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宋姮被宋嘉言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驚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那盆并蒂綠牡丹,一時難以言語。

這朵綠牡丹的品相可以說是花中極品。

花冠足足有成人腦袋大小,兩朵花緊緊的挨着,如情人般依偎在一起。

真是芳姿傾城,豔絕寰宇。

這八萬兩并非不值。

可現在,宋嘉言居然說,要将此花送給她,宋姮的心噗通直跳,可她沒有伸手去接,這可是八萬兩,太貴重了。

宋姮搖頭道:“哥……”剛喊出口,瞧見旁邊有人正往這邊看,宋姮忙改口道:“夫……夫……君,這個太貴重,我不能要。”

宋嘉言聽她磕磕巴巴将“夫君”兩個字念完,鳳眸中已有了點點笑意,他道:“夫君的就是夫人的,你若不要,豈非見外。”

就沖着這聲“夫君”,這八萬兩也是值得的。

宋姮想着宋嘉言莫非是想要她配合演給旁人看,既然這樣,她伸出雙手,将牡丹花盆接住,朝他嬌羞一笑,眼波流轉,嬌滴滴的道:“既如此,妾身謝過夫君了。”

宋嘉言沒想到她轉變的速度如此之快,尤其是她這聲“夫君”,叫的他渾身酥軟,恨不得讓她再叫上幾聲來聽聽。

宋嘉言喉結一動,心跳快了許多,見周遭許多目光投向宋姮,他啞聲道:“走吧,随夫君回去。”

“嗯”。

出來時,姚輔成又将他送到門口,姚輔成笑呵呵道:“趙公子,都住在一條街上,往後可得多往來才是。”

宋嘉言笑着同他點頭,道:“往後趙某在月城的生意,還請姚公多關照。”

姚輔成朗聲笑道:“那是自然,趙公子盡管放心便是,有我姚某在必保趙公子通行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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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姮算是聽出來,這八萬兩銀子,是宋嘉言給這地頭蛇交的保護費呢。

和姚輔成道別後,兩人上了馬車,半刻中後,在新宅門口停下,剛下馬車,一個人便忽然怒沖沖過來。

不是旁人,正是今日在賽花會上鬧事的趙至和。

那趙至和上前便道:“本官乃月城同知,你們手裏這朵花乃本地的花農辛苦所種,被姚家強取豪奪,請你們将花還給本官,本官要将此花歸還花農。”

言下之意便是,既然姚家是強行搶走的,那這樁買賣就不成立。

這趙至和說的話雖客氣,語氣卻很強硬,大有若宋姮他們不歸還,他便要上來拿人了。

宋嘉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空口無憑,你若是有證據本公子倒是信你,如今你既沒證據,憑一張嘴便想說服本公子,真是笑話,虧你還是月城同知,做事怎麽半點腦子也沒有。”

趙至和此人他聽說過,剛直不阿,滿腹才華,人也年輕,可正是因為年輕,做事沖動不過後果,在月城得罪了不少人。

此人上任已滿兩年,在徐近樓的手底下居然還能活着,只能說他命大。

在趙至和的眼裏,宋嘉言和那些阿谀奉承姚徐兩家的鹽商沒什麽區別,見宋嘉言不僅不給,反倒還罵他沒腦子,頓時就怒了,他板着臉道:“你今日不給也得給,否則本官只有來硬的了。”

宋嘉言皺着眉道:“難道本公子還怕你不成。”

趙至和見談不下去了,撲上來,就要從畫眉手中奪走牡丹花,鳴筝飛快跨出一步将他攔住,二話不說,擡腳就将他踢翻在地上。

院子裏護院聽到動靜,也出來幫忙,三個人圍着趙至和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宋姮聽着這人被打成這樣,也沒有求饒,更沒有叫喊一聲,倒是個硬骨頭,她瞥了宋嘉言一眼,見他根本沒有喊停的意思,在這樣下去,趙至和非得被打死不可。

宋姮趕緊出聲勸阻道:“夫君,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他好歹是個父母官,若是真有個好歹,對咱們也沒什麽好處。”

宋嘉言不為所動,見宋姮為他求情,眸光反倒一冷,宋姮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袖,輕輕的晃了晃,眼底透着哀求。

小姑娘抿着唇,大眼睛眨呀眨。

她這樣子,便是鐵石心腸之人也要心軟了,宋嘉言原本也只想教訓下趙至和,告訴他點做人的道理,如今宋姮求情,他也只得作罷。

“好了,別打了。”

雖然停下來,但趙至和仍然被打的鼻青臉腫。

但此人還是嘴硬的很,他道:“你敢毆打父母官,本官可以将你捉起來。”

宋嘉言根本沒當回事,他道:“趙大人想要捉拿本公子,拿到衙門的批捕文書再說。”

若他沒猜錯,這趙至和與知府徐近樓關系一定非常差,他要捉拿他,徐近樓未必會在批文上蓋章。

說完,他也懶得理會趙趙至和,領着宋姮進去,關上了大門。

宋嘉言将宋姮送回主屋後,便去了書房,在書房裏,他同鳴筝說道:“去跟着趙至和,看他所說是否屬實。”

鳴筝領命去了。

回來的時候已是夜晚,鳴筝便将一路上所見所聞都告訴宋嘉言,原來這趙至和從這裏離開後,也沒有去醫館看病,而是一路走到城西的豆花巷。

這豆花巷裏住的都是花農,家家戶戶都有一塊地,地裏種的都是牡丹花,趙至和推開一家的院門走了進去,這家門上還挂着白燈籠,顯然是剛辦過喪事。

到了屋內,他坐在床榻邊上,看着床上病重的人不住的道歉,說自個沒将花帶回來,也沒能将姚甫成怎麽樣。

那床上躺着的男子倒是安慰他,一旁站着的女子卻不住的抹眼淚。

趙至和将身上僅有的幾個銅板掏出來就走,他回到自己的宅子裏,拿出一壺酒便喝,一邊喝一邊嘆氣,說什麽蒼天無眼,讓徐近樓這等狗官橫行鄉裏,魚肉百姓。

宋嘉言聽完鳴筝所言,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敲了敲,似在思索。

鳴筝見狀,便道:“公子,這趙至和瞧着像個好的,咱們查徐,姚兩家,趙至和對他們應該頗為了解,不如找此人來問問話。”

若是問話,就會洩露身份,宋嘉言搖頭道:“此事再等一等,那家花農,你讓人去查一查,看情況是否屬實。”

宋嘉言和鳴筝在明處,暗處元箴帝派了一批錦衣衛過來,這些錦衣衛完全聽命于宋嘉言,藏在城中只等着宋嘉言示下。

鳴筝點頭應下。

跟着,宋嘉言又問:“今日你在姚家查的怎麽樣?”

鳴筝道:“今日賽花會上的座上賓,泰半都是鹽商。”

果然如此。

月城除了牡丹花聞名天下之外,還盛産井鹽,因此這地鹽商多,正因如此,本地才會出現私賣鹽引,官商勾結的現象。

今日這場賽花會,瞧着是在鬥花,實際上是外地鹽商來月城拜碼頭,不先搞定姚家,在月城根本沒法混下去。

宋姮回到主屋,腦海裏反複閃過的都是趙至和被打的畫面,這個人疾惡如仇,正直不阿,能為民請命,倒也是個好官。

宋姮琢磨半晌,便道:“畫眉,你去打聽一下這位趙大人的住處,給他送些銀兩去治病。”

畫眉知道自家姑娘同情那人,便點了點頭,趙至和是月城同知,要打聽他的住處并不難,畫眉出去後,随便找個路人一問便清楚了。

她坐馬車來到趙家,見趙家家徒四壁,寒碜的讓人驚訝,她想到趙至和會很窮,卻沒想到他這麽窮。

見到趙至和本人後,畫眉将手上的銀子遞上:“這位大人,這是我家夫人的一點心意,大人拿着銀子趕緊去治病吧。”

趙至和認出她來,堅決不肯收,反倒是說:“若你家夫人真有良心,便該将那朵并蒂綠牡丹歸還,為了這話,魏家已經丢了一條人命,如今這花能就那家人的命。”

畫眉見趙至和語氣不善,譏諷道:“大人所說不過是一面之詞,不過既然趙大人要幫人家讨回公道,還得留着這條命才行,若是命沒了,你如何替人家伸冤。”

趙至和被這句話徹底給喚醒了,他咬了咬牙,接過畫眉手中的銀子,他道:“姑娘今日的話,趙某記下了。”

畫眉從趙家回到新宅已經天黑了,回正屋後便将情況告訴宋姮,話音剛落,宋嘉言便從外頭打起簾子進來了。

宋嘉言臉覆清寒,眉心隆起一個弧度,宋姮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茶盞一晃,滾燙的茶水灑出來,燙紅了一片。

宋姮疼的“嘶”了一聲,畫眉正要上前去查看她的傷口,另一個人比她更快,宋嘉言身形一閃就到了宋姮跟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握住了她的手,他眉心的皺痕更深了幾分,他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說完,将她手中的茶盞一把奪走放在一旁的茶桌上。

被燙傷的位置有幾分灼燒感,宋姮嗔了他一眼道:“誰讓哥哥進來一點聲響也沒有。”

宋嘉言見小姑娘埋怨他,輕嗤了一聲,他都還沒怪她私底下給趙至和送銀子,她反倒怪上他了。

腰上的傷還未好,白兮兮的小手又燙紅了,宋嘉言哪裏還舍得責怪她,他側頭吩咐畫眉道:“去打些冷水過來。”

畫眉走後,宋嘉言拿起宋姮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吹了吹,他嘴裏道:“晚晚疼,哥哥幫你吹吹。”

宋姮怔了怔,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她忽然想起了娘親,小的時候,哪裏弄疼了,娘親總是會溫柔的捧起她的手,用嘴輕輕的吹,溫柔的說道:“晚晚疼,娘親吹吹就不疼了。”

她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濕意。

另一只手緊緊的揪着裙子,宋嘉言待她真是好,她真不應該暗自責備他對趙至和下狠手。

哥哥任大理寺卿多年,手底下沒有一樁冤案,或許他這麽做,有別的用意也說不定。

原本想要勸說宋嘉言不要殺趙至和也放棄了,實在沒那個必要,他有他的分寸。

不多時,畫眉端着水過來,絞了濕帕子遞給宋嘉言,宋嘉言替她敷在手上,他坐在一旁,手始終都捏着她的手指,見她低着頭,以為她還在為趙至和之事擔心。

宋嘉言心裏生出了幾分醋意來,一個九品芝麻官,也值得她上心?

不過嘴上還是說道:“哥哥不會将此人如何,你莫要擔心,也莫要與此人再接觸。”

宋姮輕輕“嗯”了一聲,乖乖的答應,她選擇相信他。

此時,她又想起一件事,她道:“這朵并蒂綠牡丹來歷不明,咱們還要留着嗎?”趙至和似乎并不作假。

宋嘉言道:“哥哥既然已經送給你,那便是你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姮兒配得上這朵花,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将花從你這兒奪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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