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選兵 大宗師他都忽悠過了,還怕一個宗師?

葉霄人生第二十五載, 第一次遇見趙思洵這樣的人,仗着年紀小,長相好, 嘴巴甜,一個勁地得寸進尺,毫無任何作為皇子的矜持和高傲, 将沒臉沒皮發揮得淋漓盡致, 世上無二。

然而小算計這麽明明白白, 可葉霄就是生不出讨厭, 甚至……還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浮虛步其實是一門輕功,不過就如葉霄所展示的一樣, 這門輕功無需多高強的內力,唯一的要求就是聰明, 一點就通。

當然,就葉霄來看, 憑趙思洵這滿身的心眼,學會它不難。

葉霄不過走了三遍, 将氣息吐納流轉告知之後, 趙思洵就走得有模有樣了。

等趙思露洗漱完畢, 更衣走進來時,就看到那殘花微風之中, 飄若似仙的身影,她不禁張大嘴巴,甚至還擡起手揉了揉眼睛, 不确定地喚了一聲, “哥?”

這輕功沒個十年苦練誰信?

下一瞬, 衣袂翻飛, 長發傾落,趙思洵出現在趙思露的面前,優雅一轉身,眉梢一挑,“如何?”

“你……這是開竅了?”

“當然不是,是葉宮主教得好。”趙思洵回眸朝葉霄一笑,唇紅齒白,笑顏如花,賞心悅目。

葉霄撇開視線沒說話。

而趙思露則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覺得那身法有些熟悉。”她在葉霄手底下死了上千次,不熟也熟,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問道,“葉宮主,那我能學嗎?”

既然傳了一個,也不差第二個,葉霄點了點頭。

“多謝葉宮主。”趙思露興奮道,“那我是不是得喊聲師父?”

這麽一說,趙思洵也看了過去,拜個大宗師為師,怎麽看都是他們兄妹血賺,就是不知這位願不願意收下他這個拖後腿的徒弟。

葉霄眼看着趙思洵躍躍欲試地想要喊,不禁頭疼道:“我不收徒弟,浮虛步也不過是我随意琢磨出來,不算什麽高深的武功。”

随意琢磨出來……趙思洵與妹妹面面相觑,心說這大概就是大宗師的謙虛了。

收徒之後責任重大,葉霄并不想給自己招攬麻煩,未免掰扯,他問:“你就憑此躲過三招?”

趙思洵聽着覺得有那麽點意思,于是佯裝為難道:“其實老是憑着身法躲,未免讓人看輕,只是我也沒有其他辦法,難道葉宮主願意……指點?”

那小狐貍般的眼睛轉呀轉,歡喜而期待地看向葉霄,一切盡在臉上,毫無任何客氣的意思。

葉霄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你過來。”

“好嘞。”趙思洵如雛燕歸巢地飄到葉霄面前,乖巧地揚起臉說:“請葉宮主吩咐?”

“轉過去。”

趙思洵眨眨眼睛,臉上帶着疑惑,連帶着一旁看着的趙思露也歪了歪腦袋。

不過,葉霄此人從不會無的放矢,趙思洵沒多問,依言轉身,将自己的後背放心地交出去。

接着一只修長的手撩起他披在後背的半邊長發,輕輕地撥到他的胸前,将白皙的頸項和少年人略有單薄的脊背露了出來。

趙思洵心說這是要幹啥呢?

趙思露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看看葉霄,又看看趙思洵,竟沒想着問一問,只覺得這畫面看着有些奇怪。

“得罪了。”葉霄話語落下的剎那,他擡起手掌就拍在了趙思洵的後心上。

而趙思洵則全身一震,一股劇痛頓時襲來,“啊——”他發出一聲慘叫,眼淚瞬間迸發,別說思考亂七八糟的事情,此刻痛得連髒話都罵不出來,活像條被油烹的鹹魚,全身發抖。

“哥!”趙思露大驚失色,怒道,“葉宮主,你幹什麽!”她顧不得還沒恢複力氣的身體,提起輕功就飛了過來。

趙思洵這輩子都沒這麽痛過,差點以為葉霄要殺了他,若非後者撐着他的身體,否則就得躺地上打滾,因為實在他娘的太痛了!

“葉宮主……”他抖着嘴唇,心說若真看他不順眼,直接擰斷脖子也比痛死好。

然而葉霄沒有理會這兩兄妹,依舊用淡然的口吻說:“凝神,靜心,好好體會。”說話間,他擡起手微微一拂,将飛身而來的趙思露輕巧地擋了回去。

待話音落下,趙思洵只覺得從葉霄手掌相貼的背後處傳來一股冰涼的氣息,立刻緩解或者說鎮住了那股鑽心刺痛,絲絲縷縷地化為了一股股真氣,好似鑽進了他的身體裏,沿着經脈流動,像葉霄本人一樣,冰雪寒冷,卻并不霸道,反而有些溫柔。

這種感覺很奇妙,趙思洵受自身天賦所限,奇經八脈不寬,亦無韌性,以至于再怎麽練,內力單薄,難以精進,平時提個輕功還能看,若是打鬥起來,必然不濟。

但此刻這些在經脈中懶懶散散的內力,仿佛受什麽吸引,亦或者被什麽驅動,竟涓涓地朝着一處快速流動,然後溪流彙入江河,越聚越多。

更神奇的是,這些內力并非只在主流穴道和八脈之中,而是将平常不用的中穴□□也一同打通,以此推動細脈隐脈中難以調用的內力,仿佛天上暗淡無光的星宿也被一一借走光輝。

暗星雖弱,卻也有光,群星相會,光芒璀璨不輸月華北鬥,隐脈細脈中內力彙聚一起,讓趙思洵發現自己稀薄的內力原來像海綿裏的水一樣,擠擠也挺可觀。

雖然他見到的武功秘籍并不多,但是這樣奇特的方式确實第一次見識,他很快明白了葉霄的意圖,趕緊将這份流轉之法細細體會。

“擡手看看。”

身後的聲音依舊不緩不急,趙思洵睜開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擡起右手,纖細的手腕下,經過泊泊流淌的血管,那些內力竟如今聚集在他的手掌上,充沛豐盈,潔白的手仿佛染上一層光暈,更加瑩潤如玉。

“這是……我竟然能夠內力外放?”

葉霄道:“不過是短暫的一瞬而已。”

“一瞬也夠了。”趙思洵右手一握,眼裏閃爍着驚喜,“葉宮主,你真厲害。”

葉霄沒理會這句稱贊,只問:“記住了?”

“記住了。”趙思洵心情激動,差點就要歡呼一聲,可下一刻,葉霄将放在他後心的手扯回。于是內力仿佛昙花一現般散去,而趙思洵的身體頓時一軟,疲憊和力竭跟潮水一樣洶湧将他淹沒,連站都站不住,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趙思露一驚,“哥!”

葉霄仿佛早有預料,随手将手腳無力,臉色蒼白的趙思洵一撈,免得他臉盤着地,然後交給了匆匆跑來的趙思露,“內力枯竭,灼燒筋脈,緩上兩天即可恢複。”

趙思露擔憂看着懷裏冒着虛汗的趙思洵,忍不住問:“為什麽呀?”

這年頭能将內力外放者無不是頂尖的高手,內功雄厚,源源不斷才能支撐地住這般消耗,然而像趙思洵這樣的三流,想都別想。

葉霄這麽做,并非将自己的內力渡給趙思洵,而是引導他将全身的內力集結于掌上,形成一個假象的高手,當然假象也需要實打實的內力,趙思本就淺薄,這一抽可不就是抽幹了。

一旦內力耗盡,差不多就該廢了,葉霄看着奄奄一息的趙思洵,最終有些一言難盡地囑咐道:“想要命的話,只許用一次。”

趙思洵:“……”很顯然,聽着口氣這位大宗師後悔了,估摸着這位也沒想到趙思洵的內力竟少得這麽可憐。

趙思洵休息了幾天,之後便帶着趙思露前往京郊大營。

他很清楚,段平沙與呼延默一戰結束,意味着三國已經暗中達成了共識,他即将啓程前往大慶,既然如此,也該是找望帝要賞賜的時候了。

等兄妹倆到達大營前的時候,曲公公已經等着了。

“夷山王,七公主。”

“勞煩曲公公走一趟,思洵感激不盡。”趙思洵雖然為皇子,但是面對這位深不可測的大監,依舊得乖乖行禮。

曲公公笑道:“夷山王多禮,雜家也只是奉皇命行事罷了。”

趙思洵聞言,忍不住低聲詢問:“不知父皇可有另外指示?”

曲公公緩緩搖頭,“皇上并無他言。”

趙思洵于是挑眉蕩開笑容,這樣就好。

禁衛軍已經得到了消息,一位身形高大,壯如牛蠻,胡子拉碴,全身诠釋着粗犷蠻橫的将軍從裏面走出來,想必這位就是禁衛軍統領張昊。

他聲如鐘鼓,中氣十足,擡手利落地抱了一個拳,“曲公公。”

“張統領。”曲公公回了一禮,然後笑道,“雜家奉皇上之命,陪夷山王和七公主挑選王府護衛。”

王府護衛?

周圍的禁衛軍聞言面露不愉,他們可是天子親兵,可不是什麽陪着皇子皇女出行的低級護衛。

張統領銅鑼般的眼睛終于看向了趙思洵,然後粗野的眉毛狠狠地擰起來,面前這比姑娘家還漂亮的夷山王,一看就知道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小白臉,是他最不喜歡的類型。

若是陪着出使大慶也就罷了,聽皇帝的意思今後這些人皆屬于趙思洵。

張統領心中不滿,不過聖命難違,他于是冷淡問:“殿下要挑多少人?”

趙思洵回頭看向曲公公,後者道:“五百名。”

兩月前,這位在宮門口攔住趙思洵的馬車時,還帶着輕視和傲慢,自從那夜陪着望帝了解少年的堅毅決絕,曲公公對他的态度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張統領也不廢話,直接擡手一揮,“來人,調五百禁軍給夷山王……”

只是他還未說完,趙思洵忽然打斷了他,“等等。”

張統領不耐煩道:“殿下還有何事?”

趙思洵也不惱,笑着說:“雖說禁衛軍乃精銳之師,不過論其中翹楚,還屬虎贲,張統領,我要的是五百虎贲軍。”

此言一出,整個京郊營都被他的狂妄給驚到了,連向來淡定從容的曲公公都驚訝地看着趙思洵。雖然他知道皇帝故意沒将虎贲排除,可也沒點明,模棱兩可的态度就是要看看趙思洵的膽量和聰明,但是沒想到,這位殿下的胃口竟這麽大,五百虎贲,野心可真不小。

趙思露更是眨巴眼睛看着自家哥哥,不是說她做夢嗎?

虎贲全軍上下也就三千人,趙思洵這一開口就要五百,簡直将張統領給氣笑了,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充斥趙思洵的周圍,讓後者渾身汗毛直立,膝蓋不由地發軟,想要自由落體。

趙思洵心說這大概就是傳說中武林高手內力外放形成的氣勢了。

一言不合就武力碾壓,是不是不太講武德?

他額頭的冷汗不知不覺地掉下來。

趙思露顯然也感受到了,小公主是一點也不懼,直接往前,單腳猛然踏在夯實的地上,落下一個清晰秀氣的腳印,俏麗的臉龐怒目而視,一聲嬌喝撐起這股無形的壓力,“放肆!”

這一舉動,讓張統領不由地露出詫異,這驚訝不僅在于七公主內力的深厚,更在于夷山王的不堪一擊,後者的武功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差!

曲公公就站在一旁,仿佛沒有看見,臉上依舊是那不變的笑容。

有妹妹擋在前面,趙思洵扭了扭脖子,終于能夠暗自松了一口氣,看向曲公公問道:“公公,張統領的武功是什麽級別?”

曲公公回答:“離大宗師還差了一些。”

不練武功的都知道,能被稱為宗師之人,武功可謂傲視群雄,江湖上難逢對手,見之避讓。而大宗師則象征着武學的巅峰,若非天賦和氣運疊加,不可成就,這世上滿打滿算也不超過雙手之數,皆鎮守一方或是一國,一般輕易不出手。

曲公公能有這個評價,顯然武功比張統領只高不低。

趙思洵心說與他想的差不多,但既然張昊不達大宗師,那就還有餘地,可以拼一拼。

“夷山王可真敢說,也不怕閃了舌頭。”張統領冷冷道。

趙思洵微微一笑,回頭看着曲公公道:“父皇恩賞七妹替我挑選五百禁衛軍,曲公公,他可曾言明不得選擇虎贲軍?”

曲公公搖頭,“不曾。”

張統領不吃這套,“虎贲只聽命于皇上。”

趙思洵點點頭,“張統領真是忠心耿耿,讓人感動,可既然父皇交代可讓我妹妹随意挑選,那麽我們沒有逾矩,不是嗎?”

張統領不滿的目光看向了曲公公,後者回答:“皇上是這麽說的。”

有曲公公這聲肯定,趙思洵就更嚣張了,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張統領你方才以下犯上,本王大度就不計較了,就請奉皇命,立刻将虎贲軍召集起來,我要選人。”

趙思洵這一生還沒嘗過狐假虎威的滋味,如今有曲公公震懾在旁,又有自家妹子一腳頂住壓力,看着明明恨不得一掌拍死他這個弱雞,卻只能扭曲着臉吩咐手下召集虎贲軍的張宗師,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陣暗爽。

大宗師他都忽悠過了,還怕一個宗師?

一張美人臉笑得更加燦爛,宛如一朵嬌豔盛開的芙蓉,讓旁邊的禁衛軍看着好一陣恍惚。

張統領差點咬碎一口槽牙,心裏暗罵了一聲禍水,“想挑可以,不過虎贲有虎贲的規矩,就看看夷山王和七公主有沒有這個本事。”

果然,對方不會爽快地給人,打一場再說難免。

趙思洵于是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附耳過來。

“哥?”

“待會兒……”他低聲吩咐幾句,趙思露連連點頭,然後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連我都打不過還好意思稱虎贲,還不如回家種地去!”

曲公公耳力強,雖然趙思洵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到他這個境界,自然看的出趙思露的武功,比平平無奇的趙思洵高了不是一丁半點,方才就是面對張統領的宗師之壓也毫無俱意。

小姑娘年紀輕輕,有這等實力,令曲公公頗有些刮目相看,不禁問道:“夷山族千錘百煉的功法,七公主練到第幾層了?”

曲公公這一問,趙思露有些驚訝,“公公竟然知道千錘百煉?”

曲公公笑了笑,随手捋着搭在手臂上的潔白浮塵,“雜家手裏有把劍,便是出自夷山族。”

當年夷山兵器可遇不可求,如今的大宗師手裏,那些叫得出名號的武器一般多是出自夷山族,只是可惜,時過境遷,受人追捧的夷山就此沒落,只靠這兩兄妹苦苦支撐。

曲公公雖然奉皇命陪着趙思洵來挑禁衛軍,但是一路上未曾跟他說過一句閑話,然而趙思露不過小露身手,就引得曲公公問了一句功法……趙思洵心下急轉,眼中帶了絲笑意。

趙思露老實道:“才第六層。”

曲公公聞言輕輕颔首,卻沒再多話,因為張統領回來了。

張昊臭着一張臉,對趙思洵沉聲道:“夷山王,請。”

禁衛軍或許還有守護皇城,聽令調遣的任務,但是虎贲卻只有一個,守護皇帝身側,除此之外,便是練武,其餘一概不管。

“除守護皇上身邊,餘下皆在此處。”

禁衛軍各個身着铠甲,手拿銀光寒槍,寬肩窄腰,精神爍然,一看便是精銳之師,但趙思洵面對他們還不曾有任何的緊張感。然而這一千五百的虎贲軍,雖只是身着軟甲,可看過來的目光卻帶着桀骜不羁,氣勢疊加,讓趙思洵稍稍湊近都能感覺到一種實質的壓迫,甚至不比張統領釋放出來的威壓來得弱。

能在亂世之中稱帝建國,望帝手裏的底牌哪怕沒有大慶的雄厚,也必然不可小觑。

張統領看着趙思洵驚訝的神情,微微一嗤,他們虎贲兒郎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在張統領看來随便哪一個都足夠保護趙思洵了,五百人,真敢開口!

趙思洵見識過之後,便淡定下來,輕飄飄地問了一句:“裏頭有宗師嗎?”

張統領聞言臉直接就黑了,怎的,聽着口氣還看不上一般的虎贲?

“夷山王,宗師是有,也得有本事請出來才行。”

到達宗師這個境界,地位也會水漲船高,不是像他一樣被欽封為将軍,便是貴人府上籠絡的客卿,在虎贲之中至少也是個副統領,若非皇帝指名道姓,否則絕不可能随趙思洵挑選。

趙思洵點了點頭,“看來沒有。”沒有就好。

張統領:“……”他咬了咬牙,冷哼了一聲。

趙思洵輕輕一嘆:“露露。”

随着這聲喚,只見趙思露拎起裙擺,往前走一步,接過侍女遞來的精鐵錘,到達這一千五百虎贲面前,回頭便道:“父皇命我為哥哥挑選,便請張統領明示,如何才能帶走這五百虎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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