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過往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這邊他倆旁若無人, 仿佛都不知道即将會發生什麽,那頭的清虛派弟子已經捧着一個畫軸走上來。
這一舉動,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紛紛停下手中的酒杯筷子看過去。
釋心大和尚死了有幾個月,一直沒找到兇手,唯一發現的便是他寮房裏, 機關後挂着的一幅畫。
畫中的美人無從可知, 可背景和題字卻直指天山, 都猜測與雲霄宮有關。
可惜, 釋心火化之時,雲霄宮未曾派人前來, 于是這就變成了一個謎團。
今日,不少人來參加壽宴便是為了此刻, 他們都想知道釋心和尚究竟是誰,亦是誰殺了他。
玉昭真人打開畫, 遞給傅虹渺,“飛虹仙子出自雲霄宮, 二十多年的舊人想必還有印象, 不知這畫上女子可認得?”
赤鴻聽到這裏, 放下了酒杯,一貫滿不在乎的臉, 如今沉了下來。
而另一邊,葉霄則端起茶,輕輕一抿, 垂下眼睛。
丹華聖女看着, 眼中笑意不由加深。
趙思洵吃完碗裏的蝦仁, 捂住嘴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
吃飽了, 這下能好好看戲了。
傅虹渺展開畫,饒是心中早有準備,再看到月于珠仿若栩栩如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用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她時,那股嫉恨的怒意依舊翻騰不息,她恨不得立刻撕了這幅畫。
甄長川真是愛慘了這個女人,一颦一笑深入神韻,一筆一劃勾得出深情,看畫卷的紙張已陳舊泛黃,然而整幅畫卻依舊保存完好,沒有一絲損壞不說,還熏染着佛前檀香的味道。
怎的,人都死了,還祈禱着佛祖保佑她嗎?
傅虹渺的臉龐變得猙獰,眼睛慢慢滲出了紅絲,手指緊緊地捏住畫紙,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它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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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丹華聖女繞到了傅虹渺的身後,将畫從她的手裏取過來,驚訝道:“咦,這女子怎麽覺得有些眼熟。”
丹華聖女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出頭,這個年紀是不可能見過畫中女子的。
見人不信,她幹脆将畫展示到衆人眼前,“你們不覺得跟某位很像嗎?”
這某位是誰,不言而喻。
有些人恍然大悟,“這……”
葉霄不在江湖上走,見過的人鳳毛菱角,如今與畫一對比,其實再明顯不過了。
“阿彌陀佛,飛虹仙子,這位究竟是誰,想必可以說了吧?”惠山禪師第一次開了口。
傅虹渺面露為難,似有難言之隐,讷讷道:“這怕是不妥。”
“釋心禪師德高望重,為人一心向善,他死于非命,江湖豪傑痛惜萬分,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找到兇手,若飛虹仙子,還有葉宮主知曉他的身份,還請告知,提供一個線索。”邊上七峰山掌教勸道。
葉霄自沒有搭理他。
反倒是趙思洵托着腮,不解地問:“知道了這女子是誰又如何,跟兇手有什麽關系?”
在場說話的皆是江湖上有頭有臉之人,趙思洵一個不知名的女子插嘴,便令人心生不悅。
七峰山掌教本不願答話,然而葉霄的目光就這麽看了過去,之前不搭理,這會兒竟是威脅了!
他臉皮一抖,心中暗罵了一聲禍水,便不情不願道:“自是有關系,衆所周知,釋心禪師臨死前将不悔寺裏的和尚全部支下山,只他一人留在寺中,可見他早已知曉當夜會發生什麽。釋心禪師素來随和,皈依佛門之後更是一心向善,不與人結怨,唯有他入不悔寺之前,衆人無從得知。”
“哦,你的意思是這是以前的仇家找上門?”
“未曾不可。”
“江湖上對待這種仇殺一般是怎麽處置?”趙思洵忽然問。
“自是技不如人,沒什好說。”聞笛笙也跟着湊了一嘴。
所以你們這幫人在忙活什麽?
趙思洵優雅地執起勺子,舀了一口湯。
七峰山掌教頓時一噎,竟說不下去。
玉昭真人接口道:“不過是一翻推測而已,不管是什麽原因,若能找到釋心禪師的死因,給天下一個交代,也是好事。”
然而趙思洵卻微微一笑,“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釋心大和尚至死都不曾留下只字片語,便是因為不想揭露過往之事,否則不悔寺離清虛派那麽近,有時間将小和尚都支下山,為何不向段掌教求救,一個大宗師,一個近大宗師,對方再厲害,也沒道理打不過吧?”
這話就是玉昭真人也無法反駁。
“小丫頭倒是伶牙俐齒。”這時,上臨學宮楚江雪冷笑道,“聽你這麽說,江湖俠士為其義憤填膺,想辦法找出兇手竟還是錯了,你如此阻止這件事,難不成知道什麽,維護什麽?”
趙思洵輕輕一挑眉,淡淡地說:“講不過道理,就扣帽子,行吧,你是宗師,你說了算。”
“你……”楚江雪眼神一厲,正要斥責,卻被邊上肢了一下,頓時一滞。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瞧瞧她邊上坐着的是誰?只見葉霄擡眼瞥了她一眼,淡是真淡,冷卻也極冷。
楚江雪臉皮抽動,深深吸一口氣,于是看向傅虹渺,“還請飛虹仙子言明。”
傅虹渺終究一嘆道:“罷了,想必諸位心中已有猜測,我也就沒必要再瞞下去,這畫中女子應是我師妹,師尊之女,而釋心……未曾出家之前則是我們的大師兄。”
話音落下,不出意外,全場嘩然。
惠山禪師道:“老衲曾聽聞月老宮主的确有一女,只因從小體弱,不常現于人前。”
傅虹渺笑道:“師妹因身體所限,無法練武,大師兄素來憐惜照顧,可是羨煞旁人呢,若非後來的葉師弟,當時誰都以為他們會……”
話一出口,她似乎驚覺了什麽,看了葉霄一眼,不再多言。
而這未盡之意,誰又能聽不出來?
赤鴻驀地站起,狠狠一拍桌子,“傅虹渺,你胡說什麽,從來都是大師兄一廂情願!”赤鴻忍無可忍,連師姐都不叫了,“月師姐喜歡的一直是小師兄,師尊親自定下的婚約,誰有異議?”
傅虹渺冷笑道:“我當然沒有異議,可一顆真心錯付的大師兄呢,畢竟連帶着雲霄宮宮主的位置都因為于珠,直接換了人!”
她伶牙俐齒地回擊,接着将那段往事一一揭露。
甄長川作為月老宮主首徒,資質出色,自是被寄予厚望,若月老宮主後來沒有收葉雪山為徒,這宮主之位的确非他莫屬。
而月于珠打娘胎裏出來就體弱,不能練武,不能遠行,整個雲霄宮都是如珠似寶地對待,其中以甄長川為最。
同樣,若沒有葉雪山,為了女兒一生順遂,月老宮主也一樣會将人托付給甄長川。
可惜,這世上偏偏就有這麽一個誰也比不上的天之驕子,走哪兒都耀眼的葉雪山,奪了本屬于甄長川的女人和地位。
誰能不恨?
傅虹渺說起來,帶着三分可笑,三分悲哀,三分怨恨……還有一分便是懷念。
這三人之間的糾纏,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就算月于珠選擇了葉雪山,甄長川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那個傷心傷身的地方,明明讓她那麽難過,可每每入睡,卻總會時不時地想到師兄妹五個在雲霄宮的日子,眼角濕潤,沾上枕頭。
……
她說的心情複雜,可是周圍人卻聽得一臉興奮,這可是曾經武林至尊不為人知的秘密。
連趙思洵都忍不住拿胳膊肘支了支葉霄,好奇地問:“真是這樣的嗎?”
葉霄道:“甄長川資質平平,本就難堪大任。”
一句話,做了總結。
同一桌的人:“……”啥叫資質平平?
甄長川可是近大宗師的實力,那旁人是不是只能稱為廢物點心?
而作為廢物中的戰鬥機,趙思洵呵呵笑了兩聲,擡起手對着葉霄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下。
葉霄莫名地看着他,不知道這人生什麽氣。
趙思洵磨了磨牙,心說幸好葉霄實力強悍,無人能敵,不然這會兒就能群起而攻之。
連赤鴻都抽了抽嘴角,說:“師尊曾言,雲霄宮駐守天山,宮主之位重中之重,歷來都是武功最強者來擔任,大師兄與小師兄比起來,的确差了一些。”
傅虹渺面無表情,反問:“差在哪兒,兩人當時都是宗師的實力,大師兄日日苦練,為的就是早日擔起宮主之職,而葉雪山倒是乖覺,處心積慮讨好于珠,帶她到處玩樂,師尊見此,心就偏了。”
這時,趙思洵忍不住又插嘴道:“天天苦練的跟到處玩樂的一樣實力,這資質差得還不夠多呀?都不提前者年歲還大,入門早的事。”
葉霄聞言,唇角一揚。
傅虹渺的眼神能将趙思洵吃了,“這裏輪的到你插嘴?”
葉霄才剛翹起的唇角又拉平。
趙思洵笑道:“行,您年紀大,您說了算。”
論氣人的本事,趙思洵向來不逞多讓。
要不是葉霄冷冰冰地看着她,傅虹渺怕是一掌就要拍過去,她胸口起伏,惱羞成怒。
葉霄還補了一句:“若論幾位師叔的資質,的确就你和甄長川最不能入眼。”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別的傅虹渺能忍,此刻她真心忍不了,她眼中噴火,風度全無地大吼一聲,“葉霄!”
蹭一聲,飛虹劍出竅。
她眼底陰陰,眼中隐隐帶了一絲紅光。
葉霄無動于衷,甚至連天問劍鞘都沒摸一下,只是瞥了她一眼,嘴角帶着一絲譏嘲地意味道:“這宗師怎麽來的,你心裏不清楚嗎?”
話落,傅虹渺的臉色倏然一變,手下意識地将劍握緊。
她想到了無極功,難道葉霄知道了?
這時,丹華聖女的柔荑握上了傅虹渺的手腕,輕輕安撫道:“說了這麽多,我也很想問問此事跟釋心之死有何關系?若大和尚因此離開雲霄宮,這也說不出是非對錯,葉宮主總不會因此與他過不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在場的也明白了大概,今日這場宴席顯然是沖雲霄宮去的。
赤鴻卻不說話了,他冷冷看着傅虹渺,心道有本事你繼續說,把那些見不得人的都說出來!
傅虹渺咬了咬唇,不知不覺中,她額頭緩緩沁出汗珠,這不是冷的,而是熱的,渾身有股氣勁在身體裏竄動,讓她沉不下心,顯得浮躁不安。
她舔了舔唇,繼續道:“大師兄心灰意冷,他不願相信,本要去尋找師尊問個清楚,可卻正好見到師尊将無極功傳授給葉雪山,這下他終于肯定,師尊放棄了他,月于珠不要他,最親近的師弟背叛了他,所以……”
她轉過頭,再一次死死地盯着葉霄,心中有股不知名的怒火灼燒着她的理智,她覺得自己不該說的,可是忍不住,她渴望揭露這個秘密。
更想撕去葉霄那張鎮定的臉皮!
于是她心一橫,“當日他便離開雲霄宮,下了天山,但在此之前,他先帶走了無極功。”
無極功一出,全場寂靜,接着再一次嘩然。
所有的竊竊私語都在這門功法上。
趙思洵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剎那貪婪,因為他在周圍的眼睛中清晰地看到這乍亮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趙思洵怼旁人: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葉霄宛然剝蝦殼。
旁人怼趙思洵:巴拉。
葉霄冷冷看過去。
遙:雙标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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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