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黑鍋 請問扣黑鍋的時候被當事人抓到該怎麽辦?
這番一鬧, 大夥兒也都睡不着了,往艙外一瞧,好家夥, 只見正駱哥帶着幾個兄弟将屍體一具具地扔進湖裏。
黑暗的湖面,顯得陰森可怕,屍體漂浮在上面, 最終不是葬進魚腹, 就是腐爛入湖底, 總之客死異鄉, 往這水鬼道裏再添幾縷魂魄。
之前因吐口唾沫遭葉霄一個冷眼,駱哥被聞笛笙提醒後還覺得這公子哥窮講究, 毛病多,可見識到葉霄那殺人于無形的本事後, 什麽屁話都沒了,大晚上的帶領兄弟清洗甲板, 生怕惹了這位的眼,一個不開心, 淪落到跟湖裏飄着的那些一樣。
好在, 刺頭沒了, 稍顯擁擠的船也寬敞了許多,有這位高手坐鎮, 就算遇到零星水匪,也不用擔心死在這裏,駱哥幹活幹的熱火朝天, 倒也沒什麽怨言。
他就是心裏好奇, 看葉霄年紀輕輕, 也不知道是哪個名門子弟。
正在這時, 身邊有個人靠近,“駱哥。”
清脆的嗓音帶着笑意,駱哥一回頭,驚訝道:“姑娘叫我?”
趙思洵點了點頭。
駱哥下意識地往葉霄那裏看,只見後者瞥了他們一眼,雖然那眼神依舊清清淡淡,沒什麽情緒,但駱哥還是自覺的往旁邊挪了挪,不敢靠太近。
他客客氣氣地問:“姑娘找我有什麽事?”
趙思洵似乎沒看到他隐蔽的小動作,只是笑道:“閑來無事,跟駱哥聊聊。”
聊聊?
駱哥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又往葉霄那裏看去,心說你一個有主的,怎麽敢當着自家男人的面跟別的男人聊?
是看他不順眼,想要他的命嗎?
眼前就是那些流氓瞬間被冰淩刺穿喉嚨的一幕,駱哥咽了咽口水,蠻牛般壯實的一個大漢,卻被眼前的小女子弄得分外緊張。
趙思洵看出了他對某人的忌憚,便安慰道:“別擔心,我家霄郎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我就是心裏擔心,有些不安,便想問些事情,還請駱哥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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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趕緊問吧。”早點問完早點走,這樣的美人他可消受不起。
趙思洵一笑,“駱哥在這水鬼道上來回,有些年頭了吧?”
“大概三年了。”
趙思洵臉上稍稍露出驚訝,“那還真是蠻久了,不過能穿梭在水匪橫行的地方,看來駱哥也是有大本事的。”
駱哥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說笑了,就是仗着有些身手,混口飯吃而已。”
“那駱哥對這一帶應該很熟悉。”
“是比旁人是了解一些。”
趙思洵輕輕一笑,“水匪呢,也清楚嗎?”
駱哥一驚,“這……”
趙思洵目光直視他,以篤定的口吻道:“能在水鬼道上平安無事來回三年,這不僅需要了得的身手,與水匪也得有幾分交情,不然打點再多的銀子也別想平安走過,對不對?”
駱哥沒反駁,“姑娘猜的不錯,不過,我就認識些小喽啰,大家一塊兒賺點嚼用,實在當不起交情二字。”
趙思洵嘴角一彎,“沒有交情沒關系,我只想知道這令人聞風喪膽的水匪如今誰當家,武功如何?他們一旦出門劫船,又是怎麽安排?一般來說,像這種大規模的水匪,家中總有個一二三四五……諸多老大吧,駱哥能跟我詳細說說嗎?”
此言一出,駱哥心中一驚,“姑娘問這些做什麽?”
趙思洵蹙了蹙眉,輕輕嘆息,“還不是為了我家霄郎,不瞞駱哥,他頭一回下山,剛好經過這一帶,聽聞有水匪為禍,便想行俠仗義,為民除害。這不仗着自己天賦卓越,武功高強,非得帶我上這條船,說是要會一會這裏的水匪,我心裏有點擔心,所以……”
他仿佛月下盛開的嬌花,俏生生站立,眸光似水,帶着一點憂愁,誰見了不心生憐惜。
駱哥就算有媳婦兒了,心也跳得厲害。
他總算明白了這位貴公子來他這艘破船的原因,簡直哭笑不得,立刻搖頭道:“別,姑娘,還是勸公子快打消這個念頭吧,不要去招惹水匪。”
趙思洵不解,“為什麽?你也看到我家霄郎的本事,一路下山就沒遇到過對手。”
駱哥聽着簡直要跪了,“公子的武功自然沒話說,可是這水鬼道上的水匪并非那些地痞流氓能比,裏頭是有宗師坐鎮的,宗師!”他狠狠的強調了這兩個字。
而趙思洵也不負所望地睜大眼睛,小小地驚呼一下,“宗師?”
駱哥點頭,“沒錯。”
“那有幾個呀?”
“啊?”駱哥被他問一愣一愣,“幾個?”
趙思洵無辜地看着他。
駱哥心說還真是初入江湖的年輕人,“當然就一個,一個宗師還不夠厲害,放眼天下能打得過的有幾個?要不然這水匪怎麽令人聞風喪膽?”
“哦……”趙思洵心說那就穩了,“他叫什麽名兒?”
“不知姑娘有沒有聽過浪白帆?”
趙思洵思索了片刻,然後搖頭。
駱哥嘴角一抽,不知道想那麽久幹什麽?
“也是,你們初下山,沒聽過正常。想當初,他只是洋湖幫裏的一個孤兒,因為武學天賦奇特,被幫主收為了義子,從此一路拜師學武,成就宗師。”
“洋湖幫?”
“這都是多年前的名字了,那時候這一帶還不叫水鬼道,就是個私道,船只來往衆多,水匪雖然有,但有洋湖幫坐鎮,倒沒那麽猖狂。洋湖幫是博洋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幫派,幫衆衆多,手下船只無數,五湖四海皆有朋友,跟水軍的關系也比較好,總之那時候博洋湖上到處都有他們的影子。”
“如今沒了。”
“是的,沒了。五年前,浪白帆殺了他的養父,與水匪裏應外合,滅了洋湖幫,至此成為臭名昭著的水匪頭子。”
趙思洵聽着,不由地問:“為什麽?”
“傳聞,浪白帆和洋湖幫幫主一同看中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最終成了他養父的小妾,而且沒得幾日寵愛,就被冷落了,然後很快就消香玉隕。”
趙思洵:“……”他幽幽地看了駱哥一眼,“所以是紅顏禍水?”
駱哥臉上的刀疤一抖,連忙搖頭,“這就是個傳聞,當不得真,其實浪白帆若真喜歡,幫主豈會不送,肯定有其他原因的,姑娘別誤會。”
他心裏緊張得不行,不知為什麽,眼前的姑娘看着嬌弱,武功也不高,可似笑非笑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總讓他心下慌慌。
趙嗤嗤了嗤,“八成是被黑吃黑了。”
駱哥一愣,“這怎麽說?”
“簡單呀,看看現在誰才是博洋湖上的霸主不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駱哥怔住,接着面露駭然。
趙思洵說:“若真與水軍關系好,王天崇怎麽可能冷眼旁觀,由着水匪滅了這麽大一個幫派,你說是不是?”
駱哥額頭汗都要掉下來了,只能支吾道:“姑娘高見。”
“所以水匪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浪白帆?”
“對,他是宗師,聽說武功在排行榜上能進前十,就連王大将軍也無法拿下他。這五年來水軍不知道圍剿了多少次,都無功而返,只能由着水匪盤踞在私道上。除他之外,手下還有諸多高手,也都有數一數二的本事,反正,這些年經過水鬼道的商船都是九死一生,再多的高手保護也都栽了。”說到這裏,駱哥苦口婆心地勸道,“所以姑娘,你一定勸勸公子,不要意氣用事,這些水匪連水師都不怕,怎麽會怕你們一個人,那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排行前十?”
“是啊。”
趙思洵不信,“那置大宗師于何地?”
駱哥苦笑道:“姑娘呀,誰會将大宗師往裏面排啊,那幾位都跟神仙差不多,跺一跺腳,江湖都得震三震,誰有資格跟他們排在一塊兒。”
“原來如此,那我心裏有底了,多謝駱哥好意。”
“姑娘滿意就好。”駱哥讪讪,由衷希望面前的這位趕緊走,畢竟那位公子已經往這兒瞟好幾眼了。
然而趙思洵卻仿佛忽然想到什麽,腳步都邁開了,結果又轉了回來,笑問:“駱哥,若是有大船在這條道上經過,那……”
“姑娘喲,如今哪兒還有大船敢往這裏走?”駱哥連連否認。
“真沒有?”
“沒有。最近不太平,水軍的船只時常在水鬼道附近出沒,水耗子也警覺了許多,哪兒敢放大船過去,我本打算再跑幾趟船,就歇息一段時間,看看情況。”
這樣的嗎?
趙思洵心下微轉,有了一絲了然,他再次向駱哥道了謝,便邁着優雅的步子往船尾走去。
四國局勢緊張,這水鬼道直接連通南望和東楚,不管怎麽說,若他是王天崇,也的确不能再放任,萬一出了閃失,如何跟他爹交代?
作為南望的親王,趙思洵倒不介意幫他一把。
區區一介宗師罷了,他淡定地回到葉霄身邊,朝這位更厲害的大宗師溫柔一笑,心說不是大問題。
幸好當初一見到葉霄,就當機立斷,死皮賴臉地用各種手段招呼上,堅決将人留在身邊,不然此時還真有點麻煩。
趙思洵為自己的遠見點個贊。
“回來了。”
“嗯。”
“套出話了?”
“是啊。”
“好。”葉霄看過來,用平淡如常的口吻道:“仗着天賦卓越,武功高強,非得帶我上這條船,會一會水匪,替天行道,為民除害……這話你說的是誰?”
嗯?我去,這家夥竟然偷聽!
趙思洵驚訝地瞪大眼睛,葉霄正用涼涼的眼神等着他。
請問扣黑鍋的時候被當事人抓到該怎麽辦?
道歉還是……
只見趙思洵微微側過臉,仿若惱羞成怒地掄起拳頭朝葉霄胸口捶去,“讨厭,人家不過是去探探消息,随口說的,倒是你,堂堂雲霄宮宮主,竟然偷聽?”
自然是糊弄過去!
葉霄下意識地擡手握住這只拳頭,驚愕地看他,“你……”
趙思洵回頭不高興地一噘嘴,“怎麽,我的話難道說錯了,水匪為非作歹,為禍一方,你若是瞧見了,難不成無動于衷,袖手旁觀?”
永遠別低估夷山王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特別是他現在還穿着女裝,一言不合就能耍賴。
趙思洵眉尾一挑,端的是理直氣壯。
葉霄無言以對。
一見他詞窮,趙思洵得意了,眼睛往手上一瞥,“霄郎,我的手你要握到什麽時候?”
剎那間,葉霄一把放開,就跟燙手山芋一樣。
趙思洵于是微微一笑,收回手施施然地端坐好,那小模樣趾高氣昂,跟個驕傲小公雞似的一點也不帶怕的。
不知為何,葉霄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親,也是這樣,看着嬌嬌弱弱,連根繡花針都拿得吃力,可捉弄人的本事永遠層出不窮,哪怕後來纏綿病榻也不得安分。
葉雪山明知道妻子暗地裏幹壞事,将一口又一口的鍋扣在自己背上,也縱容着不戳穿,說是情趣。
呵,情趣?
最後這延伸出來情趣落在葉霄身上,差點坑死他。
葉霄對此嗤之以鼻,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會碰到趙思洵,一個輪回,此情此景跟他爹娘真是太相似了。
而他看到趙思洵胡攪蠻纏的模樣,除了頭痛之後,竟然也覺得習慣,甚至有一絲絲好笑。
其實若是往常就算聽到了,他也不會去質問,而問了……難道還期待趙思洵會道歉?
他擡手揉了揉眉心,面對着靜谧的湖面,神情有些茫然。
趙思洵見葉霄不搭理他,心下有些沒底,忍不住問道:“你生氣了?”
葉霄搖頭,“沒有。”
“真沒有?”
見他狐疑的模樣,葉霄無奈道:“若我生氣,你待如何?”
“自然是哄你啊!”趙思洵想也不想地回答。
哄?
葉霄有些新奇,忍不住問:“你要哄我?”
趙思洵點頭。
怎麽哄?
趙思洵擡起目光,望向遠處。
只見湖面與天際的交彙處,穿插着島嶼間隙,已經有了一道清晰的水平線,泛着魚肚白,太陽正緩緩升起。
天高地闊,白鷗掠過水面,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趙思洵回頭拍了拍葉霄的肩膀,笑道:“我給你吹首曲子吧,犒勞你這一路的辛苦,也別再生我的氣,好不好?”
葉霄微微一頓,回首就看到趙思洵從腳邊的包袱裏掏出一個陶埙,朝他笑了笑。
那只刻着雲霄二字的信物,沒想到趙思洵竟帶着,葉霄有些意外。
他聽過趙思洵的埙聲,聞之而傷,聽之難忘,當初便是因為這埙曲,他才踏上夷山王府的屋頂,于是神情有了些許變化,帶了一絲期待。
他本就沒有生氣,便點頭道:“好。”
趙思洵露出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然後将埙湊到嘴邊,閉上眼睛,緩聲吹奏。
安靜的湖面上頓時傳來悠揚而空靈的聲音,曲調更是婉轉動聽,衆人忍不住尋聲望去,便看到這天仙般的女子獨占船尾,迎風婷婷,垂眸吹埙。
白日從湖面上冉冉升起,溫暖的光刺破了黑暗,在水中灑下粼粼波光,亦輕柔地照耀在她半邊潔白的臉上,廣闊無垠的天地間,人們的眼前只定格這這一幅畫。
除了美,無法言語。
葉霄怔怔地看着他,黑沉的眸中帶着異樣的光,久久未動。
作者有話要說:
葉霄:我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
葉雪山:沒事,兒子,你會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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