的名聲會變得不大好，這會影響到你以後的前途。”

季則修眼神微微眯了眯，他嘴角微揚，不過那笑意很有些冷。

“他威脅你？”

楊一葉無不擔憂，“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你有沒有什麽辦法應對？”

季則修：“不用應對，他只不過是吓吓你而已，他還沒有那麽大的能量。”

“真的？”

季則修：“你要相信你老公的實力，你放心，我會處理妥當。”

季則修說話那低沉的嗓音，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

楊一葉當然也知道季則修的能力，IBS只不過是個建築公司，而且還不是國內最頂尖的，季則修這樣的人才，他要是跳槽不知多少公司想搶。

特別是IBS的對手公司。

退一萬步，季則修就算在國內混不下去，他還可以去國外。

楊一葉心情稍定，她點頭，“好。”

她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左手輕傳來一個力道。

季則修正握着她。

“其實我很高興，你這次沒有逃避退縮。”

她看着桌上那只指節分明的手，跟他的人一樣，那麽的令人賞心悅目。

這些年，她逃避太多次了。

這次她想好好為自己争取一下，只有這樣的自己，才能對得起他的那份喜歡和付出。

“嗯，不逃避了，除非是你先不要我，否則，我怎麽都不會再離開你。”

聞言，季則修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片刻後，他勾着嘴角，“一葉，你終于回來了。”

……

翌日，季則修下班後，直接驅車來到許家，林城靠近郊區的一片別墅區。

他來許家的次數不算少，車停在他家院落門口後，下車直接拉開虛掩的鐵栅欄。

前院不大，零星種着些花草和菜。

季則修穿過鋪着碎石的小路，上了兩步臺階，擡手正要按着門鈴時，門慢慢向外推開。

門後的身影也逐漸清晰的露出全貌。

是許盈。

自從那晚年會過後，她便請了假，一直沒去上班。

不知是不是沒化妝的原因，看起來氣色不大好。

身上穿着白色珊瑚絨睡裙，腳底踩着一雙粉色兔子形狀的拖鞋。

這番打扮，和平日裏在公司那能幹精明的女強人形象判若兩人。

“你來了。”許盈朝他笑笑，那笑容顯得有些勉強和苦澀。

打完招呼，她把門拉開的更大了些，側開身子，給季則修騰出空隙。

屋內開着暖氣，和外面的天寒地凍和極大反差。

季則修進屋換鞋後，脫了外面的厚外套。

站在一旁的許盈從他手裏接過，“我幫你挂着。”

季則修看她一眼，淡淡道，“謝謝。”

進門玄關旁，有專門挂衣服的挂衣杆。

許盈挂好衣服，帶着季則修往裏走，“飯剛做好，一起吃吧。”

許盈家客廳沙發側對着門，許建輝正坐在沙發上，右手端着一杯熱茶，不遠處的電視開着，裏面正放着紀錄片。

在季則修走近時，許建輝擱下手中的茶杯。

“來了。”

季則修：“許總。”

許建輝起身，“就等你一起吃飯，你小子有口福了，老李他們送的大閘蟹。”

有點熱，季則修伸手輕輕松了松裏面的襯衣領口。

他一下班就趕過來了，确實還沒吃飯。

在許家吃飯的次數也不算少，他沒客氣，跟在許建輝身後往餐桌邊走去。

許盈媽正和家裏的保姆一起擺着菜，看到季則修，許盈媽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

“小季來了啊。”

“伯母。”季則修客氣打着招呼。

許盈媽拉開椅子，熱情邀請，“坐，快坐。”

誠然，許家這些年對他是不錯。

所以他進入IBS，一直矜矜業業工作，把IBS業績做好，算是不辜負許建輝對他的一番栽培和看重。

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感情，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問心無愧。

面對許家人的熱情，季則修禮貌且疏離的笑笑，“一進屋就聞到香味，看來我今天确實有口福。”

許盈媽，“你要喜歡就常來吃，最近半年，你吶，來的次數真是越來越少了。”

“工作上的事情比較繁雜。”

“年輕人拼事業是好事，但也不能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偶爾還是要放松放松。”

“多謝伯母關心。”

“嗨，來了就跟自己家一樣，跟伯母你客氣什麽。”

吃飯時，桌上氣氛還算和諧，只是簡單客氣寒暄一番。

飯吃完後，許建輝以下棋為理由，讓季則修上樓跟自己來到書房。

書房十來個平方，一整面牆全是書櫃，書櫃前，擺着一張寬700mm長1200mm的實木書桌。

對着房門，是兩扇推拉門，門外是陽臺。

房門後的這堵牆，擺着一組真皮沙發，茶幾上已擺好棋盤。

許建輝讓季則修坐。

許建輝讓季則修先行，待季則修落子後，他語重心長的開口，“則修，下象棋教會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舉旗不悔，一旦決定走哪一步，便只能一路向前，再沒後退反悔的餘地。所以每一步，都要走的很是小心，不然一步錯，步步錯，到最後滿盤皆輸。”

季則修：“許總教誨的是，不過在我看來，下棋輸贏對我不重要，主要是享受下棋的過程。人生這條漫長的路，誰又能保證自己每走一步都正确，只要那條路是自己想走的，哪怕走錯了，也不必後悔。錯路上的沿途，也有他想看的風景。”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吶，話都說的輕松，但真正面臨失敗，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坦然。就像這盤棋，每一局都千變萬化，不到最後，誰都預料不到結果會如何。聰明的人，觀摩別人的棋時，都會思考和學習，人生也是一樣，我希望你是我想的那個聰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