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姜盈盈這麽發了一通火,氣勢洶洶回到車裏。
她狠狠關上車門後,車子終于啓動,他們的車駛離了姜家老宅。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
車裏的氣氛還依然是很尴尬,林之緒和王小栗坐在後排,玩手機的玩手機,望窗外走神的望窗外。
都一副很有事情做的樣子。
姜盈盈反應過來後,面子上也有點撐不住。
想起來來的時候她還端着一副家長架勢,讓後頭兩個別輕易計較,結果臨到結束,姜盈盈倒是耍了一通大威風。
因此車裏,竟然一路就這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那個時候姜家老宅的人都沒有預料到,在很多年以後,不是林淮誠他們一家要改姓姜,而是他們要改姓林了。
王小栗和林之緒回了家,姜盈盈照例去了療養院。
這個一個多小時前還威風凜凜的女人,到了林淮誠的病床前,發了一會呆,過後越想今天這事,越是氣惱非常。
又看着林淮誠那張無知無覺的臉,甚感委屈,這麽長時間下來,俨然有點因愛生恨的苗頭了。
若不是林淮誠一直不醒,如果今年過年是林淮誠和她一起帶着小緒和小栗回去,斷然不可能是這個局面。
想她從前和林淮誠一起回娘家的時候,那可是市議員夫人,多風光啊。
姜越輝那個不成器的,見了林淮誠也要姐夫長姐夫短的叫,哪能會像現在。
姜盈盈趁着沒人在,捂着臉啼哭起來,哭一會氣不過伸手在林淮誠胳膊上還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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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林淮誠還依然一動不動躺在那裏。
那是姜盈盈在林淮誠胳膊上掐下來的第一個印子。
林之緒和王小栗在家裏待了幾天,年前沒能回王小栗老家,現在年後有時間了。
于是利落收拾了東西,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裏,回老家了。
這大冬天的,地裏沒活讓林之緒再去忙活了。
林之緒樂得清閑,和王小栗在村裏穿着大厚棉襖飯後閑溜達的時候,正看到村裏幾個小孩在樹底下挖土坑烤紅薯。
林之緒瞧王小栗在那眼巴巴瞅,正要上前去給讨一個呢,人還沒走到,就聽到前方跑來了一位村婦,沖着王小栗嚷嚷着喊:“小栗啊!你快回去!你奶奶!你奶奶摔倒了!”
“什麽!?”林之緒猛然回頭。
這一下把倆人吓得夠嗆,王小栗也不瞅着人家的烤紅薯了,兩人飛快往家裏趕。
畢竟王奶奶歲數大了,老年人摔一下可和年輕人不一樣,萬一再摔出來個什麽好歹。
林之緒和王小栗氣喘籲籲趕回來,王奶奶半躺在地上嘴裏“哎呦哎呦”地呼痛,王爺爺把她上半身攙扶起來,也不知道是扶不動還是怕再扯着傷了哪。
王小栗小跑過去,他一着急還是容易結巴:“怎麽,怎麽回事,奶奶!”
王奶奶看見是他倆回來了,她嘴裏的呼痛聲驟然小了。
“唉,老了,不中用了,我踩着板凳想拿點梁上挂的曬幹菜呢,哪承想下來的時候一腳踩空了。”
王奶奶瞧着精神頭還可以,就是不知道是傷了腰還是腿了,現在躺在地上起不來。
林之緒快步過去,蹲下了身子:“快把奶奶扶上來,村裏有醫生嗎?”
王爺爺說:“去衛生所吧,看看是不是崴了腳了。”
王小栗和王爺爺兩人合力把王奶奶扶到林之緒背上,林之緒背着王奶奶,由王小栗帶路來到衛生所。
到了衛生所,王爺爺又去叫了一位老大夫過來。
王奶奶這會兒在衛生所的床上躺着,興許是緩過來勁了,臉的比剛才好了一些。
林之緒這時候打量着這衛生所的條件,說道:“不然還是我開車帶城裏瞧吧,拍拍片子,看看到底傷哪了。”
王奶奶連忙拒絕:“不用!拍什麽片子啊!瞎浪費錢,這村裏劉大夫正骨推拿可有一手呢,許多人還從城裏轉門過來找他瞧呢,骨頭怎麽傷着了,他一摸就知道!”
話音落下,那位被王爺爺叫來的劉大夫,撩開衛生所的塑料布門簾,進來了。
林之緒這時候只能适時退開,讓大夫看病。
過了十來分鐘,那劉大夫走了出來,說道:“沒大事,崴了腳脖子了,讓衛生所的醫生給那小孩打完針過來,打個石膏,要休養個月把,別亂動了。”
幾人聽了這話,皆是松了一口氣。
時間到了這個點,已經天黑了。
衛生所的醫生正忙,打石膏還要等一會,于是王爺爺就先回去做飯,讓王奶奶先在衛生所休息。
王爺爺走的時候叫上了王小栗,讓王小栗一會兒把做好的飯帶到衛生所去。
林之緒一直在王奶奶這裏看着。
大冬天的,衛生所裏也沒有暖氣。
塑料門簾被掀開的時候,冷風就呼啦啦往裏進。
小孩哭鬧的聲音不時傳來,還有一位中年人在王奶奶隔壁的床上躺着輸液,蓋着一床瞧着就單薄的被子。
林之緒瞧着這簡陋的醫療條件,不由蹙眉,又斟酌着想要勸固執的妄王奶奶去城裏,好好地做個檢查。
結果還未等林之緒開口。
王奶奶躺在那裏,望向林之緒,在這樣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刻,突然開口道:“小栗,其實一開始是不願意去你家裏的,你們意外标記後,我勸他許多,這小孩執拗,最後願意松口,我也是松了一口氣。”
王奶奶目光落在虛空的一點上:“我一個老太婆把他拉扯到這麽大不容易,雖然舍不得,可是我還能有幾年好活呢,小栗他一個omega,好好找個alpha,才是正經。”王奶奶頓了頓:“我是這樣想的。”
“可是他初到你家那一年,假期回來,他都是一個人,臨到走,跟我說不想回去城裏,說不喜歡。”王奶奶說到這裏眼眶竟然有幾分微紅:“我知他在你家裏受委屈,卻還是裝聾作啞,趕他回去,告訴他那才是他的家。”
“你們家門第高,小栗攀上你,是他高攀了。”王奶奶這時候目光轉向林之緒:“我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沒幾年光景可熬了,可是我現在只要一想到小栗,心裏還是放心不下,我不知道當初為他做下來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我怕他一生都受委屈,都不幸福。我聽村長說現在omega可以做标記清洗了,小林啊,如果說你對小栗不是真心的,不如就讓小栗……”
林之緒聽到這裏,再聽不下去了,他出聲叫道:“奶奶!”
王奶奶被林之緒打斷,愣了一瞬。
林之緒過去彎腰伸手握住了王奶奶的手,他說:“奶奶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林之緒語氣似乎很讓人信服:“我和小栗,我們現在感情好得很。”
兩人的目光對上,王奶奶很快就收住了先前那副情緒外露的神色,她說:“是,是我老糊塗了。”
王奶奶這時候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因為摔倒在地上,沾了些灰土,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在林之緒面前,她似乎很在意留下來體面的形象。
“小林,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哈。”王奶奶語氣又溫和起來。
別放在心上?這要如何不放在心上。
又是高攀了,又是洗标記的。
林之緒心底嘆了一口氣,老太太一把年紀,還繞着彎敲打他,洗标記這事不跟王小栗說倒是跟自己說,試探自己。
可是想到王奶奶又确實是真心疼愛王小栗,恨不得處處都給他打點安排好。
若不是真的歲數大了,又如此家境,王奶奶必将不會舍得推王小栗早早出去。
王小栗提着爺爺做好的飯回來衛生所。
看到林之緒站在那裏,于是去門口搬了一把椅子過來。
他把手裏的飯遞給林之緒:“這裏有你的,和奶奶的。”
林之緒問:“那你呢?”
“我吃過了,”王小栗這樣說,又端着碗湊到床前說:“奶奶,我喂你。”
王奶奶半撐着身子起來,手一擺:“去,我又不是癱了,崴了腳了還能連着我這倆手也成了擺設了不成?”
王小栗看她起身,于是伸手去扶了她一把。
聽自己奶奶這話,王小栗只能把碗筷遞給她,讓王奶奶自己吃。
飯吃到一半,給小孩打完針,又被叫出去看病的衛生所的醫生終于回來了。
王奶奶腳脖子上被打上石膏,又拿了一些藥。
夜色漸深,冬天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
林之緒背着王奶奶回去,王小栗拎着空了的飯桶跟在後面。
王奶奶腿腳現在不方便了,家裏的活也幹不來了。
這幾天都是王爺爺做飯,王小栗打下手。
時間不知不覺,王小栗和林之緒已經在這裏待了一星期了。
王奶奶的傷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好的,畢竟年齡在那,可是她偏偏表現得沒多大事一樣,一副精神頭很好樂呵呵的樣子,跟王小栗說話。
這使得王小栗放松了不少。
林之緒和王小栗離開之前,林之緒在院子裏為老兩口劈了滿滿一院子的柴,足夠他們這個冬天燒的了。
走的時候王奶奶不能出來送了,王爺爺望着王小栗探出的頭,朝他揮手:“行了,走吧,家裏有我呢。”
王小栗也只能揮揮手:“爺爺,再見。”
林之緒和王小栗坐在車上。
似乎是察覺到身旁坐着的王小栗情緒不高,林之緒故意岔開話題一樣講:“這次要不是我和你一起回來,憑你這小身子骨,可背不動奶奶吧。”
王小栗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落到林之緒身上。
“是,多虧了你。”王小栗這樣講。
林之緒心思一動,接道:“當然,我說了我們很合适。”他停頓了一下又說:“至少我力氣很大,可以幫你背奶奶。”
這樣的說法,顯得林之緒在王小栗生活裏實在是很有用的一個人。
至于合适不合适的,林之緒經常在做了幫助王小栗或者照顧了王小栗之後,點提這一點,好像要加深王小栗的印象,讓王小栗在潛移默化裏也認可這一點。
如果林之緒不是在易感期表現得那麽痛苦的話,王小栗可能真的會被林之緒輕易哄騙。
車窗外閃過一片被未消融的雪覆蓋的莊稼地,一群飛鳥被樹上的落雪驚起。
冷不丁的,王小栗突然說:“那你和沈決意,沒有在一起,是因為你們倆都是alpha,所以不合适?”
正值拐彎的路口,他們還未出鄉鎮,林之緒手一打滑,輪胎擦地,差點兒從這窄路上歪下來,車輪陷入泥巴地裏去。
好在林之緒及時轉了方向盤,他們平穩地駛入了大道。
林之緒不知道王小栗是怎麽會突然來這麽一句,又覺得王小栗來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沈決意疏遠已久了。
他爸他媽雖然知道,但是也絕不可能會拿這件事和王小栗說。
那王小栗是怎麽知道的呢?林之緒心頭劃過許多,又想到王小栗還好意思這樣說他,也不知道是誰珍藏一本破書,放到房間裏那麽高的位置。
或許王小栗也不知道,是在因為自己搶過他那本書而對自己懷疑什麽?林之緒斷不會蠢到這種事不打自招,而且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
“沈決意?怎麽突然提起來他,我和他都已經許久不聯系了。”林之緒這樣的語氣,好像和沈決意很陌生。
王小栗看了他一眼,說不出什麽意味的,又問:“我們高中必背詩詞裏,落花風雨更傷春,下一句是什麽來着?我怎麽記不清楚了。”
林之緒愣了一下,回答說:“不如憐取眼前人。”
王小栗:“哦。”了一聲。
林之緒反應過來什麽,對王小栗說:“這也不是咱高中的必背詩詞啊。”他目光瞥過去,看到王小栗逃避手段很拙劣的,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林之緒這時候瞧了一眼他的後腦袋瓜,鼻腔裏哼了一聲道:“你最好也多背背,下回別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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