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月城變天了。

曾經的月城一霸,橫行鄉裏的徐家在一夜之間全部被殺光了,而姚家則被抄家,所有人都被關押進了大牢。

徐近樓,姚甫成兩人身上不知背負了多少人命官司。

兩人本應該立即處斬,但徐近樓一個小小知府,手上的鹽引又不是憑空生出來的,後面定然有人為他撐腰,為了順藤摸瓜查出這些人,所以徐近樓并未立即處死,而姚甫成的命卻沒這般好了,被抓的第二天就被斬首了,連同被殺的還有姚家十幾口人,全是他的幫兇。

抄家時,徐姚兩家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讓人瞠目結舌,宋嘉言做主拿出一部分出來分給豆花巷的花農們,大家對宋嘉言感恩戴德,将他當做青天大老爺。

新宅內,宋姮坐在床榻上,烏發未梳髻,垂落在肩上,綢緞般的頭發将小臉襯的越發白皙幹淨,只是一雙烏黑水盈的眸子略顯暗淡,沒有往日的精神。

宋嘉言端着一碗安神湯坐在她面前,嘴裏輕聲的哄道:“晚晚乖,把安神湯喝了,晚上就不會睡不着了。”

宋姮抿着小嘴,一副恹恹的表情,她咬唇道:“晚晚不想吃。”

自從那日宋姮瞧見院子裏的死人後,宋姮夜裏被噩夢驚醒,睡得不安神,宋嘉言瞧着心疼,厚着臉皮從次間挪了過來,這兩夜都是抱着她睡,她依然還會做噩夢,從他的懷裏驚醒過來,醒來的時候,小嘴便喊着“哥哥”,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身。

宋嘉言喜歡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頭裏,這件事是他沒有思慮周全,他早知道徐近樓會狗急跳牆,他應該先下手為強,也不至于讓這厮闖入自己的院子裏,讓晚晚被吓到。

宋嘉言瞧着她的眼睛裏有化不開的溫柔,他道:“吃一口,便吃一顆楊梅糖,可好?”

宋姮擡眸看了他一眼,抗不住宋嘉言這般溫柔,她抿着小嘴點頭。

宋嘉言嘴角露出一抹笑,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安神湯送到她嘴邊,宋姮皺着小臉吃下去,她真不明白,為何安神湯也這麽苦,宋嘉言信守承諾,她吃了一口湯藥之後,宋嘉言便從紙包裏拿出一顆楊梅糖塞入她嫣紅的嘴唇中。

就這樣,一口湯藥一顆糖,宋嘉言好不容易才哄着她吃完。

宋姮吃完後,一陣倦意襲來,宋嘉言扶着她躺在軟枕上睡着了。

他還有事情沒有處理,等宋姮睡熟了,他俯身親了親宋姮雪白的額頭,便起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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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頭,他負手站在廊下,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銀霜。

鳴筝才剛回來,大步走到他跟前,拱手道:“公子,徐寅希還是沒找到。”

那日錦衣衛去徐家捉拿犯人,徐家的護院竟然敢反抗,與錦衣衛發生沖突,指揮使杜懷钰本就狠辣殘酷,一怒之下,便将徐家人都殺光了。

後來,鳴筝在同他們清點屍體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個人,那便是徐家的公子徐寅希。

原來徐寅希在徐家出事的當晚,去喝花酒了,醉倒在一個相好的房裏,次日醒來才知道徐家被端了,他大哭一場,好在他那個相好有點良心,偷偷的将他藏起來。

徐寅希在得知這一切都是宋嘉言所為後,他憤怒不已,如今已在暗中籌劃報仇之事。

宋嘉言皺了皺眉道:“全城通緝,一定要找到此人,死活不論!”

鳴筝再次出去。

他找了一夜沒有結果。

宋嘉言還有些公案沒有處理完,一大早便去了月城知府衙門。

此時,趙至和見宋嘉言一身紅色錦雞補子服,神色一凜,拱手給宋嘉言行禮。

一開始他将宋嘉言當做是鹽商,直到徐姚兩家出事後,他才知道宋嘉言就是當今的大理寺卿,斷案無數,手段狠辣,讓人聞風喪膽。

這才明白自己錯過他了。

趙至和這一揖,是心悅誠服。

宋嘉言淡淡掃了他一眼道:“趙至和,你性子過于耿直,不懂迂回,本官認為你不适合做官,本官今日決定罷免你的官職。”他是欽差,可以先斬後奏。

趙至和道:“就算大人不罷免下臣的官職,下臣也決定辭官。”

宋嘉言沒想到他有此覺悟,心裏道:“也不算太蠢。”

下一秒,趙至和便跪在他面前道:“下官打算辭官拜大人為師,學習大人的為官之道,治民之策,好在将來為天下百姓做更多的貢獻。”

趙至和考中了進士,若不是沒有銀錢打點,也不至于被分到月城來做一個小小的同知,如今他自知還有許多不足,憑着一腔熱血也無法真正救助百姓,他不想當官了,只想拜宋嘉言為師,等哪一天他有了宋嘉言這份謀略,他才會考慮再次為官。

宋嘉言沒想到趙至和居然有這種想法,他連考都沒考慮,便拒絕道:“不行,本官不喜歡蠢貨。”

說完,沒有再給趙至和任何說話的機會,便起身離開了。

次日,鳴筝已經查到了徐寅希的消息,鳴筝道:“公子,有人在城外的山神廟裏看到了徐寅希的蹤跡。”

宋嘉言神色一凜道:“走,本公子和你一起去找。”

他走之前,還回屋看了宋姮,宋姮正在梳妝,銅鏡中倒影出一張精致絕美的小臉,烏黑的發髻盤成雲髻,露出雪白的額頭,妙目橫波,輕輕一轉,妩媚撩人。

今日,她的氣色已然好了許多。

宋嘉言來到她身後,畫眉和春莺自動往兩旁讓開,宋嘉言雙手扶着她的肩,将腦袋湊到她的頰邊,臉頰貼着她的臉頰輕輕蹭了蹭,柔聲道:“晚晚,已有了徐寅希的動靜,哥哥去去就回,你待在院子裏,哪裏也別去。”

宋姮眼睛一亮,她臉上隐隐帶着喜色道:“那哥哥一定要抓到他。”

宋嘉言輕輕“嗯”了一聲,見銅鏡內宋姮的眉還未完全畫好,他從梳妝臺上拿過青黛,低低道:“在走之前,讓哥哥先替姮兒畫眉。”

春莺,畫眉看到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說什麽好,這兩人還做什麽兄妹啊,不如做夫妻得了。

宋嘉言早已在心裏将她的容貌描幕了不知多少遍,因此畫起眉來也是得心應手。

眉畫好之後,鏡中人的眉眼越發動人,眉梢眼角都帶着妩媚風韻。

宋嘉言放下眉筆,在她耳垂邊輕輕呵氣,他道:“等哥哥回來。”

須臾,宋姮粉嫩的耳垂便成了胭脂色。

說完,折身出門,宋姮亂跳的心還未平複,春莺,畫眉便在她身邊坐下來,春莺道:“姑娘,您和大公子看起來像是假戲真做,您真的沒對大公子動心嗎?”

春莺一句話将宋姮拉回現實,她內心掙紮了片刻,想起了宋星河,将內心那股隐約的悸動壓了壓,她假裝騙自己道:“如今我們還在扮夫妻,總該演一演。”

春莺見宋姮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徹底無語了。

很快就天黑了,宋嘉言還沒有回來,宋姮讓春莺打着燈籠去門外瞧一瞧。

剛好又到了用晚飯的時候,春莺走後,畫眉又去了廚房,獨留宋姮一個人在房內。

沒多久,宋姮聽到外頭一陣響動,宋姮還以為是宋嘉言回來了,她走出房門一看,卻什麽人也沒有,正要回頭,腦後一陣劇痛襲來,雙眼發黑暈倒過去。

那人将宋姮抗在肩上就走。

他成功的避開了所有的人,從宋宅內将人給帶走。

等畫眉從廚房回來,見屋內空無一人,她還以為宋姮去了庭院中,忙出去找,找了一圈沒見人影,回來時剛好撞見春莺,她問春莺可曾看到姑娘,春莺說不曾,畫眉臉色沉重起來,她猛的跺腳道:“不好……姑娘出事了。”

另一頭,宋嘉言離開家中去往城外的山神廟,的确看到一個和徐寅希背影差不多的人,那厮聽到動靜就往山裏跑,宋嘉言只得棄了馬追上去,他對這地不熟,硬是追了十幾裏山路才将人追到,當他扳着那人的肩膀回頭時,卻發現他根本不是徐寅希,宋嘉言察覺到自己上當了,心裏唯一擔心的便是宋姮的安危,他将人交給鳴筝,施展輕功快速下山。

饒是如此,他還是回來晚了一步,他在大門口撞見兩個哭哭啼啼的丫頭,抹着眼淚告訴他,姑娘不見了。

宋嘉言臉色發沉,暮色中一雙眸子滿是陰翳之色,他沒功夫責怪二人,道:“別哭了,我一定會将你們姑娘找回來。”

說完,他疾步往宅子裏走,回到正屋,他找了一圈,沒有絲毫痕跡。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銀光乍洩,宋嘉言冷靜的眸子裏多了一絲慌亂,他并未帶多少人手來月城,只有錦衣衛還沒有走,可是他又不能讓錦衣衛幫忙找人,若是如此,他和宋姮做假“夫妻”之事變回傳到京城去,到時候宋姮的名聲就沒了。

宋嘉言不願宋姮的名聲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這事,他只能自己來。

他多耽擱一分鐘,宋姮便多一分危險。

他趕緊從房內出去,在門口騎上馬,飛速的奔了出去。

這一天,趙至和被宋嘉言拒絕,心情多少有些低落,他去了一趟豆花巷,朱貴嫂給他賠禮道歉,說自己是被姚甫成逼迫的,她不答應,姚甫成便要取走她相公的性命,她沒辦法才這麽做,趙至和知道她必然有苦衷,并沒怪罪她,反倒是不計前嫌,說過去的事情便讓他過去了,朱貴嫂喜極而泣,她沒臉再見宋姮,将欠宋姮的五百兩交給他,請他代還,趙至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當即便揣着五百兩來找宋姮,誰知在路上,他便看到一個黑衣人抱着一個昏迷的女子狂奔,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女子的臉,正是宋姮!

趙至和見宋姮被劫持了,原本想要沖過去,将宋姮救回來,可一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書生,這黑衣人也許會武,他根本鬥不過,便偷偷摸摸跟了上去,直跟到一座青樓的後院,見那人進去了,他才折回來,路上正好看到一個人趕着驢子前行,他掏出一百兩買了那人的驢便騎着奮力前行,機緣湊巧,讓他在路上遇到了四處尋人的宋嘉言。

他氣喘籲籲的攔住了宋嘉言的馬,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大人……令夫人被劫走了,被人帶去了青樓。”

宋嘉言握住缰繩的手驟然收緊,手背上青筋隐現,他咬牙道:“什麽青樓?”

趙至和的手往前一指道:“牡丹樓。”

昏昏沉沉中,宋姮感覺到有人撬開了她的嘴,什麽冰涼的東西被灌入她的嘴中。

下一刻,她睜開眼睛醒過來。

渙散的目光漸漸聚攏,當她看清楚眼前之人時,驚懼一點點的從她臉上浮出來。

是徐寅希,他手上的傷還未好,纏着一圈白布。

她戒備的盯着他道:“你剛才給我吃了什麽?”

說話時,她的目光偷偷的打量着這間房。

床帳是粉紅色的,周遭的陳設也頗為精巧,還有梳妝臺,銅鏡,再看那牆上,挂着的幾幅畫,分明是避火圖,圖上的男女赤身果體的糾纏在一起。

而房間沒充斥着一股俗氣的香味,讓她已經猜到這裏是哪裏。

宋姮感到身體有一股奇怪的燥熱。

徐寅希陰冷的眸光在她臉上劃過,他陰沉的笑道:“當然是吃了讓你快活的東西,本公子已經替你安排了好幾個男人,一會兒你就會求着他們要你。”

他一寸寸的打量着她,這個女人真美,任何男人見了她都想将她當做私有之物,可惜啊,誰讓宋嘉言滅了他全家,等會将這個女人享用之後,他便讓外頭那些男人進來糟蹋她,直弄到死為止。

等她死了,他再去找宋嘉言,将他碎屍萬段。

宋姮聽說過,青樓為了逼迫一些良家女子就範,便使用烈性媚,藥,放入她們的茶水中,女子喝下去以後,身體便會極度渴望男人。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宋姮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她心裏憎恨徐寅希,身體卻生出想要靠近他的沖動。

宋姮的臉慢慢的紅起來,若飲酒醉了一般,她咬牙道:“你最好放了本夫人,否則,我夫君不會放過你的。”

徐寅希聽了狂笑不止,他道:“哈哈,你夫君本就不會放過我,這條命我也沒打算要了,我只想報仇,誰讓你夫君殺了我全家,今日我就要糟蹋你,直到你死為止,也讓你夫君嘗嘗失去摯愛的滋味!”

宋姮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奇怪的癢,很癢,似乎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她看着眼前陰鸷瘋狂的徐寅希幾乎生出了想要撲過去的欲望。

而徐寅希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一只手伸向宋姮,在即将要碰到她的衣襟時,門被人從外頭蹿開,宋嘉言如天人臨世般,出現在門外,而那些壯漢們也全部倒在地上。

徐寅希一慌,想要抓起宋姮挾持她,宋嘉言将手上的劍擲出,那柄劍飛過來,穿透徐寅希的胸膛,讓他當場斃命。

宋嘉言看到了床上的宋姮,他一個箭步沖上去,猛的将宋姮抱住,低低問道:“晚晚,你沒事吧?”

宋姮卻猛的摟住他的腰身,像溺水中人抓到一根稻草般,她帶着哭腔,聲音裏透着一股難言的嬌媚:“哥哥……晚晚好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月城篇的劇情結束了,還有一章,下一章就是那啥……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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