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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姮一擡頭,便看到宋嘉言透着寒氣的俊美臉孔,她将手臂從他的掌心抽回來,神色堅決道:“我不走。”
宋嘉言的眉毛都快打結了。
宋姮願意跪,可他卻見不得她如此委屈。
他擡頭望着那扇關緊的門,掩在長袖中的手緊緊握拳,他語氣淩然道:“宋丞相,你有什麽怨恨沖着本王來,不要針對姮兒,一切都是本王的錯。”
須臾,玄清閣的書房門開了,宋星河沉着臉從裏頭走出來。
見宋嘉言強闖進來,宋星河的怒意到了極點,他此刻殺了宋嘉言的心都有,他順手就拿起院中小厮手裏的掃帚,怒道:“混賬東西,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打你不成!”
說完,拿起掃帚便朝宋嘉言打去,宋嘉言皺了皺眉,他一把将掃帚握住,呵斥道:“夠了。”
說完,他将掃帚猛地一推,宋星河往後踉跄了兩步,摔倒在地上,宋姮見爹爹摔倒,提着裙子從地上站起來,想要上前去扶他,然而她跪的太久,雙腿都已經凍僵了。
身子往前栽倒,幸虧宋嘉言及時伸出手摟住她的細腰,将她帶入懷中。
這時,聞聲而來的許氏急匆匆的跑進來,見宋星河被推到在地上,許氏大驚失色,快步上前來,将宋星河從地上扶起來。
被扶起來的宋星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用力丢掉手中的掃帚,手指顫抖的指着宋嘉言,罵道:“混賬東西,你十年前不就想殺死本相麽,現在有種将本相打死,否則你這輩子也別想娶本相的女兒。”
宋姮來不及去想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紅着眼眶推開宋嘉言道:“哥哥,你快走吧,不要在這裏添亂了。”
宋嘉言見宋姮面露哀求之色,心中不忍,只得将她放開,他擰着眉道:“好,我走。”
說完,他又鄭重的看了宋姮一眼,才轉身離開。
他走後,宋姮想走到宋星河面前賠禮,才邁出一步,腿肚子便開始打顫,她又摔倒在地上。
罪魁禍首已經走了,宋星河的怒意消了許多,眼看着宋姮又摔倒在地上,仰着頭看着他,一張小臉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宋星河心裏生出許多不忍,無奈嘆了一聲,轉身進了房。
宋姮是被畫眉和春莺攙扶回到绛雪院的,兩人将宋姮放在床上,畫眉掀起她裙子,又将褲管卷上去,見她膝蓋都腫了,膝蓋處呈現青紫色,畫眉心疼的不行,她道:“姑娘何苦如此,這事情又不是姑娘一個人的錯。”
春莺已經見消腫化瘀的藥拿過來,見畫眉還在責怪宋姮,便道:“好了,你少說兩句。”
春莺将藥小心的塗抹在宋姮的膝蓋上,宋姮蹙眉忍着疼。
露園,宋嘉言桌上的茶盞用力擲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茶盞摔成碎片。
他靠在椅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正按着額角,另一只手擱在椅子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宋嘉言這個動作,是代表耐心已經耗盡了,鳴筝神色一凜,不知該怎麽勸他,他真的怕殿下沖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他只好去轉移宋嘉言的注意力,他道:“殿下,屬下已經查到了,那日給宋丞相報信的是太子身邊的人。”
宋嘉言擡起頭來,他眯了眯眼,薄唇勾起一抹涼意,他道:“派人去給太子送個信,若是他敢将此事聲張出去,那均安縣,紫龍縣糧價暴漲之事便瞞不住了。”
他讓人查過了,之前這兩個地方受災,官府原本有足夠的糧食拿出來赈災,可太子下令,讓這兩個縣城的縣令将赈災糧食私下賣給商戶,又肆意擡高糧價,從中牟取暴利。
這件事,他只是還沒來得及上奏皇上。
鳴筝應下,轉身便去了,出門時,他見鶴羽杵在門口,便道:“你盯着點,別讓殿下做傻事。”
鶴羽冷着臉點了點頭。
這話傳到了宋嘉言的耳朵裏,宋嘉言嘴角勾出一抹嘲諷,他是不會做傻事的,若他真殺了宋星河,宋姮會恨他一輩子。
然而,他還是放心不下宋姮,起身又去了書房,他打開暗門進入地道裏。
他從地道裏出來時,便聽到宋姮的兩個丫鬟在說話,他從床帳後繞出來,看到兩人正在給宋姮上藥。
他的眸光又落在她的膝蓋上,雪白的肌膚變成了青紫色,宋嘉言的心都在滴血,他往前走了幾步,畫眉和春莺齊齊看過來,見他忽然出現在房裏,也沒有很驚訝,地道的事情她們早就發現了。
兩人起身行禮又退到一旁,宋嘉言一撩袍擺坐在宋姮身側,看着她膝蓋上的淤青,自責不已,他握住宋姮冰涼的手道:“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這本是我的錯不該你來擔着。”
宋姮卻不怪他,她輕聲道:“此事不是哥哥一人的錯,雖是哥哥主動,但我亦心甘情願,哥哥并未逼迫我。”
宋嘉言內心千回百轉,最終都在眼底化作一抹溫柔,他道:“你本就只是他的養女,若是他不原諒你,你便随我離開這裏,如何?”
宋姮搖頭:“不,我不走,我雖是他的養女,但心裏早已将他當做親生爹爹一般看待,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他的原諒。”
宋嘉言知道強求不得,若是宋姮願意抛棄宋星河女兒的身份,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宋嘉言臉上露出執拗的神情來,他道:“姮兒,不管他答不答應,我都要同你在一起,我會求父皇賜婚,讓你嫁給我。”
宋姮一時甜蜜,一時心酸,卻不知該不該回應。
她又想起今日宋星河在玄清閣說的那番話,她忍不住的問:“哥哥,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宋星河待宋嘉言一直都很冷漠,但從前也沒有到勢同水火的地步,這兩人的關系弄成這樣,應當與十年前那件事有關。
宋姮有些感慨,自己雖然重活一世,可這事情的真相卻一直不曾知曉。
她知道這件事對宋嘉言來說,必定是極痛苦的,否則也不會如此諱莫如深,她不想揭宋嘉言的傷疤,可若是不弄清這一切的真相,她根本沒辦法化解兩人心裏的仇怨。
宋嘉言見她問起這個,眸中的溫柔斂盡,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荒寒,那一刻,他似乎将自己孤立起來,周身似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圍住了,誰也進入不了他的世界。
宋姮心裏暗暗後悔,她何苦去問?反倒傷害了他。
隔了許久,他終于開口打破沉默,似嘲弄般說道:“十年前,我想殺了他,那刺出的一刀,被我娘擋住了。”此刻他周身的屏障似已消散,渾身冰冷的氣息也被他收斂起來。
這是他內心最痛苦的記憶,曾經無數次,他夢見娘渾身是血,睜大眼睛直愣愣的躺在地上。
自責,懊悔,怨恨折磨了他許多年,早已将他的靈魂拖入黑暗的深淵裏。
從此以後,他變得更加偏執,冷漠,無情。
宋星河讓他失去了世上唯一愛護他的人,一直以來他都恨不得讓此人早些下地獄,是宋姮進入他的生命裏,讓他差點忘掉了這段仇恨。
這件事深埋于心中多年,沉重的壓着他的內心,沒想到如今說出來,會是這樣的輕松。
宋姮震驚不已,半響說不出話來,原來……原來傳言是真的。
所以,宋夫人實際上是因宋星河而死,而宋嘉言……則親手殺了自己的娘親。
他一定不想這樣,可錯誤已經鑄成,誰也無法去挽回,彌補,這些年他一直将此事埋藏在心裏,不知該有多麽痛苦自責。
宋嘉言說完後,眼底透着幾絲陰戾,他道:“姮兒,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壞透了,連自己的親娘都殺。”
宋姮握住他冰涼的手,心疼道:“不,這不能怪你。”
宋夫人和爹爹吵架,無非便是為了一個“情”字,宋夫人要求丈夫忠貞,對自己一心一意,可爹爹愛她的娘,也愛其他女人,宋夫人要的東西,爹爹給不起。
要怪,就怪她爹爹。
但這話宋姮說不出口,不管爹爹有什麽錯,都是她的爹爹,永遠都不會改變。
宋嘉言覺得自己早就爛透了,世人皆涼薄自私,他厭惡這世間,可偏偏老天爺還要将宋姮推到他面前來,讓他這個在爛泥裏掙紮出來的人,窺見一絲光,讓他嘗到了甜的味道,從此以後,便開始貪婪的追逐起來。
他曾想過,她是他的,那便永永遠遠都只能是他的,活着的時候,他要與她纏綿至死,若是下地獄,他也得拉着她一起走。
他很擔心,宋姮知道這件事後會認為他是個無情冷血之人,可意料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她對他沒有厭憎,也沒有恐懼,小姑娘握住他雙手時,同時也讓他堅冰般的內心潰散崩塌了。
宋嘉言眼底閃過一抹激動,他将宋姮的身子摟入懷中,他聽到小姑娘低聲說道:“哥哥不要自責了,夫人的死,是她心甘情願,不是你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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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滢是江南小官之女,生的柳腰蓮臉,色若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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