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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知道佐助一心憂慮自己的生死,在開萬花筒之前,對寫輪眼的隐患佐助就已經知之甚詳。那甚至在斑接觸他之前,鼬猜他是推算出來的。
就像佐助期望但不敢相信的,鼬從未想過犧牲自己成全佐助的力量,或者以什麽別的方式留下佐助自己去死。親眼見過佐助在木葉獨居的五年後,既然已經選擇把佐助帶出來,鼬就不會再抛下他一個人。
可鼬沒想過他和佐助會用什麽身份一起生活下去。
他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和佐助一出生就是兄弟,哪怕知道了佐助隐藏的感情也一樣。
但在漫天的櫻花雨下,他動搖了。
剛剛誕生的、還在親情與愛情的分界線上搖擺的貪戀,很容易掐滅,鼬卻沒那麽做。
那段時間,佐助瞞着他做的一切事情,其實都在他的眼底。
為了逃避佐助的感情,以及避免讓佐助所做的脫出掌控之外,鼬在暗處注視着佐助,這比在佐助身邊陪伴他更深入他的生活。鼬離佐助前所未有的近。
無可回避的注視所見的真實,褪去了一切他施加在佐助身上的光環,露出本來的十六歲少年的樣子。
鼬總覺得佐助是普通人,但普通人不會對殺害父母全族的兇手親密如舊,普通人也無法開寫輪眼。
佐助是從哪裏來的意志一層層打開寫輪眼,掙紮向上?
全都是為了他。
鼬突然意識到,看起來佐助一直在退,其實他早就劃好了一條底線,然後站在那條線上,從未移動
那條線就是宇智波鼬。
從很多年前那一天,他打開佐助空曠的房間的門開始,他把佐助拉出那個狹小的世界,其實也是讓佐助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點點的,侵入、占據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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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經常覺得,他從來都不了解佐助。
佐助總是讓他吃驚。
一如八年前的滅族之夜,一如三年前的重逢。
一如此時。
看着佐助輕松平靜地做準備工作,鼬感到濃烈的心驚和心寒,佐助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死亡如此欣然,毫不畏懼。
那是……從最開始。滅族那夜,佐助就表現出了對死亡的歡迎。哪怕再之前,從小佐助就沉默而平靜,對生活的一切毫不反抗,甚至排斥一切周圍的人。
仿佛是從死之國度來的孩子,随時準備回家。
這個念頭讓鼬抛開了一切顧慮,世界也好木葉也好,他已經做了一切他能做的,現在他唯有一個願望,沒什麽比這個更重要。
他要他的弟弟活着。
這個念頭成了鼬制定計劃的一切基礎,然後,他等待的一戰到來了。
生活了兩年的家的廢墟上,鼬看到了佐助超越生死的表情,笑,和悲。因為他能夠活下去而純粹開心的笑容,為了他的赴死而流露的絕望悲怆。
鼬不由笑了出來。
就是這樣,不止是“活下去”,要“活着”。
他會陪着他。
所以,佐助,好好地留在這個世界上。
佩恩死後,雨忍村的天氣就恢複跟周圍川之國的國土一樣,每天不定時降雨。
鼬照着從前,把佐助設計的炎針畫在租住的院落周圍。
此處住所離他們原本的家不遠,兩條街的距離而已。小南接手了佩恩留下的勢力,佩恩餘威尚在,多年發展後雨忍村實力也不小,對川之國的統治不容動搖,但小南畢竟不是佩恩,掌控力有所下降,此動蕩時節不欲多生事端,雖然知道宇智波兄弟的下落,卻未置一詞,就這麽默認鼬脫離了曉組織。
這個院落并沒有原來那麽大的庭院,也沒有佐助靜心打理的石子路、石桌石凳等物,加上精神不佳,原本就不愛出門的佐助越發不願動彈了,整日足不出戶,唯一的活動,就是在屋檐下看夕陽。
鼬知道佐助一直以來給自己背負的精神壓力太重,突然間失去目标,佐助頓時陷入迷茫,而且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滅族之後對佐助的觀察,就讓鼬察覺到,佐助非同尋常的自傲,讓他把一切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
重逢以來,鼬不斷地在開導佐助,并且已經初見成效。但這次突然的死亡,把他的一切努力都摧毀了。
醒過來的佐助,甚至讓鼬有久別重逢的感覺。
沉默地看着夕陽的佐助,每一次都讓鼬想起獨自縮在房間角落安靜地玩折紙的小小身影。
鼬并非視而不見,也不是無從下手,他只是在等一個合适的時候,他還有話要對佐助說。
佐助的身體康複的十分順利,沒了寫輪眼的拖累,連他的宿疾都在好轉。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
以前在這樣多雨的天氣,佐助要是想坐在外頭看夕陽,晝夜交替時寒氣最盛,鼬肯定讓他裹的嚴嚴實實,現在有炎陣在便沒那麽嚴格了。
夕陽落下的光芒印在佐助的漆黑的眼瞳裏,像點亮一盞光芒,鼬喚了佐助一聲,佐助轉過頭看他,光芒在他眸中變幻,如同跳躍的火種。
鼬說:“佐助,我們在一起吧。”
亮起的光芒熄滅了,從醒過來沒有哭一次的佐助突然淚下:“哥哥不用這樣……”
鼬想到了佐助可能不會相信,但他沒想到佐助會哭。
佐助是真的難過,悲哀蔓延而上阻塞胸腔:“我聽到了……昏迷的時候,有時候我能聽到哥哥的聲音,當時聽到就忘了,但我想起來了……”
“哥哥說,只要我醒過來,什麽都答應我……”
哥哥在挽救他靈魂、挽救他的生命後,又要犧牲自己來挽救他的愛情了。
佐助悲哀又痛恨地想,何必自欺欺人?什麽不用在意都是說謊。其實他從把告白說出口的那一刻,就是在用感情脅迫哥哥。他覺得自己卑劣到可恨的地步。
鼬沒有去辯解什麽,而是扶正佐助的肩膀,吻了下去。
佐助睜大眼睛,眼淚全被吓了回去。
并不是雙唇相觸、淺嘗即止的吻,那是……大人的吻,只能被鼬的節奏帶着走,讓佐助頭暈目眩。
一吻結束,佐助已經氣喘籲籲,喃喃:“哥哥……”
鼬平靜地說:“佐助,我愛你。”
佐助想哭卻哭不出來,在鼬懷裏發着抖,狂喜和強烈的負罪感淹沒了他,他是因為恐懼而發抖。
他怕這不是真的,怕鼬勉強自己,怕是他害了鼬,這個世上他害怕的太多了。
鼬卻說:“你沒有向我要求過,是我在向你要求,佐助,不要拒絕我。”
佐助拼命搖頭,怎麽會?那是他用整個生命渴望的東西。
鼬捧起他的臉頰,用手指撫摸着:“佐助,你怕我嗎?”
從容不迫的聲音稍微緩解了佐助激烈的情緒,佐助茫然地看着他。
鼬問道:“滅族那天晚上,為什麽會讓我殺了你?”
這個問題像一根冰針刺入佐助混亂的大腦,一瞬間方才的旖旎就消散了,佐助張了張口,輕輕地說:“我怕我再也不能和哥哥好好的在一起了。”
頓了頓,他喃喃自語般說:“我怕和哥哥成為敵人,我怕背負整個家族,我怕孤獨地活。”
誰說自古艱難唯一死?全是騙人的。活着才有那麽多令人懼怕的事。
腦海中的另一份記憶告訴他,他的所有自由在滅族之夜就結束了,之後只會像提線木偶一般生活着一樣樣失去珍貴的東西。
他那時畢竟還小,不是十八歲剛剛成年有理智思維的成人蜷縮在孩子的身體裏,而是一個天真幼稚拗執的孩子負擔起一份預言般的記憶。
他深信不疑,惶恐不已,為了躲避那個可怕的未來把自己和哥哥都推進了深淵。
時至今日,佐助已經明白自己堅定地去死是多大的錯誤了。
他總覺得死亡能結束一切,其實……那也不算錯,只是僅有他自己得到了解脫。
鼬問這個問題并不是想譴責佐助,:“跟我在一起會比死還糟嗎?”
佐助搖頭。
腦海中蘊繞的負疚終于一點點淡去,他已經見過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後的景象,不會有更糟的了。
不會有比哥哥死去,他一個人被留下來更糟的了。
佐助猛然醒悟過來,他究竟為什麽要為了幸福痛苦啊……
此念一生,糾纏佐助八年的負重冰消瓦解,對鼬的絕對信任和依賴占了上風,佐助主動擡起頭:
“哥哥,我可以吻你嗎?”
鼬沒有回答,只是松開了手,鼓勵地看着他,佐助湊上去,碰了碰鼬的嘴唇,他沒有閉上眼睛,心中一點绮念也沒有,此時蘊繞在佐助心中的全是溫暖的柔情,似乎從出生起他就沒像此刻這麽輕松過。
離開的時候,佐助發現鼬唇角有着了然的淺淺笑意。
佐助和鼬花了一個月,在原址把他們的房子和丸子店重新蓋了起來,但并沒有打算重新開張。鼬要帶佐助到世界各地走一走。
經歷過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信息時代,佐助對這個生活多年的世界還是很好奇的。以前他只讀過史書,但歷史蒼白又冷冰冰。以前他看的太少,獨居的時候孤僻自閉,跟着鼬走過的地方多半荒涼偏僻,跟着斑走過的地方多半戰火蔓延、人們争先奮勇或苦苦掙紮。但世界不止是這樣。
世界很大很大,美好的事情也有很多,哪怕将來所見不全是美好,但佐助不想那麽長的後半生只生活在一個村子裏,除了村子之外的事情全只能用“聽說”來知道。
如果他自己也許沒那個膽子邁出去,可是鼬現在和他在一起。
修繕好的丸子店被斑接手了,斑已經周游過這個世界,甚至險些控制過這個世界,在他沒有力量去達成他堪稱野心的理想,也似乎放棄了它之後,他想在一個地方落下腳。
走之前佐助幫斑重新撰寫了菜單,佐助寫到豆皮壽司的時候,斑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把它劃掉,最後還是沒動。
這些天他們相處的還不錯,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來找佐助,只是不在鼬面前出現,鼬也像從前一樣,當做不知道。
斑開口要佐助把丸子店留給他的時候,佐助很是驚訝。他去問鼬,鼬只是說,随佐助高興。
對佐助來說,給斑的确比空置着好。
佐助不由又想起決戰之前,斑最後對自己說的那兩句話。
過了這麽多年,他終究失去了他的村子、他的家族、他的力量,無法釋懷的還是只有,泉奈,他唯一的弟弟。
沒有深究斑的想法,佐助只是确認他不是開玩笑後,把涼二一起托付給了他,佐助不知道斑會不會去學做點心,反正他沒法想象。
啓程之前的這些時間裏,他一直在向斑學音律。
剛到雨忍村時,佐助想過要學音律,只是那時找不到請教的對象,那次給鼬吹曲子找的小竹笛,房子倒塌時竟然沒被毀壞,後來被鼬挖了出來。
反正以後有大把時間,佐助這次決心認真學一學,先向斑學基礎音律,其它的以後在路上慢慢摸索。
他想,下次,他要給鼬吹一首真正快樂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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