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貨船 自是天下無敵手!

音樂引人共鳴, 船上之人都沉浸在其中,不知不覺,已是紅了眼睛。

“沒想到夫人還有這般高超的樂技, 真好聽。”

忽然聽到一聲抽噎,聞笛笙回頭,驚訝地看着秀兒, 後者正一手抱着自己的包袱, 一手默默抹去眼淚。

見聞笛笙看過來, 她強自鎮定地撇開臉。

聞笛笙掏了掏自己的衣襟, 找出了一條帕子,遞過去, “擦擦吧,順便把臉也洗幹淨, 放心,就算恢複本來面目, 這裏也不會有人傷害你。”

秀兒拿過帕子,看着他, 最終“嗯”了一聲。

船不知不覺往前進, 忽然站在船頭眺望的小弟喊道:“駱哥, 前面有水耗子過來了!”

這一帶已是水匪巡邏的地盤,會遇到駱哥并不意外。按照往常, 水匪喽啰們會上船來看上幾眼,見沒什麽東西能搶,他再适當地打點一下也就放行了。

不過這次, 拜趙思洵的埙音所賜, 駱哥遠遠望去, 發現來的耗子船竟然不少。

“怎麽辦?”小弟雖然這麽問着, 但是目光卻忍不住往船尾看去,意思不言而喻。

有白衣公子在,區區幾只耗子并不可怕,只是若因此殺了,到時候,他們的船就陷入麻煩,衆所周知,水匪最記仇。

想到這裏,駱哥有些懊惱,不該沉浸在埙樂中,失了警惕。

他趕緊跑到船尾,喚道:“公子。”

葉霄睜開眼睛,清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淡聲道:“可以了。”

這話顯然不是對駱哥說的,只聽埙聲戛然而止,趙思洵停下吹奏,他的手搭在船沿上,身體微微前傾,似極目眺遠。

只是水鬼道上多是島嶼,水道蜿蜒,被阻擋了拉遠的視線,他問:“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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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霄回答:“聽到了。”

趙思洵的唇角勾了勾,眸光閃爍,“那接下來就拜托葉宮主了。”

葉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看着趙思洵,“我有個要求。”

“嗯?”

“事成之後,你告訴我為什麽。”

趙思洵歪了歪頭,“我記得……昨日你已經提過要求了。”

葉霄拉平唇角,直視他的眼睛,反問:“那你做到了嗎?”

讓他不作妖,一路安安分分怎麽可能,趙思洵于是爽快地答應了,“好吧,到了鹿城我就告訴你,絕不隐瞞。”

葉霄嘴角一勾,“好。”

這兩人一來一回的話簡直令駱哥一頭霧水,他忍不住道:“公子,水耗子來了!”

葉霄難得正眼看他。

駱哥苦笑道:“您武藝高強,不怕水耗子,就算殺了他們,這麻煩也找不到您頭上,可咱們還得靠這條船在這私道上吃飯,所以……能不能請公子手下留情,莫要結仇?”

“結仇?”葉霄輕聲複述一句,接從背後取下劍,綢布一扯,露出古樸的劍鞘,“都殺了便是。”

駱哥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眼睛立刻看向趙思洵,後者攤了攤手,搖頭。

駱哥心道這下完了,今後這口飯怕是吃不上。

他不敢跟葉霄争執,滿口苦澀,正想着該如何阻止的時候,忽然聽到小弟一聲大喊:“老大,有船,你看後面有大船來了!”

什麽?

駱哥擡頭一望,只見船尾視線盡頭的島嶼後面,一艘裝載着貨箱的大船正緩緩地駛出全貌。

這水鬼道上怎麽會有貨船?

哪兒來的,找死嗎?

駱哥震驚了。

水鬼道上財神沉底不是随便叫的,像他們這樣的破船或許還能逃過一劫,可這種裝滿貨的船只會引來成群結隊的耗子,将整艘船吞噬得幹幹淨淨。

不是沒有貨船為了趕時間,挺而走險過水鬼道,可饒是請再多的護衛,也比不過水耗子的數量,他們能密密麻麻地鋪滿整個航道,讓船只寸步難行。

即使是塊硬骨頭,一時之間啃不下,水耗子也會穿梭于島嶼之間,緊緊地跟着,時不時地咬上一口,一直到再無力應對,整只船淪陷為止。

若船上有高手坐鎮,可浪白帆的實力足以碾壓。

這麽多年來,能平安通過的貨船根本寥寥無幾。

“這一定是新船,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不然就是官道上的苛捐雜稅再多,也不敢往這兒走啊!”

“不過,來了也好,駱哥,前面等着我們的水耗子走了。”

這話雖然聽着不厚道,但事實的确利于他們,畢竟有大肥肉在後面,哪兒還在乎他們這點蚊子腿,原本要圍上來的喽啰遠遠看到那艘貨船,立刻就調轉船頭,回去通報,很快,那艘貨船便會遭殃。

駱哥聽着心裏不是滋味,但也确實松了一口氣。

可是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還沒放下心中大石,站在桅杆上觀望的兄弟又喊道:“駱哥,這貨船不是一艘,是三艘!”

一口氣堵在駱哥喉嚨裏,将他的臉憋得通紅。

他猛然跑到船尾,定睛看去,果然,繼那艘大船之後,又有兩艘跟在後面駛出。

駱哥的心頓時拔拔涼。

三艘貨船,如此大的一票,水耗子必然傾巢而出,怎麽樣都要吃下,到時候打起來,還會放過他們這些小蝦米嗎?

船上所有人都紛紛走到船尾,看着越來越近的三艘大船,發出驚嘆聲。

似乎知道水鬼道不太平,所以這大船開得很快,不斷地視線中放大,應該很快就能追上他們的船了!

聞笛笙那張帶笑的圓臉終于沉下來,接着他一把拉住秀兒的手,後者瞬間瞪圓了眼睛,使勁掙紮,“你幹什麽!”

“待會兒你跟着我,別亂跑。”聞笛笙嚴肅道。

秀兒怔住了,“怎麽了?”

“耗子全部出動,所到之處,你說還能留下什麽?”

秀兒顯然不笨,很快就明白了,她臉色一白,急切道:“那該怎麽辦?”

聞笛笙重新拉住她的手,“都說了跟着我,放心,有我家宮主在,不會有事。”

這會兒秀兒沒有再反對,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她抿了抿唇,随之走向船尾。

葉霄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對聞笛笙道:“待會兒你護着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聞笛笙一挺胸,朗聲道:“宮主請放心,屬下定誓死護夫人周全。”

夫人?

葉霄嘴角一抽,這還沒動手,先頭疼起來,他正要糾正,卻聽到有人大喊。

“看,好多船!”

“是水耗子,水耗子來了!”

“這麽快!”

不知何時,從水道兩旁的島嶼上,出現了一條條狹窄的小舟,船上雖然只能坐幾個人,但是速度卻非常快,不一會兒,就像蝗蟲入麥田一般紛紛湧入這航道中,密密麻麻地形成包圍之勢,攏向那三艘貨船。

“完了,全來了,我們跑不掉的……”

駱哥怔怔地看着水匪的船只越聚越多,很快就要鋪滿整個航道,也馬上就要将他們吞沒。

這真真是池魚之殃,整艘船上的人見着這個景象都呆住了,接着終于知道害怕,慌張起來,滿臉都是驚恐。

這船上唯一的希望顯然便是這位白衣公子,可是面對這鋪天蓋地的水匪,他願意護住這艘船上所有的人嗎?

每個人都這麽在心底詢問,卻不敢當面說出來。

因為設身處地而想,他們自己的答案就令人絕望。

帶一個人離開,憑這位的功夫很容易,可若是一船的人卻只能留下來面對水匪圍剿。

有抽泣聲暗暗傳來,那婦人被丈夫抱在懷裏,她并不怕死,只是還想見兒子最後一面。

駱哥最終還是硬着頭皮走向船尾,他也不想死,家中還有老婆孩子,他手下的弟兄也有,他得全須全尾地将人帶回去。

這會兒他真希望這位公子俠義心腸,有鋤強扶弱之心。

“公子……”

然而他才剛開口,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霄郎,你真的要去救他們嗎?”

趙思洵扯着葉霄的袖子,青蔥的手指正指着那三艘船。

駱哥愣住了,簡直難以相信,“公子,你要去救他們?”

未曾開口發出一言的葉霄,在趙思洵的目光下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們怎麽辦?”

忽然船上傳來了一個個聲音。

“公子,您不能舍下我們呀!”

“姑娘,行行好,你們別去,那裏太危險了!”

“明知道這裏都是水匪,竟然還敢将船開進來,公子,何必管他們,根本就是死有……”最後口不擇言的話,被旁邊的人一把捂住。

“公子,我們才是無妄之災啊!”

駱哥口中苦澀,帶着渺茫的希望勸道:“姑娘,一條還好說,三條船……一定會引來浪白帆,那可是宗師!你們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跟在聞笛笙身後的秀兒聽了,眼睛下意識地往葉霄那裏看了一眼,見後者沒什麽表情,她又看向聞笛笙。

聞笛笙一點也不慌張,顯然沒将這所謂的宗師放在眼裏。

葉霄上船救人,在聞笛笙看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雲霄宮雖然不在江湖上行走,可也是除暴安良,俠肝義膽的名門正派,偶遇旁人遭難,出手相助再正常不過,更可況是葉霄親至?

只聽到趙思洵道:“霄郎心意已決,我自然舍命相陪,諸位若有信得過我們,不妨調轉船頭,一起登船。”

調頭?登船?

駱哥覺得趙思洵簡直瘋了,“不行,那裏更加危險,到時候水耗子登船,咱們只會死得更快,逃都沒地方逃!”

這時聞笛笙道:“可現在也沒辦法逃了。”他向船頭努了努嘴。

只聽見小弟恐懼大喊:“老大,水耗子把前路堵死了!”

在這猶豫之間,只見水匪的船只從各個島嶼間穿出,将水道前後都占據了,顯然便是要前後夾擊,甕中捉鼈。

趙思洵見此,微微一笑,“看來,諸位也沒別的選擇了。駱哥,若是信得過我們,就帶着一船的人跟我們一起去,說不定就絕處逢生,避免這無妄之災了呢?”

“你們……”

趙思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急切,而葉霄握着劍,面對蝗蟲般的水匪湧過來,連個眉頭都沒皺過。

這份鎮定讓駱哥心中不免升起了希望,他忍不住問:“公子的武功究竟是什麽境界?”

趙思洵垂眸笑了笑,接着擡頭自信道:“自是天下無敵手!”

這斬釘截鐵的聲音令葉霄忍不住側目,只見後者目光灼灼,恍若朝陽絢爛,霸氣地反問:“難道不是?”

葉霄宛然,“是。”

聞笛笙摸了摸鼻子,頭一次聽到自家宮主這麽不謙虛,這旁若無人的,有點令人臉紅。

“宮主。”聞笛笙不得不打斷一下。

葉霄側目。

“是否放出信號,讓人接應。”

葉霄看向趙思洵。

後者臉上頓時笑出了一朵花,連連點頭,“那是再好不過了。”

聞笛笙從腰間取出信號煙火,放上了天空。

剎那間,只聽一聲急促的哨響,接着“砰——”炸響,蔚藍的空中隐隐約約出現一個偌大而複雜的符號。

“這是什麽?”趙思洵好奇地問。

“霄字呀。”聞笛笙回答,“不像嗎?”

趙思洵搖頭,“一般人真看不出來。”

聞笛笙擺擺手道:“本就不是給一般人看的,咱們雲霄宮明白就成。”

作者有話要說:

趙思洵:大宗師有什麽難相處的,撒個嬌,哄一哄,不是乖乖的?

聞笛聲:我哭得好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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