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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翻騰攪湧的胃在此刻終于得到了排釋,偌大的衛生間內回蕩着劇烈的嘔吐聲。
明越最近兩日都沒吃多少東西,每天靠幾口白粥續命,所以這會兒即使嘔得十分兇殘,可真正吐出來的東西卻寥寥無幾,除了最初的殘渣殘液,後面便只剩下幹嘔。
眼前一陣陣地泛黑,仿佛悶積多日的不适都在這會兒爆發了。
直到有一只手順撫他的背脊時,暈眩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他擡起溢滿水霧的眸子看向鏡中,樓時景正一臉憂色地注視着他。
“怎麽突然就吐了?”
“不算太突然,”明越雙手撐在盥洗盆上,手臂有些發抖,“這幾天聞着肉食就想吐,只是一直忍着而已。剛剛我爸剔的那堆蟹肉實在是太腥了,所以才忍不住吐了出來。”
樓時景抽出一張紙巾替他擦去嘴角的水漬,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他打斷了:“我不去醫院!等徹底降溫就好了,再提醫院小心我揍你!”
以前暑熱時明越也會經常吃不下飯,所以這點異常于他而言并不值得上綱上線到看醫生的地步。
樓時景皺眉,見他威脅自己的模樣與張牙舞爪的貓咪沒什麽兩樣,只微微嘆了一口氣。
兩人很快就從衛生間走出,虞錦姝和明武格外擔心,虞錦姝問道:“越越這是怎麽了?”
明越笑了笑:“我沒事兒,媽你別擔心。”
他的目光掃向那堆蟹肉,立刻陷入了沉默。
樓時景看了看他,伸手将那碟剔好的蟹肉端到自己身前:“你最近腸胃很差,醫生叮囑你不要吃這些寒性食物。”
明越轉頭,第一次從他身上看見了「高大偉岸」的形象,仿佛周身都散發着普度衆生的佛光,不由露出了幾分崇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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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時景悄無聲息地避開他的目光,從容優雅用着餐,耳根卻不易察覺地露出了淡緋之色。
明武還在剝螃蟹,聽見這話只能停下手中的活計:“腸胃不好得仔細調理,總是吃這些寡淡的食物也不是個辦法。這麽大的人了,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
老頭說話很嚴肅,但字字句句都是關心,明越笑了笑:“知道啦。”
回到未央館已經快九點,今晚的月色格外美麗,銀輝潑灑在窗外,讓花園裏的月季和鳶尾花都披上了一層薄紗,朦胧夢幻、嬌豔妩媚。
客廳、卧室和衛生間都有熏香的味道,以前明越很喜歡聞,但是今天一回到家他就被這些淡雅的香味攪得難受不已,嘔吐感再次洶湧襲來。
就連他用了很久的沐浴露味道也無法忍受,短短幾分鐘的沖澡時間,于他而言簡直是種折磨。
此刻他正裹着睡袍坐在起居室外面的露臺吹夜風,許久之後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莫非……真的病了?
他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中。
恰在此時,樓時景推開露臺的玻璃門,端着一杯熱牛奶走來:“鄧嫂給你熱的牛奶,趁熱喝了吧。”
“謝謝。”明越接過杯子,然而嘴唇還沒貼上杯沿,便嫌惡地皺緊了眉頭,當即把杯子塞回對方手中,“好腥。”
樓時景低頭看向杯中的牛奶,沉默片刻後不再相勸,只說道:“回屋休息吧。”
“卧室裏的熏香氣味太濃,我聞不了。”
樓時景這次徹底沉默了。
很快,他回到卧室将那些熏香收拾掉,又打開窗戶通風換氣,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明越才肯進入卧室歇息。
樓時景抱着他,感覺到懷裏的人日漸消瘦,素來冷峻的眉眼在這一刻竟多出幾分壓抑感來。
明天是中秋,過了節他必須帶明越去醫院檢查檢查。
——就算是綁也要把他綁進醫院裏。
農歷八月十五這日,樓家幾房兄弟齊聚芙蓉山。
樓天恒這一輩有四個兄弟,樓天恒為老大,掌管天恒集團,其他幾位叔叔也有自己的公司要經營,平時極少能團聚。
樓钰堂是三叔家的獨子,樓行逸是二叔家第二個孩子,前面還有一個姐姐,早在兩年前就成了家,樓念是四叔家的孩子,排行第五。還有幾家隔房的親戚,兒孫滿堂,人丁興旺,不過今日并沒有來芙蓉山吃中秋宴。
花園裏有一株碩大的丹桂,老宅的傭人早在幾日前就已打下不少新鮮的桂花用來制作糕點。
父輩們在一樓的客廳裏談天侃地,明越則被樓念等人拉到花園的涼亭內組隊打游戲。
其間傭人送了不少水果和月餅過來,明越在一堆新鮮紅豔的果子裏挑出一只綠皮橘子,爆汁甘甜,十分可口,他便忍不住貪嘴,多吃了幾個。
樓念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剝來一個品嘗,牙齒咬斷橘肉的瞬間,漂亮的柳葉眉幾乎擰成了八字形:“我的天,這也太酸了吧!”
明越不解:“很甜啊。”
樓念以為自己運氣差挑到了酸口的,便從他手裏取來兩瓣,吃進嘴裏後,整張臉都快變形了。
“小嫂子你味覺是不是出問題了啊!”樓念酸得牙疼,“這麽酸,虧你也吃得下去!”
樓行逸不信邪:“我嘗嘗?”話畢從明越手裏接過果肉品嘗,很快,他也吐了出來,由衷地佩服道,“還是咱嫂子厲害。”
明越盯着手裏的橘肉,當即掰下一瓣塞進身邊人的嘴裏:“酸嗎?”
“呃……”樓時景五官有點扭曲,但還是強行吞咽入腹,“不酸,很甜。”
樓念:“??”
樓行逸:“……”
樓钰堂忍不住打趣:“你們就放棄吧,莫說是一片酸橘,就算小嫂子給大哥喂榴蓮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榴蓮是樓時景最讨厭的水果,沒有之一。
明越面頰燥熱,他不想插話了,只默默吃着手中的橘肉。
中秋宴十分豐富,樓時景顧及着明越的口味,特意叮囑廚房熬了一盅淡粥。
父輩和小輩們分桌就餐,但彼此相隔不遠,可清楚地聽見長輩們的談話。
明越實在是沒什麽胃口,随便吃點東西敷衍了事,樓時景也不勸他,只是看着他食不下咽的模樣,面上難免會浮現出幾許憂色。
長輩們的談話帶着濃烈的商業色彩,彼此寒暄過問,再稍加誇捧,倒也能撐起一桌酒局。
這些樓時景早已聽膩。
然而在一衆吹捧之中,他聽見了母親顧洋和二嬸的談話。
顧洋問:“然然這次怎麽沒有回渝城?”
樓然是樓行逸的姐姐,遠嫁到了香港。
二嬸笑了笑,語氣裏洋溢着幸福感:“然然上個月檢查出身孕,眼下孕吐得厲害,不宜長途颠簸,所以就沒有回來,而且她夫家宗族規矩繁多,中秋要祭祖,所有後輩都得到場。”
顧洋接過話說,嘆息道:“哎,孕吐确實難受。我懷時景的前三個月幾乎靠白水和奶粉續命,什麽肉啊油啊海鮮之類的,連聞上一口都會吐半天,也就勉強能吃些酸口的東西,甚至連一些花香都聞不了,別提有多難受了。不僅如此,肚子還時不時疼上一陣,那滋味真的是不願再回想啊。”
二嬸搖頭:“誰說不是呢,女子懷孕本來就十分艱辛。”
樓時景夾菜的手頓在當下,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并不是刻意要把這些話帶入到明越身上,可是明越這些天的表現确實和母親所說一模一樣:嗜酸、嘔吐、不喜肉食、不喜熏香,每天夜裏肚子還會疼痛……
小輩們似乎并沒有将這番談話放在心上,就連明越也只顧着吃他的酸黃瓜和泡豇豆。
樓時景咬緊牙關,下颚線也繃得緊緊的。
他覺得他才是病了的那個人,明越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和他的構造一模一樣,自己怎麽能往那些方面想?若叫這小家夥知道了,指不定要跟他大鬧一場。
樓時景微微合眼,壓下那些荒唐的念頭。
入夜後,數盞明燈懸挂在花園上空,宛如一個盛大的燈會。
樓念童心未泯,來芙蓉山之前特意購買了許多孔明燈,今日正好可以和幾位兄長一起燃燈許願。
明越從一堆還未拆封的燈具裏随意拿出一只,樓時景替他撕開透明包裝紙,然後輕輕抖開燈罩,再将松油燈芯放置穩妥,由明越親自點燃。
燈罩中的溫度迅速上升,明越正打算松手,樓時景輕輕按住他的手背,說:“許個願吧。”
明越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生日的時候你讓我許願,今天過中秋又讓我許願,等到除夕夜你是不是還會讓我許願?嘁,沒想到成熟穩重的樓家大公子居然還有這麽幼稚的一面。”
熾亮的燈焰映在樓時景的臉上,孔明燈骨架投來的陰影正好落在兩處眉峰,與他瞳孔中的幽色重疊,仿佛深夜裏的潮汐,澎湃洶湧、晦暗莫測。
他的視線穿過孔明燈的光,悉數落在明越臉上:“你就沒有任何願望嗎?”
明越低頭打量着燃燒的松油,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随口胡謅道:“有啊,我希望這三年過得快一點,然後我們就兩清了。”
覆在手背上的力道驟然縮緊,如同無情的機械,要将他的骨頭攪碎。
明越吃痛,怒而擡頭:“你幹嘛?!”
樓時景面色沉凝,眼底映着孔明燈焰心的光芒,那一豆火苗忽閃忽閃,似乎正在迅速蔓延。
明越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觸怒了這個男人,當即憤憤然抽出手,獨自放飛掉手裏的孔明燈。
星月交織的夜空中漂浮着數十盞熾亮的孔明燈,與花園裏色彩斑瀾的華燈交相輝映,仿佛是世外桃源裏的一場盛世繁華夢。
明越覺得和他在一起放燈實在是無趣,便将陣地轉移至樓念那邊。
這幾個孩子都比他小幾歲,但此刻混在一起,卻是很難分辨出誰大誰小。
樓時景注視着嬉鬧的人群,眸光忽然閃動,像是掠過了一抹不屬于他的情緒,最終墜入平靜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別墅裏裏外外熱鬧不堪,将節日的氣氛烘托到極致。怔然間,他似是想起了什麽事,獨自來到一處僻靜昏暗的角落,給微信列表裏的某位同學發了一條信息。
不多時,手機屏幕亮開,來電時的系統鈴音在幽靜的環境裏格外響亮。
愣怔片刻後,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樓時景?”電話那端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樓時景淡聲道:“是我。”
對方笑了笑:“什麽事這麽着急。”
樓時景倚在石牆上,擡頭凝望着漸行漸遠的孔明燈。
燈火依舊璀璨奪目,如同一簇簇火苗,灼在他的心口處。
很疼。
許久之後,他張了張嘴,艱澀地問道:“男人會懷孕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寫得比較早,嘿嘿,大家周末愉快——
1、樓家別墅修在山上,在山上燃放孔明燈是很危險的,本文因劇情需要所以設計了這麽一個情節,現實中請勿模仿;
2、每個人體質不同,并非所有人孕早期都會出現肚子疼的現象。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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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