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精進

◎“該學會叫老公了。”◎

特殊的要求……

蘇雲卿指尖快将鋼筆折斷,對于夫妻來說,分房睡算特殊要求嗎?

“我今年大四,在學校住宿,所以不能……住在一起。”

說完這一句話好像花掉了她的所有力氣,聲音也低低的,但她确定程書聘聽清了。

“所以雲卿妹妹也沒有辦法每晚和我吃飯。”

他的稱呼忽然換作“雲卿妹妹”,讓蘇雲卿有些緊張,不知他是無意還是生氣,程書聘幫了她許多,但她骨子裏不想将自己推進一段不平等的關系裏,是以總在他的底線上小心謀劃,“晚飯可以吃,但吃完要回學校,因為第二天上課,得早起。”

程書聘聽出她話裏的意思,淡淡一笑,“寓園裏有很多房間,你可以挑自己喜歡的睡。”

蘇雲卿嘴唇微張,有些不确切地看他,“我自己睡,可以嗎?”

程書聘視線微低,手肘撐在了桌上,視線迫近時,他說了句:“想幹哥哥的話,我就睡在你房間隔壁。”

蘇雲卿對上他的視線,心思像被他穿透,但跟聰明人說話總是輕松些,點頭道:“好。”

兩個人提出的要求都互相應允了,誰也沒有吃虧。

于是蘇雲卿接下來這三天都在給程老板趕出一副夕岚宋錦,其實按照蘇家繡娘的習俗,結婚後需要給丈夫做一身新衣,從前是長袍,後來是中山裝,到現在時興西裝,而蘇雲卿給段敘清做的家居睡衣,是她有一天閑來無事練手的。

送回給段敘清不合适,借給程書聘的話,如果他只是自己的幹哥哥,或許她能送出去。

最後,那身家居睡衣被她拆了線,料子極好,她又不舍得扔掉,就塞到了竹筐裏。

程書聘是周一下午來的蘇氏繡坊,還沒進去就讓蘇雲嘉攔住了,跟他說話的言語有些躊躇:“書聘,蘇家這次多虧了你出手相助,欠的錢我們會盡快還清,就是利息這一塊,您看怎麽定滿意?”

蘇家的貸款東拼西湊,常常這個月的錢剛到手就要還下一家,這次的債務危機就是突然資金斷鏈,而現在程書聘是蘇家最大的債主,蘇雲嘉想謀長期合作發展,這筆帳還是要算到讓程書聘滿意。

院子裏,男人坐在木椅上,鏡片的餘光能看見屋內轉動的織機,蘇雲卿今天穿了一身提花木蘭白綢長裙,為了工作方便,長袖是微微的蝙蝠,中間寬松,到手腕收攏,沉寂的老屋內,窗棂邊的光落在她身上,塵埃旋舞,繞着她飛。

“以蘇家現在的能力,本金恐怕今年內都拿不出來,若是再向銀行貸款,你也知道他們如何吸血,蘇家還有什麽東西可抵押?”

程書聘語氣聽不出情緒,但每一個字都是逆耳真言,蘇雲嘉臉色泛白,“雲卿她的天賦很高……”

“她還在上大學,你就要将她商業化?”

程書聘忽然割斷了蘇雲嘉的話,“以程蘇兩家的交情,我自然不逼迫,大姐還是先看看蘇家的賬務再來跟我談還錢的事。”

蘇雲嘉心口凝着氣,她知道這筆錢對程書聘來說輕而易舉,而他似乎也沒急着要蘇家情財兩清,“我想先開源,生意好起來的話,還錢就松快了。”

她是商量的口吻,但程書聘顯然沒看她,視線落在織房內,蘇雲嘉順着他目光望去,“雲卿這幾日說要織完這尺布才走,剛好能趕上跟你一道回去,開車回申城大約兩個多小時,不如吃完晚飯再走?”

這時屋內的機杼聲停下,蘇雲卿從架上卸了布,起身走出,就看見程書聘坐在院子裏跟蘇雲嘉喝着茶。

“織好了?”

蘇雲嘉朝她招手,“給姐姐看看最近技藝精進了多少。”

蘇雲卿踱步過去,視線偷瞟了程書聘一眼,那尺布在兩人間滑過,落在蘇雲嘉手上,耳邊是姐姐的誇詞,蘇雲卿的心思卻在程書聘身上,老板滿意才算好,于是開口道:“這臺織機仿的是清代傳下來的宋制提花機,保留了古法的技術,用的是上等的蠶絲。”

談到她自己熟悉的領域,蘇雲卿倒是落落大方不謙虛,但眼神裏斂着的落寞,蘇雲嘉也看出來了,掌心握着她手臂安撫道:“雲卿,姐姐今天去問了,說是那臺織機讓一個客戶買走了,我正托人打聽,你別急,乖。”

蘇雲卿表面安靜,但那耐心都給了刺繡和宋錦,“兩千塊就想抵我們一臺清代提花機,他們當然不舍得還了,我看就是騙人的話。”

蘇雲嘉給她順毛,低聲道:“姐姐當然知道,等你下次回家我保證讓你看見它的樣子,毫發無損。”

說着,蘇雲嘉朝成書聘道:“書聘,帶你參觀參觀我們繡坊?”

男人雙手背在身後,連同剛才拿到手的夕岚一起,顯然沒有要還回去的意思,蘇雲卿看在眼裏,就在蘇雲嘉發現端倪時說了句:“姐姐,您不是要忙嗎,我帶哥哥參觀吧。”

蘇雲嘉心裏疑惑,但轉念想,程書聘又不會貪了妹妹的一塊布,于是點頭道:“一會吃完飯再走。”

等蘇雲嘉一走,程書聘看她,蘇雲卿垂眸斂了斂衣領,“我跟姐姐說這是我的功課。”

程書聘指腹碾了碾這方柔軟雪膩的宋錦,步子随她往繡坊裏進去,“你姐姐剛才跟我商量還錢的事,你織一塊宋錦送我表示感謝,她又怎麽會多想。”

蘇雲卿眼睑一擡,倘若蘇家将債務還清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受程書聘的制約了?

忽然,男人雙手背身彎腰看她,“瞧你,聽到姐姐能還錢,眼睛都亮了。”

她只覺得這筆錢是她的贖身費,“自然,難道哥哥不開心嗎?”

程書聘笑了,“第三天了啊。”

蘇雲卿:“我知道今天要跟你回去。”

“該學會叫老公了。”

男人直起身,左手搭在她方才坐過的織機上,語氣像是老師對學生三天來學業尚未精進的無奈。

蘇雲卿低聲道:“在蘇家,我還是你妹妹啊,不是說好的麽?”

男人收回手,站在她身側時氣場強大,她步子不由往後退了下,腳跟踢到了存布的編織籃上,聲音響動,程書聘當她撞到了哪兒,手下意識扶她,低頭時就看見那籃子裏放了一套月白色睡衣。

他那日吃早餐時見過蘇雲卿穿,也是這樣的布料,但她那條是長裙,這一身有對襟的衣扣,還有褲頭,胡亂疊在籃子裏,布角縫合處有線頭,像是拆卸到一半的料子,他也只是一錯神,本不會當回事,如果不是蘇雲卿急着把那籃子藏在身後,對他說:“沒事。”

程書聘視線不着痕跡地擡起,“今晚就要回申城,在我家,你已經是我妻子。”

他的語氣沒有冒犯,像是在通知她一件事,蘇雲卿視線回避:“我會練習的……”

程書聘拿起手裏的夕岚錦:“還有一件事想請教,蘇溪鎮那麽多家繡坊,繡坊裏有那麽多繡工,我要怎樣才能認出是你織的?”

蘇雲卿聽他轉移話題,心弦鎮下,拿過那面宋錦,翻到右下角指給他看:“背面這兒,有一小塊隐形的暗紋。”

宋錦不大,她湊過去指給他看,頭上盤起的發髻若有似無地磨過他的下颚,清澈的香氣熨來,他問:“卿?”

蘇雲卿點了點頭,“如果是收藏品還會有繡工簽字蓋章的證書,不過這是一塊小樣,還達不到收藏的級別。”

程書聘将那方宋錦疊起,“我已經有了。”

蘇雲卿疑惑地“嗯”了聲,擡頭,就聽程書聘道:“結婚證書。”

晚飯的時候蘇家的餐桌上布了不少的菜,萬家燈火,連門口的燈籠都搖曳着熱鬧。

珍嬸把蘇雲卿愛吃的菜都放到她面前,笑道:“我買的蘇溪糕點都包好了,一會二小姐記得拿回去,還有程少爺的手信,我剛才已經給了您手下。”

蘇雲卿低頭吃飯,想到要跟程書聘回去,心情迷茫又緊張,味道也嘗不出,心神不寧的,吃了兩口又嗆了,臉紅紅的,轉身捂着嘴巴咳。

珍嬸忙過來給她拍背,手指順着她脖頸往下,陷在她背線中,如此往複,蘇雲卿另一道指尖抓着珍嬸的衣袖,緊緊的,纖細骨節都泛白了。

程書聘将她面前的湯端走,說:“急什麽,我又沒催你。”

蘇雲卿臉頰紅彤彤,見他金邊眼鏡下的神色落在她臉上,視線驀地一避,低聲道:“那我吃慢點。”

飯吃到一半,陳延來了,程書聘擦了擦嘴角,起身時感覺蘇雲卿擡頭看他,遂彎腰低聲道:“一會就回來繼續吃,等我。”

話裏成了他是那個拖延時間的人,蘇雲卿心裏松了口氣。

陳延站在雨廊下,垂眸同程書聘道:“東西已經送到了繡坊那兒,還有二小姐的布,明天富春街的張老板就得來求蘇家的宋錦了。”

程書聘斂眉時,右手捋了捋襯衫衣袖,冷硬的鷹首鏈在夜裏散着寒光,“雲卿給段敘清做的那身衣服拆幹淨了,你親自送到他面前。”

陳延垂首:“明白。”

夜色正濃,這幾日下過雨的蘇溪鎮天氣格外的清澈透涼,倒顯得車廂裏的溫度宜人。

蘇雲卿看見車身拐入富春街,眉頭微凝,“回去好像不是這條路。”

程書聘唇邊浮笑:“怕我拐了你?”

蘇雲卿心裏哼了聲,“證都領了,你現在才想起來賣了我是不是太晚了?”

聽她這語氣,程書聘整以暇地看她:“好飯不怕晚。”

這時車身停了下來,蘇雲卿扭過頭疑惑看他,就見程書聘輕揚了揚下巴:“下車看看。”

蘇雲卿打開車門,繡坊的門沒鎖,她推了進去,院子中央的天井下此刻透着雨後星空,而那微薄光亮就映在了放于天井下的一臺古老木制織機上。

她清眸驀地一睜,快步走了過去,指尖觸上那織機上的雕刻暗紋,再彎身看它的線口,梭子……

這時,天井下打落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男人将她頭頂的木架輕提起,“是你要的嗎?”

蘇雲卿興奮又激動,麋鹿似的眼睛潤着水光,失而複得的模樣可愛又迷人,連點了好幾下頭:“是你找回來的嗎?”

程書聘眼底浮笑,算是默認。

“謝謝哥哥!”

她話音落下,程書聘眸光微撇,沒有看她,眼底的笑也變得沉靜又淡薄。

蘇雲卿瞧出了他的情緒,手裏握着的梭子輕敲了敲他硬朗的胸口,然後,在他轉眸時,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念:

“謝謝老公。”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開啓同居生活嘿嘿~

小花在這裏打滾求收藏呀~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