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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言淺的世界下起了雨,她知道無處躲藏,覺得淋一場也罷,因為結果無非兩種,要麽一病不起,要麽重見陽光。
可就在深巷盡頭,她看見了一個人,他一身戎裝,穿過風雨撐傘向她走來。
七年前,言淺還是個高中生,上高一。
白皙幹淨的臉龐,眉目間帶着點英氣,給人一種疏離的冷感,那身藍白校服穿在身上時,讓人想起了青春電影裏最擅用的橋段——
午後的教室裏,她靠在窗邊專注得看着手裏的課本,有風吹過,白色窗簾随之揚起,而你此時恰好經過,看見她的發尾輕輕劃過白皙的脖頸,而她只是擡眸看了你一眼。
你慌亂無措,她全然不知。
從此,她便是你心中那束清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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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城的街道上一如既往地繁忙,一輛輛汽車飛馳而過,言淺走在一側的人行道上,耳邊的聲音接連不斷,一邊是汽車車輪軋過減速帶的噠噠聲,一邊是廖萱的驚呼聲。
“啊啊啊,太帥了太帥了,原來這就是媽媽粉的快樂嗎??!!”說完,廖萱便對着手機裏的神圖瘋狂舔屏。
“我要設成壁紙!!”
言淺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忽然想到了什麽,她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了一本最新一期的雜志,遞給了她。
“給,最新一期的。”
廖萱見到她手裏的雜志,眼裏瞬間亮了起來。
“我去,你真搞到手了!”
“嗯。”
廖萱算的上一個在言淺這十幾年的人生裏出場次數最多的人。
這麽多年,像言淺這樣清冷的性格,願意一直留在她身邊的人真的不多,廖萱就是其中之一,确切的說,是唯一。
“我托江叔幫的忙,昨天剛到的。”說完,言淺看了一眼雜志封面,“聽說有簽名?”
“那當然了,上架一秒就被搶空了!”
一說到簽名,廖萱更激動了,趕緊拆包裝,“我給你看看啊。”
一秒被搶空?
“太誇張了吧?”
“哎呀,你不——”話還沒說完,就見廖萱突然臉色一變,雜志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
“怎麽了?”
“有蟲子啊!!!”廖萱指着地上的雜志,“就在裏面!!好大一條!!!!”
言淺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面不改色地把雜志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看了一圈。
“在哪——”
剛一說完,一個肉色的,軟軟的東西就從包袋裏掉了出來,言淺一下子反應過來了,趕緊撿了起來,像見到寶貝似的拍了拍上面的土,然後拿到廖萱面前。
“你說這個呀?”
廖萱看着她這一系列舉動,雞皮疙瘩起了一聲,連忙後退,“你還拿着幹嘛?”
“這不是蟲子,”言淺認真的說,“這是十二指腸。”
“?”
“真的。”言淺一副我确定以及肯定的表情。
唐靜之之前買過一組人體腸道的模型,橡膠材質的,顏色,手感都特別逼真,每一節都可一拆下來,其中的十二指腸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結果昨天去江平生的書店的時候,在他那找到了。
“我當時穿的衣服沒有口袋,就順手放進了雜志的包裝袋裏。”言淺解釋道。
廖萱此時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一臉無奈。
“你看看你,啊,你看看你。”
“怎麽啦?”
“你說呢?”廖萱百思不得其解,“你看看人家別的姑娘,人家都是喜歡打游戲,喜歡做手賬,你呢?你喜歡研究十二指腸!”
“我就是對這些感興趣。”言淺繼續說,“你不覺得人體是一個很神奇的系統嗎?”
“……”,看着言淺,廖萱此時突然明白了什麽,“我終于知道之前那些暗戀你的男生為什麽都不敢追你了?”
“……?”,廖萱的話題跨度有點大,言淺一時沒反應過來。
廖萱對她這種反應已是意料之中。
“之前咱們班喜歡你的男生挺多的,外班的也有。”
“是嗎?”言淺這才明白過來,“所以是你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他們的。”
“我……”廖萱一時語塞,“我都是挑着帥的給的。”
“……”
“萬一你一見鐘情呢?”
言淺沒說話,在腦海裏徘徊了一遍這個詞。
一見鐘情,她記得,這是唐靜之和言文康的開始。
言淺曾經好奇過唐靜之當初為什麽會嫁給言文康,在她看來,這兩人應該是相愛過的,至少在唐靜之還是個懵懂少女的時候她或許真的愛過言文康,只是如今厭棄了,連帶着和他有着幾分相似的女兒,她都會厭棄幾分,哪怕她的身體裏同樣流着她的血液。
又或許,從沒愛過,畢竟當初言文康家裏挺有錢的,唐靜芝本來可以舒舒服服的做個富太太,這輩子都衣食無憂的。
可能愛情,不過是人們幻想出來聊以慰籍的抽象概念罷了,當它變得面目全非時,再回頭看,記憶裏全是當年可笑的承諾和自己那張自以為是又天真的臉,可笑而可憐。
可是,它還是存在的,畢竟這世界,無奇不有。
在這個幾乎所有女孩都在幻想愛情的年紀裏,言淺活的有點像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人,灑脫也無趣,每天家和學校兩點一線,規規矩矩。
用廖萱的話來說,就是,白開水一樣的——純情女高中生。
“要不你追個星吧,別整天就知道做題,研究十二指腸那些,多枯燥啊。”
“還行。”言淺如實回答。
“你知道咱之前學校走廊的牆上挂着的那些大文豪啊,大科學家啊,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什麽嗎?”。
“什麽啊。”言淺随意看了一眼街道上的車流,不甚在意地接話。
“都禿了。”
“沒事,上了年紀都得禿。”她一向是個看得很開的人。
這一年,言淺十六歲。
兩個月前,她和廖萱都接到了師大一中的錄取通知,如願考進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今天,是報道的日子。
此時,兩人正站在校門口。
“你說學校為什麽非要在開學第一天把新生的入學成績貼在校門口呢,簡直是社死現場。”廖萱看着眼前大紅色的成績榜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言淺,我可真佩服你,都考成這樣了還能上一中。”
言淺如實回答:“我也挺意外的。”
畢竟,今年師大一中的錄取分數線降了足足五分,不是她幸運是什麽。
她視線還停留在成績榜旁邊的分班表上,表上一共三列,一列是序號,一列是姓名,最後一列是入學成績。
“你考成這樣,唐阿姨竟然沒罵你,不像我爸——”
“可能嗎?”言淺暗嘆,當時考完連家都不敢回,直到考試成績出來,确定還有進一中的希望後,才敢回家。
言淺順着分班表上名字一路看下去,最終,她的目光停留表格的最末端,在一衆機打的字體中,那個手寫體的名字顯得極其突兀,前面四十個人的名字都被規規矩矩的打印在了表格裏,只有最後一個名字被放在表格之外,那三個字獨占了下面一片空白,沒有序號,沒有成績,明顯是被人後加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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