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各有算計

永和宮

胤祯憤怒的将房裏的瓷器砸了個遍，德妃臉色陰沉的坐在主位上，九格格坐在她下首低聲的哭泣着。等到胤祯發洩夠了才喘着粗氣坐了下來道：“額娘，皇阿瑪也太縱容四哥了！”胤祯敢用自己的命來賭，今天發生在绛雪軒的事別說是其他哪個阿哥，就是換成太子爺只怕也沒那麽容易抹平。至少狂妄如太子殿下也斷不敢在康熙面前拔劍殺人。而皇阿瑪居然還出身替胤禛找借口。德妃神色陰郁，恨恨的道：“佟佳氏那個賤人！死了這麽多年了居然還能讓本宮不痛快！”胤祯一怔，道：“孝懿皇後？”德妃冷哼了一聲道：“這些年皇上雖然不待見老四，但是無論是封爵還是賞賜卻從來不曾少了他一份兒。還有承乾宮那個，都是佟佳氏留下來幫襯老四的！你看看這些年，你皇阿瑪雖然不曾寵信承乾宮，但是卻也給了她最大的風光體面。自溫僖貴妃過世之後貴妃之位一直空着可見你皇阿瑪對佟佳氏還是很有些感情的。”

“額娘…兒臣該怎麽辦？”九格格哭泣道。她要嫁的是娴貴妃的親侄子，如今娴貴妃明顯的厭惡她，皇阿瑪又在大婚前将她禁足，九格格不得不擔心自己将來的日子是否好過。

德妃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不争氣的女兒道：“你有沒有長腦子？誰讓你去找西林覺羅氏麻煩的？”即使是她恨不得吃了西林覺羅氏，卻也從來不曾對她做出什麽實際傷害。她這個女兒倒好，光明正大的去挑釁人家。也不想想自己什麽身份，就算想害人也犯不着自己親自動手不是？九格格泣道：“兒臣真的是冤枉的。那個什麽麝香不是女兒弄得。”她不過是氣不過黛玉對她愛答不理的态度才伸手拉了她一把，當時既不是想救她也沒有想害她。誰知道那麽巧她沒站穩就倒了下去還暈過去了？

德妃一怔，神色有些凝重的道：“不是你？那麽……”宮裏還有人想陷害她麽？或者順便也害了雍郡王府，鹬蚌相争，他們兩敗俱傷，到時候自然是漁翁得利。德妃想了想對胤祯吩咐道：“最近謹慎一些，什麽都不要做。”胤祯不服氣道：“難道就這麽算了？四哥就這麽随随便便殺了烏雅氏，若是傳出去額娘的面子往哪裏擱？”德妃道：“憑老四的性子，你不去惹他他也不會來對付你。如今還有別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咱們和老四弄個兩敗俱傷也是便宜了別人。傻孩子，額娘難道會害你不成？”胤祯也知道額娘說的沒錯，點點頭道：“兒子知道了。”德妃欣慰的點點頭笑道：“雖然咱們不能做什麽，但是卻可以讓別人去做。”胤祯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德妃的意思，道：“額娘說是八哥他們。”德妃淡淡道：“老八是聰明人，現在這時候他不會對老四出手的。大阿哥…毀了老四等于斷太子一臂，他應該會有興趣。”

“還是額娘想的周到。”

直郡王府

胤褆坐在窗口擦拭着手中的寶劍，胤禩和胤祯坐在一邊喝茶，胤禟有些煩躁的走來走去，“大哥，八哥，你們好歹拿個主意啊。”胤禩擡眼看他，一貫的溫文爾雅笑道：“拿什麽主意？”胤禟道：“老四膽大包天，難道今天這事兒就這麽算了？”胤禩微笑道：“不算了又能怎麽樣？皇阿瑪親自開口說這事兒了了誰敢說不行？”胤祯也道：“八哥說的是。皇阿瑪一口氣把在場的奴才全都滅了口，就是要把這事兒給掩了過去。四哥和娴貴妃自然是守口如瓶，若是我們把這事兒搬弄出來，皇阿瑪會不會處置四哥不說咱們肯定脫不了幹系的。”胤禟不甘的看着胤褆道：“大哥，你說呢？”胤褆擡起頭來，手指輕憐的撫摸着手裏的寶劍，看着胤禟道：“九弟，聽大哥一句話。沒事兒別去惹四弟。”

胤禟不滿的皺眉道：“大哥這話是什麽意思？老四可是一直幫着太子爺的。咱們若是能把他絆倒了，毓慶宮那位也沒什麽看頭了。”

胤褆搖搖頭道：“毓慶宮那位怎麽樣咱們再說。這事兒就算了。而且皇阿瑪也沒有說錯。四弟随身帶劍确實是皇阿瑪親口允許的。”

在場三人都有些不信的看着他，他們年紀比胤褆小得多，許多胤褆知道的事情他們也未必知道。胤禩挑眉道：“似乎沒聽人提過。”胤褆笑道：“這事本身就是破了例的，皇阿瑪怎麽會特意提起。”胤禩和胤禟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這大阿哥一向最見不得太子得意了，處處幫着太子的胤禛自然也是他的敵人。他自己在兄弟中算是最軍功彪炳的，也沒有蒙皇阿瑪賜随身帶劍，知道胤禛得了這個恩典居然沒有半點不甘和嫉妒？胤禩低頭略想了一想道：“大哥，可是當年皇阿瑪親征準葛爾的時候的事？”胤褆淡淡一笑并不答話。胤禩皺了皺眉，那年親征葛爾丹他們幾個年長的皇子都去了的，但是胤禛那一路到底出了什麽事估計除了胤褆誰也不知道。但是胤褆也從不曾在他們面前提起過。胤禩等人只知道大軍班師回朝之後足足有三個月沒有人見過胤禛。

送走了胤禩等人胤褆低下頭繼續擦拭手裏的寶劍，一個五十多歲的清瘦男子從裏間走了出來道：“八阿哥的心大了，大阿哥不可不防。”胤褆側首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他的心從來就沒有小過。我縱然和太子鬥個死去活來也輪不到他來撿便宜。”他和太子鬥除了因為乾清宮裏的那把椅子，其實更多的不過是為了争一口氣罷了。胤礽是嫡子，他是長子，立嫡立長本就是千百年來争論不休的問題，但是胤礽一出生就被皇阿瑪立為太子。非關文韬武略，也不是他愛新覺羅胤褆哪裏不如人，僅僅只是因為胤礽有個做皇後的額娘罷了。這讓胤褆如何能甘心？早些年都說太子文武兼修，天生貴氣，但是這兩年太子成什麽樣了？皇阿瑪還是死命的護着，就連這次實在忍無可忍殺了索額圖，皇阿瑪都怕他壓過了太子連忙又貶了明珠，這讓同樣身為兒子的他情何以堪？

這男子正是當初和索額圖争得不死不休的納喇氏明珠，當年權勢滔天的兩個人如今卻是一絲一貶。所謂聖心難測不過如此。

明珠道：“八阿哥倒也算得上是人中之龍，只可惜…身份太低了。”

胤褆看着他道：“舅公的意思是？”

明珠笑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好歹伺候皇上幾十年了。當今皇上自然是個明君，可是古往今來明君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愛面子。往往越是英明的人就越愛面子，所以…那個位置誰都可以想，就是八阿哥不可以。”皇上絕對不會願意後人知道他的繼承人是辛者庫女子所生。良嫔那容貌性情在後宮裏也算是獨一份兒了，可是這些年何曾見過皇上待見她了？即使如今八阿哥在朝堂上也算的如日中天，但是良嫔在後宮中也依舊還是如隐形的人一般。明珠看着胤褆道：“若是當年皇上直接将八阿哥過繼到惠妃娘娘名下，那倒還說不定是什麽結果，但是如今…卻是難了。如果八阿哥風頭再盛一些，不出兩年良嫔必定晉位為妃，到時候…八阿哥就徹底沒希望了。”成了一宮正妃，案例除非将她從玉牒上除名，否則她膝下的子嗣是不能再過繼給別的妃子了。胤褆心中微微一動，看着明珠道：“當年皇阿瑪将四弟改到孝懿皇後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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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孝懿皇後之名，明珠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低頭捋着胡須淡淡道：“皇上對孝懿皇後既是夫妻又是表兄妹，四阿哥從小養在孝懿皇後跟前。将他過繼到孝懿皇後名下也是自然的事，一來算是安撫佟佳氏，而來也絕了佟佳氏再出一個皇子的念頭，第三嘛…自然是為了四阿哥好。畢竟…德妃娘娘的身份到底也有些低的。”胤褆有些遲疑道：“這些年皇阿瑪對四弟……”明珠淡然笑道：“帝王之愛…尋常人不止無法理解，甚至還無法消受啊。今兒的事大阿哥還看不明白麽？皇上平時對四阿哥不管不顧，但真到了有大事的時候，哪次不是顧着四阿哥的？今天的事，大阿哥還是爛在心裏得好。”胤褆心中五味雜陳，許久才苦笑道：“罷了，四弟救過我的命。我也不該做這落井下石的事。”明珠輕嘆一聲道：“四阿哥此人，實在是讓人有些看不透。能不為敵…就不要去招惹他。”胤褆沉默不語，他比胤禛還要大好幾歲。記得的事也比胤禛多一些，胤禛還很小的時候其實和他的關系比和胤礽更好一些。因為那時候明珠最重視的兒子納蘭容若十分喜歡胤禛，胤禛對納蘭也十分親近。納蘭容若是他的表舅，因此他們也走得近些。一直到納蘭容若去世之後他們兄弟才漸行漸遠，胤禛當時也不過才三四歲，長大之後也就漸漸地忘了。

胤褆輕哼一聲，收劍回鞘道：“四弟也就罷了，爺等着看皇阿瑪能寵着太子到什麽時候！”至于乾清宮裏那個位置，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京城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不如策馬揚鞭征戰沙場來得有趣。但是，他就是得不到太子也別想安穩的坐着！明珠深深地看了胤褆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幾十年起起落落，曾今的老對手早已命歸黃泉。很多事情也就看的淡了一些了。

王爺和福晉帶着烏雅氏進宮請安，福晉卻昏迷着被王爺抱了回來。而一起進宮的烏雅氏卻再也沒有看到人影，跟着王爺福晉一起進宮的人也絕口不提仿佛府裏原本就沒有這個人一般。後院裏的女人們在不知事兒也知道今天宮裏必定是出事了。只是誰也不敢多問什麽，心軟的也就在心裏替烏雅氏念一聲阿彌陀佛罷了。

主院的卧室裏，黛玉依然沉靜的睡着。胤禛安置好黛玉才起身走了出去，外間的花廳裏除了雪雁照看着胤禛，莫蘭幾個都一字排開的跪在地上。胤禛坐下淡淡的盯着四人看了許久，才道：“說罷，今天是怎麽回事兒。”迎春今天卻是被胤禛和康熙吓得不清，此時臉色還蒼白得很。若不是莫蘭莫風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一些，只怕就要軟倒在地上了。莫蘭認真回想了一遍禦花園裏的事情方才開口道：“禀王爺，九格格确實是被烏雅氏挑唆了來找福晉麻煩的，對福晉說話很是有些不客氣。當時福晉并不想理會她略說了幾句就要走了，卻不想烏雅氏手裏的西洋狗兒突然驚了撲向了福晉。奴婢以為九格格袖口上的麝香應當不是九格格所謂，至于烏雅氏…”以烏雅氏愚蠢又沖動的個性，還真是有可能做這樣的蠢事。

胤禛掃了四人一眼，冷聲道：“每人去領十板子長長記性。都下去吧。”

“謝四爺恩典。”四人連忙叩了頭退了出去。

胤禛獨自坐在花廳裏沉思着，過了許久才淡淡道：“來人。”

“爺。”穿着侍衛服飾的男子走了進來，恭敬的道。

胤禛道：“讓永和宮的人查查，九格格最近跟什麽人接觸過。十四阿哥今天做了什麽事？”男子沉聲道：“十四爺出了宮之後直接去了九爺府上，然後和八爺九爺一起去了直郡王府。只是直郡王府上守衛森嚴，他們說什麽屬下等卻沒有查到。只是出來的時候十四爺和九爺似乎很不高興。”胤禛點點頭道：“太子那裏有什麽說法？”男子道：“皇上将在場的奴才都杖斃了，太子那裏只是有些奇怪，并沒有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胤禛道：“好好盯着和九格格接觸過的人，其他的都不用管。另外，把皇上已經決定讓爺納塔娜格格做側福晉的消息透露給太子和八爺九爺十四爺。”男子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道：“屬下遵命。”

吩咐完了事情，胤禛才回到房裏揮退了雪雁獨自坐在床頭看着黛玉。驀然想起在江寧時智光禪師的話來，眼中掠過一絲擔憂，伸出手輕撫着黛玉美麗沉靜的容顏，深邃的眼眸漸漸地染上一抹妖異的猩紅，冷漠的容顏憑空多出一絲嗜血的味道，“不會有事的，誰傷了你我必定要他百倍償還！”

一絲清涼的感覺突然從手腕上傳出迅速游走全身，胤禛一怔，眼中的猩紅漸漸消失。低頭看和手腕上泛着淡淡瑩光的龍眼菩提念珠，原本被充滿殺氣的心裏頓時一片清明，隐約的似乎聽到天外傳來梵音。胤禛的目光慢慢移到黛玉放在身邊的右手上，輕輕執起，取過放在枕邊的鳳眼菩提念珠給她戴上。拿念珠戴在纖細的手腕上顯得松松的，卻無由的讓胤禛感到心安。胤禛擡起頭，正好對上黛玉睜開的眼，黛玉有些歉疚，輕聲道：“讓四哥擔心了？”胤禛搖搖頭，輕聲道：“你沒事就好。可是餓了，我叫人送些吃食過來。”黛玉搖搖頭，睡得時間有些長，剛剛醒過來并沒有什麽胃口。手覆上平坦的腹部，似乎感受到寶寶的心跳一般，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氣道：“寶寶沒事？”

胤禛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道：“沒事。”

“沒事就好。宮裏……”胤禛一只手指點住黛玉櫻唇，道：“今天的事皇阿瑪已經處置了，剩下的交給四哥來處理。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調養身體。老是暈倒就算太醫說沒事也會吓到寶寶的。”黛玉依偎在胤禛懷裏，輕聲問道：“吓到四哥了麽？”胤禛點點頭道：“也吓到四哥了。”在乾清宮裏聽到李德全說她暈過去的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想要毀掉眼中所有的事物的沖動。雖然很快就被他壓制了下來，但是他不敢保證自己每一次都能夠控制得住。黛玉摟着他輕聲道：“以後不會了。”胤禛道：“你身邊那幾個丫頭若是沒用處就換掉吧。”從一開始胤禛就沒有插手過黛玉身邊的服侍的人的事，原本就是為了尊重黛玉的意思，若是那幾個人太沒用了他也不介意換上自己的人。黛玉無奈的失笑道：“這次的事只是個意外，怎麽怪得了她們？”九格格要跟她說話莫蘭她們也不能攔着，若是如此，豈不是所有想要靠近她的人都要攔着了？

胤禛不悅的哼了一聲，黛玉拉着他的手臂搖了搖，撒嬌道：“四哥……”

胤禛無奈的看着她，“下不為例。”黛玉連忙點頭答應。這次的事真不能怪莫蘭她們，只是此時黛玉也不敢問莫蘭她們現在怎麽樣了。萬一四哥惱火起來再重重的罰她們一頓那可就害慘她們了。至于烏雅氏如何了，黛玉沒有去問，也不想關心，她知道四哥絕對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