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02

佐助不由想起鼬曾經對他低喃:“這樣廢物的你,即使被憎恨鐘愛,也對我産生不了威脅吧?”

他沒有得到死亡和憎恨的榮寵,卻被痛苦鐘愛着呢。

鼬對他而言,不僅是愛慕的對象,也是哥哥,親人,他連通這個世界的接口。

這些感情糾纏在一起,早就分不開。

即使這份感情會讓他粉身碎骨,他也不能放開。

佐助努力維持平靜,讓自己的聲音不至發抖,又忍不住哀求地看着鼬:

“哥哥,你帶我走吧……”

他知道了,他沒法離開他。

離開鼬,他也能接着活下去,像他這樣怯懦的人,是不會去死的。

但沒有鼬,他就沒有快樂了。

無論因為喜歡、愧疚……他不可能忍受真正和鼬相隔天淵,再也不見。

心緒激蕩中,佐助的眼睛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鼬敏感地察覺到,突然站起,伸手捧住佐助的臉。

佐助一驚,不由自主屏息靜氣。

他感到鼬的指尖拂過他的眼簾,眼睛微微有點癢,然後世界驀然一清。

黑色的隐形眼鏡被取出來,露出一雙紅色眼瞳,三個勾玉繞着瞳心緩緩旋轉着。

佐助才反應過來,他打開了寫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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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鎮定下來,無聲地望着哥哥。

“你開了寫輪眼?”

鼬喃喃,語氣更像自言自語。

佐助沒有回答,鼬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低嘆一聲:

“好,我帶你走。”

佐助的面龐一瞬間被點亮了,他下意識看了眼櫃臺後的樓梯,但馬上又把視線轉回鼬身上。

“那,我去收拾東西……”他一邊說一邊看着鼬,抓着他衣服的手指慢慢松開,眼神依依不舍又略微惶恐。

鼬微微側身:“嗯,我在這兒等你。”

佐助終于展顏,放心地松手,飛快向樓梯跑去。

鼬從未對他失約。

最早樓梯是建在房子外面的,當佐助漸漸在店裏呆得多了,就開始覺得不方便,于是店裏也有了直通二層的樓梯。

佐助跑上樓,以免和服不方便行動,他先飛快換上他唯一的一件宇智波族服。

雖說是唯一一件,但最早的那件早就随着年齡增長穿不下了,佐助每年都會到衣鋪去,比着再做一件。

他把所有衣服從衣櫃拽出來,打包一個卷軸,幾年來的研究筆記、雜書和菜譜一個卷軸,還有裝着所有現金財産的卷軸,再把所有忍術卷軸整整齊齊擺出來,通通都封印到一個立起來高至胸口的大卷軸裏。

佐助背上卷軸,抓起特地留在外面的一件鬥篷,蹭蹭幾步跑下樓梯。

鼬已經将桌上散亂的小卷軸都收起來了,見他下來,問:

“你拿着什麽?”

佐助展開給鼬看,那是一件帶兜帽的鬥篷,純黑底色上繡着八重櫻,遠看和曉袍還真有幾分相似。

鼬無聲地笑了笑,接過卷軸背在自己身上,幫佐助披上鬥篷,為他系好領口的帶子,一邊問:

“要對朋友告別嗎?”

在他們以不多的言辭達成共識後,鼬就褪去了一開始的冷漠,對他的态度恢複溫和,不再刻意以無情的态度對待他。

鬼鲛在一旁瞪目結舌又不敢插言。

佐助趁鼬不注意瞪了鬼鲛一眼,然後向鼬搖搖頭。

木葉他唯一稱得上朋友的是鹿丸,但對鹿丸不需要道別。

如同鼬帶着鬼鲛光明正大地走在木葉街道上一樣,在佐助關閉店門,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後,鼬輕易将他帶出了木葉村。

披着價值不菲的手工繡八重櫻鬥篷、個子矮小的佐助與曉之二人組看起來真是非常不搭,但在鼬的幻術幹擾下,所有目擊者都忽略了這一點。

穿過木葉大門,鼬帶佐助到鄰鎮的一家旅館,辦了兩個相鄰的房間,讓佐助先留在房間裏:

“你先在這裏等着,我還有點事要辦。”

佐助望向他:

“哥哥還有任務?”

他并不求鼬細說,保證道:“我就呆在房間裏,哪兒都不去。”

鼬點頭,順手一戳佐助的額頭:“在這裏等哥哥回來。”

關閉身後,佐助所在的房間的門之後,鬼鲛抓抓頭:

“原來鼬桑……還記得有任務啊。”

鼬沒有應聲,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下樓梯。

鬼鲛只覺得冷汗淋淋。

雖然一路都非常謹慎地沒有随便拿鼬桑的弟弟來打趣,但好像還是一不小心踩到雷點了。

鬼鲛多年來與鼬搭檔而對他的一點了解,以及直覺都告訴他,雖然鼬面對弟弟時非常溫柔,但其實他現在的心情極差。

面對弟弟時還能被中和一下,而一離開他,鼬就顯得……幾乎鋒芒畢露。

鬼鲛雖然看起來粗豪,卻其實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包括進入木葉之前覺得鼬有留戀故鄉,他一向感到什麽就直接說出來,雖然鼬偶爾流露出不能稱為“冷酷”的情緒時,從來都不承認。

這一次,鬼鲛明顯感到鼬罕見的真實怒氣——卻又不是針對那個弟弟的。

這讓鬼鲛在驚奇之餘,也明智地一直沒有開口。

對于鼬的這種情緒,沉浸在與哥哥再會的喜悅中而忽略了其它一切的佐助,完全沒有察覺。

木葉作為第一大忍者村,周圍各種類型的小鎮子很多,鼬很快探聽到九尾被自來也帶着到另一個花街很著名的小鎮去了。其實從地理來看這個鎮子才是離木葉最近的,在木葉一般說的“鄰鎮”都是指它。

使計支開自來也,确定他走得足夠遠,鼬和鬼鲛便找上獨身的九尾。

敲了幾下旅館的房門之後,一個年少的男孩聲音喊道:“來了啦!”

鼬便突然想到,九尾應該是佐助同級的同學吧。

房門被毫無防備的打開,鼬垂下視線,紅瞳正對上天藍色的眼瞳。

憑着野獸一般的直覺,漩渦鳴人整個人僵直住。

對鼬多此一舉的敲門很不耐煩,鬼鲛一邊警戒四周,一邊随口抱怨:

“沒想到九尾妖狐居然會在這小鬼的體內……”

鼬沒有理會他,對緊張地瞪視他們的鳴人淡淡說:“鳴人,請你和我們一起走。”

漩渦鳴人驚住。

鼬似乎毫不懷疑他會拒絕,退開一步讓出路:

“我們離開這房間吧。”

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漩渦鳴人跟着挪動腳步,僵硬地來到走廊上。

“……嗯……鼬,讓他到處亂跑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砍掉一只腳肯會比較好……”鬼鲛一邊摸向刀柄一邊看着鼬,鼬沒有開口,默認了他的做法。

“那麽……”鬼鲛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從背後解下大刀,流暢地砍向漩渦鳴人。

恐懼和震驚虜獲了他的身體,他沒法動彈一下,眼睜睜地看着對他舉刀揮來。

動啊!

漩渦鳴人在心裏拼命喊着。

給我動起來!

“啊——————!!”

在大刀觸及身體的前一刻,漩渦鳴人突然俯身用力一撐往後跳出一大段,流着冷汗逃出攻擊範圍。

“……這個小鬼還能動啊。”

鬼鲛有點不滿地說着。

終于從僵硬中反應過來的漩渦鳴人毫不猶豫地開始結印試圖調動九尾的查克拉。

但連結印都慢到極點的漩渦鳴人,連調動起查克拉都要不少時間,鬼鲛甚至饒有興趣地看着漩渦鳴人好幾秒,直到他聚集起足夠的查克拉開始使用通靈術,才不緊不慢地說:“太慢啦!”

一刀揮下。

充斥整個走廊的查克拉瞬間消失,彙聚的力量突然一空,漩渦鳴人錯愕地仍保持着結印的姿勢,看向那把只是随意劈往空出的刀。

“可惡!可惡!怎麽會這樣——”

鬼鲛把纏着綁帶的大刀橫在身前,充滿戲谑地解釋:

“我的鲛肌,能夠削掉查克拉——并且将查克拉吃掉!”

漩渦鳴人震驚地望向他。

“讓你使出忍術就麻煩了……”

雖然如此說着,鬼鲛卻沒有半點忌憚的意思,從容地揮刀指向漩渦鳴人:“與其砍掉腳,不如先砍掉你的手吧!”

漩渦鳴人恐懼地閉緊眼睛,卻在下一刻睜開,猛地俯身錯開刀鋒,連滾帶爬地逃到走廊另一頭。

“像一開始那樣乖乖的不要動,不是會輕松很多嗎?”

鬼鲛不由再次抱怨。

誰要讓你輕松啊!

漩渦鳴人差點破口大罵出來,但兩次從本能的僵硬中掙脫出來,已經讓他喪失了全部的力氣。

眼看再次揮動的大刀就要砍中漩渦鳴人,砰地薄煙中,一只身穿盔甲的蛤蟆驀然出現在漩渦鳴人與鬼鲛之間攔住大刀。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自來也出現了。

特地使用幻術引開自來也,就是因為沒有把握在他的幹預下帶走人,見到他趕回,鼬就明白任務多半是完不成了,随口點出情報給自來也,鼬已經在謀劃着撤退。

示意鬼鲛盡人事地再次對鳴人出了一次手,預料中的失敗後,鼬以天照将兩人帶出自來也的蛤蟆食道。

“為什麽我們要撤退呢?”鬼鲛有幾分不解地問,“依你的能力……”反正都用了這一招,與其燒蛤蟆的食道,不如拿去燒自來也吧?

“我們不必急着帶走‘現在的’漩渦鳴人,而且……我必須回旅館讓身體休息一下,”鼬有些疲憊地回答:“因為雖然沒有用月讀,但我用了天照……”

話雖如此,回到旅館前,鼬短暫地調息了片刻,當他步向旅館裏佐助的房間時,已經沒有顯出任何疲态。

宇智波佐助被發現失蹤,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雖然大白天就關店有些奇怪,但還不到讓人産生警惕的地步,來代買丸子的夕日紅和來看望佐助的春野櫻都只是疑惑了一下就空手而歸。

直到第二天鹿丸奉母親之命叫佐助來家裏吃飯,才發現丸子店裏已經沒有第二個人,而且佐助的房間裏呈現打劫一樣空蕩蕩的狀态。

剛剛知道宇智波所代表的意義不久的鹿丸立馬上報,這個時候,佐助才被與一天之前自來也傳回的消息聯系在一起。

——宇智波鼬回來了。

“咦?宇智波……”

在佐助的房間裏,試圖找出殘留線索的春野櫻很驚訝。佐助少爺不是說,宇智波已經滅族了嗎?

“啊,宇智波鼬,佐助的親生哥哥,除了佐助之外,現在世上僅存的宇智波。”

卡卡西蹙眉看着被清掃一空的房間,這裏怎麽看都是被房間主人自己收拾走的,雖然因為匆忙顯得有點淩亂,但明顯收拾的人很有目的性,帕克也說沒在房間裏聞到生人的味道。

鹿丸看出卡卡西不願說出的東西:“這是佐助自己收拾行李的吧?”

這并不是第七班的任務,除了主動攬上的卡卡西、來幫忙的春野櫻,剛好鹿丸是第一發現人,又是佐助的朋友,也被卡卡西要求來查看。

春野櫻失落地說:

“這麽說……佐助少爺是跟他唯一的親人走了嗎?”

卡卡西神色凝重:

“那不一樣,因為宇智波佐助……他所有的族人,包括父母在內……都是他哥哥,宇智波鼬殺的!”

房間裏的空氣立刻凝結了。

春野櫻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鹿丸蹲在地上,半響開口:

“但是收拾東西……”

卡卡西打斷他:“如果宇智波鼬不想引人注目,用了寫輪眼控制他……”

寫輪眼是什麽樣一種能力,現在少年們都很清楚了。

最終因為佐助一直很安分,也沒有任何離開木葉、尤其是跟着宇智波鼬離開的理由,得出的結論是他被宇智波鼬擄走。

但木葉現在百廢待興,人手奇缺,根本分不出人手去追蹤。

——要不是因此,佐助身邊至少該有一個暗部的,偏偏中忍考試後他身邊的暗部就全因為各種任務被調走了。

佐助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才大大方方地在店裏等鼬。

現在木葉甚至連真正的掌權人都沒有,全靠顧問團調配,對手還很有可能是那個S級叛忍宇智波鼬,連上忍派去都只是給他下菜而已。

最終這件事只能挂個懸賞通緝,基本等于不了了之。

卡卡西很想再争取一下,但也明白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無奈地放棄了。

從兩位顧問的辦公室出來,鹿丸就先回家去了,卡卡西和春野櫻同路一段,看着她憂郁的表情,随意地問:

“想知道宇智波的事嗎?”

春野櫻遲疑地點了點頭。

卡卡西雙手插兜,望着天說:

“就在五年前,宇智波鼬殺掉除了佐助之外他所有的同胞,成為了叛忍。”

春野櫻被這輕描淡寫幾句話中蘊含的血腥震住了,好一會兒才猶疑着說:“但既然是‘除了佐助’……”

卡卡西似乎漫不經心地說:“會說‘除了佐助’也是因為佐助現在還活着而已,事實上當年佐助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而且因為當時受傷留下的後遺症,才被判斷不能成為忍者。”

鬼使神差一般,春野櫻開口問:“那位宇智波鼬……喜歡三色丸子嗎?”

“嗯?有這回事嗎?我就是作為暗部的時候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不太清楚他的私人喜好。”

卡卡西看向她:“你有什麽線索嗎?”

看着卡卡西露出來的那一只眼睛裏罕見的嚴肅,春野櫻喃喃地說:“……沒有。”

她只是,突然想起佐助提到三色丸子和紅豆湯時的微笑。

她有些懷疑起自己的突發奇想。

為什麽會認為,佐助少爺說的那個人,是宇智波鼬呢……?

比起春野櫻,鹿丸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

佐助根本是自願離開木葉的吧。

鹿丸已經這麽認定了。

其實,他也有點隐瞞沒說的東西,中忍考試之後,佐助就把那張名貴的棋盤送給他了。

細想想這樣的舉動很是突兀,就像已經打算好離開,不再回來。

鹿丸一直覺得,佐助的生活方式,他看得都累。

佐助是在催眠自己,他留在木葉很安心,很願意這麽過下去。

仿佛把自己騙過了,他就真的可以沒有難過。

雖然鹿丸一直很疑惑,在木葉出生、長大的佐助,為什麽總像在望着遠方。

佐助唯一一次向他提到的“哥哥”一直被他記在心中,出于對朋友的尊敬,他并沒有去打聽,但始終抱着疑惑。

佐助的家人不是已經死完了嗎?

這次聽到殺死宇智波全族的就是佐助的哥哥鼬,他立刻什麽都明白了。

——佐助的凄然、掙紮和痛苦。

他并不想去探究背後的原因,他看到的只有事實的結果。

殺掉了全族,卻唯一沒有殺死弟弟的哥哥。

一直挂念着哥哥,即使被判定當不了忍者也始終努力的弟弟。

鹿丸想到自家母親年年不懈地邀請佐助一起賞櫻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不是不想賞櫻,而是想和珍惜的人一起看吧。

“佐助,要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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