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弘曜收伴讀

旁人不知道，這些年胤禛的手段探春卻是領教了不少。即使近兩年胤禛沒有再針對探春做什麽，但是深入骨子裏的恐懼感卻怎麽也不能消除。弘曜提起胤禛探春頓時心中一跳，連忙上前道：“福晉恕罪。大阿哥格格恕罪，”黛玉秀眉微蹙，淡淡道：“罷了，今天是老太太的大壽，這些事兒就別提了。”探春又拜了拜道：“多謝福晉寬宏大量。”寶玉疑惑的看了看探春，又看了看黛玉有些不明白三妹妹為什麽要對林妹妹那麽誠惶誠恐，正要開口說話，只聽鳳姐道：“寶兄弟，剛進來的時候似乎看到蓉兒媳婦的兄弟來了，你去看看罷，別怠慢了客人。”寶玉有些猶豫，但是看着黛玉冷淡的神色想着林妹妹如今嫁了人雖然沒有如別的女子變成魚眼珠子，卻也不好親近得很。還是秦鐘好一些，便跟賈母告了聲罪轉身出去了。賈母這會兒也無心去管他，連忙允了。

黛玉牽着弘曜弘晏在賈母右首落了座，看了一圈兒大多數倒都是認識的。只是坐在王夫人身邊的湘雲不認識，坐在寧府尤氏身邊的一個美麗少婦也不認識。賈母笑道：“這是寶玉的媳婦兒湘雲，那個是東府蓉兒媳婦。”黛玉雖然沒見過這兩人，卻也曾聽賈環提起過。湘雲是老太太娘家的孫侄女，而秦氏可卿是營繕司郎中秦邦業的養女。遂點頭淡笑道：“兩位都是好品貌，老太太好福氣。”秦可卿掩唇笑道：“福晉謬贊了，福晉面前誰敢自認好品貌的？”湘雲打量了黛玉幾眼，才道：“不虧四妹妹一直稱贊林姐姐和宮裏的薛姐姐最是出衆，可惜我來的晚些卻沒有福分見到兩位。”黛玉淡淡一笑，看了湘雲一眼回頭去和賈母說話。

榮國府的壽宴果然辦的的極盡奢華，這裏面自然也有給元春和探春這兩位皇子側福晉争面子的意思。只是這樣的奢華看在黛玉眼裏卻只剩下了嘆息。在宴席上略坐了一會兒，黛玉看看昏昏欲睡的弘晏便先行帶着兩個孩子離席了。只留下了見黛玉起身也跟着想要起身的探春，壽宴還沒結束黛玉也不好就先行離開，何況她來賈家也的确還有些別的事情。賈母連忙派了貼身的鴛鴦和鹦哥親自領了黛玉和弘曜弘晏去休息。

鴛鴦乃是賈母身邊第一得力的丫頭，辦事也素來幹淨利落進退有度。領着黛玉進了早先準備好給貴客休息的地方笑道：“福晉和阿哥格格先休息一會兒。晚些府裏還從江南請了戲班子呢。奴婢看福晉和兩位阿哥格格都沒怎麽吃東西？可要奴婢去準備些吃食過來？”黛玉淺笑道：“鴛鴦姑娘不必多禮了。撿着清談一些的點心送兩樣過來就是了。”鴛鴦點頭笑道：“奴婢這就去準備。”鹦哥臉上的神色卻是有些古怪，前些年賈母有意将鹦哥送給黛玉，那暗地裏的心思自然只有自己知道的。只是最後黛玉到底還是沒有将鹦哥帶走，如今再相見也難怪有些不自在了。

鴛鴦很快送來了點心，莫蘭上前替黛玉賞了兩人各一個荷包将兩人請了出去。

寧靜的花廳裏，弘曜和弘晏挨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眼巴巴的望着黛玉。文靜抿着唇含笑上前取出銀針試了試點心才道：“大阿哥，格格，可以用了。”弘晏撇撇小嘴靠近黛玉懷裏打了個呵欠，黛玉溫柔的摟着女兒輕聲問道：“晏兒困了？”弘晏搖搖頭道：“晏兒不喜歡。”弘曜附和的點頭道：“就是，額娘，曜兒也不喜歡這兒。她們真的是咱們家的親戚麽？”他阿瑪可是皇子郡王，但是更賈家這些人比起來分明過的是百姓的生活嘛。黛玉笑道：“曜兒喜歡就當他們是親戚，不喜歡就當不認識罷。可明白額娘為何帶你們來這裏？”弘曜疑惑道：“不是來看戲的麽？那個賈寶玉真是個傻子一樣的。額娘，不如把他帶回去給曜兒玩兒吧？”黛玉瞥了他一眼，“胡鬧。今兒見了這些人可有什麽感覺？”弘曜偏着腦袋想了想皺眉道：“那個賈寶玉傻乎乎的，老太太很和善，那個王氏假惺惺的，好生讨厭。還有那個寶二奶奶，也很讨厭。嗯…老太太也怪怪的…老是看着額娘想說話又不想說的樣子。”黛玉低頭看着懷裏的弘晏笑問道：“晏兒覺得呢？”弘晏眨眨眼睛道：“奢侈，虛僞，讨厭。”

黛玉輕輕淺笑，憐愛的吻吻女兒道：“還有麽？”弘曜和弘晏對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道：“野心。”

黛玉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這兩個孩子太過早慧，将來要承受的也必定比別的孩子多。看得太清楚就會越辛苦，她只希望自己能夠護着兩個孩子平平安安，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但是他卻不能講他們鎖在家裏什麽也不讓他們面對。

“福晉，賈環求見。”

黛玉點點頭，将弘晏放到凳子上，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賈環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趙姨娘和一個八九歲的俊美男孩。

“給福晉請安，給大阿哥和格格請安。”賈環俯身拜道。身邊的趙姨娘也連忙跟着下拜。黛玉含笑道：“環兒起來吧。這個…蘭兒？”賈環點頭，側首對跟在身後的賈蘭道：“還不快給福晉請安。”賈蘭雖然才年方九歲，卻已經既懂規矩，上前拜見了黛玉行止間也極為有度，看得出這些年李纨教的不錯。隐約間黛玉還對當年的賈珠有些印象。記得父親也曾提起賈家也曾經贊道也唯有賈珠是個人物，只可惜去的早了。這賈蘭小小年紀舉止溫文爾雅頗有幾分賈珠當年的風采。黛玉拉起賈蘭微笑道：“記得當年見到蘭兒的時候還小着呢，如今都長這麽大了。你母親可還好？”賈蘭點頭道：“母親安好，多謝福晉挂記。母親也曾經提起福晉的。”這些年李纨帶着個孩子寡居不易，逢年過節黛玉和林如海派人往府裏送些什麽也從來不會少了他們母子一份，有時候還會加的厚一些。因此李纨也時常在賈蘭面前感念。黛玉拍拍賈蘭的肩頭道：“你母親過的不易，以後長大了可得好好孝順她。”賈蘭乖巧的點頭道：“多謝福晉教誨，蘭兒記得。”黛玉點頭贊道：“好孩子。”

“都坐下說吧。”黛玉指了指一邊的椅子，賈環謝過走到一邊坐下。趙姨娘看到賈環點頭，才謝過恩有些戰戰兢兢地走到一邊坐下。黛玉看着賈環道：“可跟你娘交代好了？”賈環沉默的點點頭，趙姨娘顯然也知道黛玉問的是什麽，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不舍得看看賈環，又看看黛玉起身跪倒在地上道：“福晉…奴婢就只有環兒一個兒子…求求您別派他出去啊。”黛玉看着賈環，賈環皺了皺眉，扶起趙姨娘道：“姨娘，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趙姨娘滿臉淚水，道：“那…那我跟你一起去。我還可以照顧你啊。”賈環道：“你能照顧我什麽？何況我要去的地方遠得很，你連京城都沒有出去過去了那邊也未必習慣得了。姨娘，我出去是為了上進，難道你想要我一輩子困在這府裏什麽也做？一輩子仰人鼻息？”趙姨娘窒了一窒，她雖然沒什麽學問，卻也知道若是一直留在賈家，環兒只能被正房一輩子壓制着，看人臉色的活着。兒子想要上進她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如今環兒還不到十五歲就要離了自己身邊她又如何放心的下。

因為從小生活環境的關系，賈環的性子偏于陰鸷冷漠，但是此時卻不得不長篇大論的勸慰着母親，“姨娘，你兒子本事着呢。不用擔心，這些年福晉一直派人教導我武功學問，兒子就算不想着前程也要報答福晉的恩情啊。何況只是出去做點子生意，又不是做什麽危險的事。等我有了錢，回來就買一個院子接了姨娘一起住，好好孝順姨娘。”趙姨娘聽得直抹淚，有些猶豫的道：“老太太和太太老爺只怕不會答應。”賈環冷哼一聲道：“他們眼裏只有賈寶玉，何曾記起過我也是賈家的子孫？”趙姨娘低頭想了想，終于道：“也罷，你自己出門在外小心一些。姨娘在家裏日日吃齋念佛求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安慰好了趙姨娘，賈環才上前對黛玉道：“此時賈環事先沒處理好，請格格見諒。”黛玉含笑道：“母子情深在所難免，無妨。你放心，你走了之後你娘我會派人照看不會受委屈的。我只問你，你…将來和賈家的關系…”賈環漠然道：“屬下出了榮國府，便于賈家再無瓜葛。”黛玉微微挑眉，“哦？賈家到底是你生你養你的地方，此言會否太過決絕？”賈環的性情很适合暗部，即使沒有驚人的資質，這幾年無論是慕蓮還是朱赫都對他很滿意。再出外歷練一番，不出十年必定可以獨當一面。倒時候賈環和賈家的關系就可能成為暗部暗中的一個隐患了。

賈環冷笑道：“賈家養我和養一個貓狗有什麽差別？”王夫人看似個賢惠人，實則心狠手辣。這些年變着法子打壓折磨他們母子。若不是自己入了暗部，賈環現在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子。老爺萬事不管，從來不講他們母子當一回事，老太太睜只眼閉只眼眼裏只有賈寶玉。就連自己的親姐姐也看不起母親的身份，于母親和自己疏遠，這樣的家人他又何必在意？

“環兒…”趙姨娘有些驚慌的看着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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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淡然道：“你既如此說，我也不再多問。你娘親我我會派人接出去照顧。你只要記得咱們的規矩便是。”賈環垂首道：“屬下明白。”黛玉點點頭道：“慕蓮那邊已經來說過了，三天後出發，這幾日你自己準備一下，也可照看着你娘安頓下來。”賈環點頭謝過，看看站在一邊的賈蘭猶豫了一下道：“屬下還有一事求福晉成全。”黛玉點頭，賈環道：“蘭兒還請福晉照看一二。”黛玉挑眉，笑道：“我可是第一次聽到你為了別人向我求情。”賈環道：“屬下也是從小看着蘭兒長大的，如今他年歲也不小了，因此求福晉照拂一二。”莫蘭在黛玉耳邊低聲道：“聽說賈家那位二太太一直對李氏頗有些不滿，這兩年似是越發的不待見了。只怕他們母子在這府裏的日子也不好過。”黛玉想起來今天在賈家的宴席上竟然沒看到李纨和賈蘭，雖說李纨是守着寡的，但她到底是賈家的少奶奶，這樣的大日子沒道理不出現。看了看賈蘭，賈蘭溫潤的眼睛有些黯然道：“母親病了…太太說怕給賓客們過了病氣，便讓不用出來了。”看着這乖巧的孩子，黛玉也很是有些心疼，也不過是比曜兒大幾歲罷了，卻少了曜兒身上的飛揚氣質。

“縱然二太太不喜珠大嫂子，蘭兒總是她嫡親的長孫，緣何至此？”黛玉奇道。從前賈珠在世的時候如何黛玉不知，但是記憶中似乎王夫人對李纨很是冷淡。以前黛玉以為是因為賈珠早逝王氏遷怒李纨的緣故，如今看來卻又不像。畢竟再怎麽遷怒也沒有遷怒到自己親孫子身上的道理，若是尋常人家，兒子早逝留下的孫子自然是捧在手心裏疼着的，哪裏像賈蘭這樣與李纨一起如隐形人一般活在賈府？賈環扯了扯唇角，有些嘲諷的味道道：“格格不覺得元側福晉和珠大哥哥與寶玉年紀相差頗大麽？”黛玉凝眉一想依稀有些明白了賈環的意思，只聽賈環繼續道：“二太太當初生了遠側福晉後一直沒有兒子，偏巧老爺房裏一個丫頭有了身子，那位賢惠人二太太便由着那丫頭生下來孩子，便是後來的珠大哥哥。”黛玉皺眉，“那……”

賈環漠然道：“後來，那丫頭難産死了。因此，出了府上的一些老人別人都到珠大哥哥是太太親生的。偏後來又生了寶玉……”

趙姨娘和賈蘭都震驚的看着賈環，不明白這樣隐秘的事情賈環怎麽會知道的。黛玉淡淡道：“這是你私下調查的？”賈環低頭道：“屬下知錯。”側首看着有些呆滞的賈蘭道：“現在你明白了？賈家…那位二太太不是你的祖母。”甚至有可能是殺你祖母和父親的兇手。賈蘭輕咬着唇角沉默不語。坐在一邊聽故事的弘曜突然開口道：“額娘，曜兒想要他陪我玩兒。”弘曜指了指賈蘭，衆人都是一怔，黛玉輕輕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對賈蘭道：“蘭兒可願意陪着曜兒玩兒？”賈蘭的身份做弘曜的伴讀雖然有些低，但是也不算太過。何況黛玉和胤禛也沒打算為弘曜找一個身世顯赫的伴讀，原本就已經夠顯眼了，再招人注意就是自己的不對了。賈蘭有些驚喜，所謂伴讀雖然無官銜無俸祿，但是卻可以陪着皇子皇孫在上書房讀書。賈蘭或許還無法理解伴讀這個位置的特別，但是能夠聽教導皇子皇孫們的師傅授課就已經足夠讓他驚喜的了。

“怎麽？蘭兒不願意麽？”黛玉輕聲問道。

賈蘭連連搖頭道：“不…不是，蘭兒願意。蘭兒謝過福晉和大阿哥。”

弘曜滿意的點頭道：“以後你跟着本阿哥，本阿哥罩着你，那個假惺惺的不敢欺負你。”

黛玉沒好氣的拍了拍弘曜的小腦袋，“什麽罩着不罩着的？哪兒學來的混話？”弘曜捧着小腦袋嘟着小嘴道：“人家聽弘升哥哥明明是這樣說的嘛。”

黛玉無奈的看着古靈精怪的兒子，回頭對賈環道：“這樣的安排你看如何？”賈環道：“多謝格格恩德。”黛玉擺擺手道：“罷了，我可不耐煩聽你這些話。朱赫和慕蓮可都不是愛啰嗦的人，你這莫不是跟齊布琛學的吧？自己出門在外也小心一些。”

“是。”

賈蘭得了這好消息自然先去通知了李纨，不一會兒李纨便匆匆的趕來了。其實李纨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卻蒼白的毫無生氣。似乎是怕沖撞了貴人，還特意換了一件帶花色的衣裳，卻依舊沒能襯出幾分生氣。一見到黛玉李纨便先落了淚，又忙不疊的擦了淚低頭便拜，黛玉連忙讓身邊的莫蘭莫風扶起，道：“這些虛禮且免了吧。大嫂子這些年辛苦了。”

李纨只是垂淚，道：“多謝福晉如此厚待蘭兒。我雖然日日看着蘭兒讀書做學問，卻總是一個婦道人家，只怕耽誤了蘭兒。如今…在這兒謝過福晉了。”黛玉輕嘆一聲道：“罷了。從前在家裏爹爹也時常提起珠大哥哥，只我這幾年竟沒照看到侄兒。回頭爹爹回來定是怪我的。我看蘭兒也是個聰明的，曜兒調皮得很，又蘭兒看着他我也放心些。”李纨有些擔憂道：“太太那裏只怕輕易不會答應。”

弘曜不屑的哼了哼道：“本阿哥要個伴讀還要通知她不成？”

賈環道：“大嫂子不必擔心，老太太若是知道蘭兒做了大阿哥的伴讀，只怕還忙不疊的要将蘭兒送過去呢。”

黛玉淺笑道：“這事兒大嫂子就交給我來辦吧。大嫂子安心就是了。只等着蘭兒将來出息了孝順你才好。”李纨連連點頭，對兒子有如此造化也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